《溃不成仙》海弓刀

8、饭桌

　　一坐上饭桌，肃临渊顿时有些疑惑不解。

　　昨晚他未和其他人一起用餐，看不出什么不对，今日一看，孤宿峰的饭桌实在是太有特色。

　　或者说，实在是太不平衡。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大家的菜色能不能稍微统一些？

　　肃临渊面前的桌面上，有个放着两张馅饼的盘子——这想必是顾雷鸣特意关怀的，另外还有一碗粥，算是很平常的早饭，看着虽然简单，倒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此处如此偏僻，没有什么佳肴倒也在肃临渊的意料之中。

　　那么其他人呢？只见顾雷鸣面前有两个大馒头，两张烙饼，一碗粥，好，这也没什么问题。

　　魏雨嗟面前是馒头清粥小菜，也很正常。

　　林风叹面前只有一小盘青菜，就当它勉强说得过去，虽然肃临渊认为那玩意儿根本填不饱肚子。

　　而他们尊敬的师尊，这几个人奉若神明的师父，面前居然只有一碗蘑菇汤。

　　不，说汤都是抬举了这碗东西，那明明只是飘着几片蘑菇的一碗水啊。

　　肃临渊心道，昨日我见你们个个师徒情深，到了吃饭的时候竟都现了原形，居然就是这样对待师父的？

　　难怪，难怪他会如此消瘦。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毕竟大家都是差不多清淡，也算是一致。

　　重点在于这个桌上唯一的女人聂霜吟，她的碗里，居然摆着一只大烧鸡。

　　这只油腻的烧鸡破坏了整个饭桌的和谐，也是勾起肃临渊疑惑的罪魁祸首。

　　肃临渊默默地盯着聂霜吟，看她会不会把烧鸡献给她的宝贝师父。

　　然而聂霜吟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肃临渊的目光，她撕下一只流油的鸡腿，自顾自啃了起来。

　　肃临渊暗暗摇头，枉我当你是孝顺师父的好徒儿，如今看来，最不孝的恐怕就是你。

　　停云君似乎看出了肃临渊的心思，略为尴尬道：“实在抱歉，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太多好东西，昨天雷鸣只抓到三只松鸡，只够霜吟今天吃的，还望你能谅解我们招待不周。”

　　什么？她一天居然要吃三只鸡？！

　　肃临渊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算是个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此刻才发觉，自己还是太过孤陋寡闻，这世上居然还有一天要吃三只松鸡的女人，他还能说什么？

　　不，他还有话要说，肃临渊挣扎道：“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样很不正常吗？”

　　一桌人抬头看他，大家的眼神似乎在说，他们觉得很正常。

　　肃临渊觉得自己被这师徒几人打败了，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他认为自己应该好好告诉他们，这样并不正常，至少不太公平。

　　他耐心道：“既然有三只松鸡，为什么不能大家一起分享呢？这样每个人都不用吃得太差，肉既然已经如此紧缺，一个人吃光了岂非有点浪费？更何况一个姑娘家，其实真的不需要吃太多的肉……”

　　肃临渊一边说一边自我怀疑，为什么？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他一个外人来教他们该如何吃饭？

　　停云淡淡道：“阁下有所不知，霜吟体质与常人略有不同，只能吃下肉食，你与她这一路同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

　　“……”

　　肃临渊无言以对，这几天赶路，他基本都是躺在马车里睡大觉，确实未曾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是只能吃肉是什么毛病？这女人难道是野兽么？

　　他这边猜想着，聂霜吟却是浑然不觉。

　　肃临渊同情地看一眼停云，再看看他面前的清汤寡水，叹息道：“唉，我明白了，我明白你为何如此坚决地要将修为让给我了。”

　　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停云一愣，且慢，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肃临渊拿起一张馅饼，将剩下的另连着盘子一并推到了停云面前。

　　他跟哄孩子似的说道：“来，分你一块儿，他们做徒儿的不地道，你实在不应该折磨自己，不要再说什么让给我修为之类的话，为这种事犯不上寻短见。先吃饱饭，稍后我们就来探讨一下清理门户的事情。”

　　满场寂静。

　　众人都没有说话，恐怕都在心头疑惑，这人的话为什么这么多？而且，他为什么能如此泰然自若地摆出当家作主的样子？

　　聂霜吟今天一早已经领教过肃临渊的嘴皮子，此时她忙着啃鸡腿，腾不出嘴来奚落他，只能默默翻出一对迟来的白眼。

　　停云有些哭笑不得，对肃临渊解释道：“阁下可能误会了，并不是他们待我不好，而是我已辟谷，并不需要吃太多东西。”

　　肃临渊用下巴指指林风叹，道：“那他呢？你已辟谷，那这位小师弟呢？难道他是兔子变的？”

　　“那是因为风叹只愿意吃这个。”

　　肃临渊正色道：“年轻人还是莫要挑食的好，养分不足，发育也会不良的。”

　　林风叹冷冷道：“我发育的很好，不劳您费心，请您闭嘴，多谢。”

　　停云的汤本来也没有几口，很快他就站起身来离席，对肃临渊道：“我先失陪，阁下慢用，等你用完早饭，你我再商议正事。”

　　“嗯，清理门户之事的确要紧，不容耽搁，我们稍后就谈。”

　　“……”

　　停云面色无奈。

　　自从他来到这里，这么些年鲜少见到外人，除了这几个宝贝徒弟，就只有包括肃临渊在内的二十四个客人。

　　从来没有谁能像这第二十四位客人一样，令他如此频繁地感到无可奈何，偏偏这人还就正是他要找的那一个。

　　古怪的一顿饭吃完，大家就要各自散去。

　　肃临渊并没有急着去找停云，比起谈一件自己并不是很想接受的事，他更想先见识见识这些修仙弟子的日常生活。

　　大家平常都做些什么？想必用过了饭，就要抓紧时间刻苦修炼了罢？

　　他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魏雨嗟，问道：“魏兄稍后要做什么？”

　　魏雨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没看见吗？我要收拾桌子，洗刷碗筷，然后四下洒扫。”

　　好罢，肃临渊明白了，孤宿峰这些洗刷打扫、安排住宿之类的活计，似乎都被这位魏兄承包了。

　　修行弟子也要操持家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些活总是需要有人来干的。

　　他又去喊扛着刀准备出门的顾雷鸣：“顾兄这是要去哪里？”

　　这位兄弟看着如此威风，应该是要去练练刀法，做些修行的正事吧？

　　“去给师妹抓松鸡啊。”顾雷鸣憨厚道。

　　肃临渊把希望的目光投向了林风叹。

　　林风叹眼皮都不抬一下：“别问了，我该去菜园子除草了。”

　　嗯……

　　看来他们的生活也的确不是很容易，作为修行之人，也要整日干这些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破碎琐事，普通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肃临渊感叹不已。

　　聂霜吟把装鸡骨头的盘子递给魏雨嗟，自己擦擦手，施施然站起来准备离开。

　　肃临渊问她：“那你要干些什么？是不是跟你顾师兄一起去抓鸡？”

　　聂霜吟瞥他一眼：“抱歉，我是要回屋去睡觉。”

　　肃临渊无限感慨的心情顿时有些七零八落，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大早上！你就什么事也不做，大白天的刚吃完饭就睡觉？”

　　他好像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喜欢大白天睡觉的人。

　　聂霜吟很坦然：“是的，有什么问题？”

　　肃临渊难以置信：“你难道是猪，吃了就睡？你的师兄是在为你的伙食奔波劳累，你居然好意思？”

　　“我师兄都没说什么，你多管什么闲事？你只用管好你自己，记住你的承诺，到了我师父面前可不要反悔。”聂霜吟面不改色。

　　肃临渊摇头道：“我这就去找你的师父，劝他清理门户，你这般好吃懒做的弟子，要不得。”

　　“你尽管去，”聂霜吟浑不在意：“恐怕我的师父只会关心我睡的好不好。”

　　肃临渊真是太同情那几个难兄难弟了，他愤愤不平道：“偏心，你们的师父实在是太偏心。”

　　“肉都是你在吃，活儿却都是你那些吃糠咽菜的苦命师兄弟们在干，你的这位师父做事太不公道。”

　　聂霜吟摆摆手：“随便你怎样说吧，我吃完东西就要犯困，先睡觉去了，再见。”

　　聂霜吟扔下肃临渊，自顾自走了，肃临渊站在原地，看着忙里忙外的魏雨嗟，真想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看了半晌，他走出房门，溜达几步，果然看见后山脚下有一块菜地，而那位林风叹小师弟，正拿着锄头在地里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