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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一求红妆为贺寿 两身开宴乐交友 ...


  •   这天香阁坐于街市最僻静的角落,正所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来的人也可说是络绎不绝。只是来的人虽多,大部分却只落得个在门口踟蹰的下场,不用说,正是那奇怪的铺主“月老”做的好事。
      在门口踌躇的男人们一见又有人前来,便都向他那边看去,这些眼神中包含的感情色彩却是大不相同:有的充满嘲讽,显是看他小小年纪便被美色冲昏头脑来献上手指;有的充满同情,便是不忍看他铩羽而归、承受苦痛;有的充满佩服,看他年纪虽轻却敢于追求所要;有的充满敌意,那自然是不愿意多一个竞争对手了。
      赵玄心下不禁感到一阵好笑:“这班男人只知道在此死守空耗费时间,却不敢冒险一试,也不愿痛快放弃,倒在这里放开脑子处处设假想敌,好似后宫里争宠的女人般肤浅,却也是十分可怜。”他摇摇头,便走了进去。
      那天香阁其实不过是一间小铺,因处在街角最僻静之处,屋内便比较昏暗,即便是晌午,采光也很糟糕。但铺主点了几根蜡烛,在烛火的影影绰绰之间,倒是有一种神秘的风味耐人寻味。那蜡烛火焰虽小,却有异香,赵玄心中一惊,便知这不是俗物,而是鲸鱼油熬制成的蜡烛。他曾在皇宫内藏宝物处的玲珑阁得见几只,因为那玲珑阁多有机关,曲径幽深,用这种蜡烛照明最是好用,不但能保证持久照明,一旦遗失了路途或光亮还可以凭着香味返回原地。这种蜡烛以鲸鱼油熬制为最次,在上为烛龙油,再上便是人鱼油,而这种人鱼油熬制的蜡烛他却没见过,相传秦始皇陵寝中所用的便是人鱼油熬制的蜡烛。他再环视周遭,那用来点缀的纱幔、布帘,无一不是精妙之物,有一些他竟叫不出名,他内心不由得便对这自称“月老”的人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要什么?”一个奇怪的男声传来,这语气中充满着无礼与不耐烦,声音的来源正是这家铺子的主人,月老。
      赵玄虽然对月老的怪异行径有所耳闻,只是突然这样直入正题连寒暄都没有的对话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愣了一下,回到:“小人此番叨扰月老便为了求‘金风玉露粉’”。
      “哼。”赵玄面前的纱幕忽然间被一股冷气吹散,面前出现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他半躺在木椅上,轻蔑的打量了赵玄一眼,说道:“你这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买什么红妆?你难道不知女人都是红颜祸水,值得你为她做这许多事嘛?我看你也不过是一个好色之徒,你难道不知道,失败的人要交上来他的小拇指么?”
      赵玄心想:“没想到你这自以为聪明绝顶、懂得人间感情的月老居然也是这般肤浅,难道这世间除了男女之爱便再无其他了吗?”但是因着有求于他,赵玄不敢将此等心意表白,只得苦笑道:“您误会了,在下此次前来并非因着男欢女爱之情。”
      月老一向被人恭维,几时受过此等挑衅,当下便怒道:“你为女人跑这一遭,便是铁了心抛弃男人的骄傲来做女人的傀儡,还在这里分什么男女情,男女情除了要苟合的猥琐之情外,还有什么纯洁的天书可以写?”说完,语锋一转:“罢了,你既然来了,咱们便按规矩办事,我且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的回答要我满意,我便给你所求。若是你的回答要我不满意……哼哼,你也知道后果。”
      赵玄听罢此言,心说:“这月老因为被心爱之人婉拒,自己难以解开心结,倒是要连累许多无辜世人,这次我便努力尝试说服他,若是就此失去一根手指也只是自己力量微薄,但试则无悔。”当下也不在乎输赢,只是决定尽力一试,若能造福后继者也算是功德一件。
      “请月老出题。”
      “好!”月老嘴角泛起一丝阴笑,沉沉道:“既然你刚才谈到了男女之情,便不妨谈谈你眼中的男女之情是怎样,我倒要看看,你这毛头小子有何高见。”语气里尽是不屑。
      赵玄没想到月老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结合月老的背景,他似乎也可以理解。只是他年岁尚轻,对男女之情只局限于一些从后宫中流出来的流言蜚语,自己并无此等经历可以用作参考和心得总结。
      那月老看赵玄面露难色,喜不自胜,当即便要抽刀取赵玄的小手指:“小儿郎选好哪只手了么?”
      “小人愿尽力一试,若是言语中有所冒犯,得罪之处还请月老海涵。”说罢,赵玄微微一笑,娓娓道来:“男女之情,并非只有刻意讨好以求肌肤相亲的肤浅,也并非只是茕茕孑立静候佳人的孤单,也有为求母亲一笑的孝道和为求姐妹欢心的体贴。男女之情,大可指所有人的幸福,小可指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古人以阳为男,阴为女。男女之情,取阴阳调和之意。只有阴阳相济,互生互利,方能生生不息。但是阴阳调调和之论调虽然有理,但若是过于拘泥于理论,便有落于窠臼,矫揉造作而偏离初衷的危险。我以为男女之情所称之‘调和’,取心灵相通,彼此有意,付出不计回报,收获不论轻重之意。若是太执着于结果,譬如强人所难、欺男霸女之行,便是过于痴缠的不良行为。另有一种,便是执着于自己的痴缠,将世间不平事都归咎于漠视自己痴缠不予回应的女子身上,而这样的行为实在非顶天立地男子汉可为。好男儿行走世间,有一分情便奉献一分,有一份力便奉献一份,舍得有度。岂可在欢心时便给予,一无回报就怨天尤人,感慨自己身不逢时?好男儿自己做的事自己一力承担,回头怪女人算什么男子汉?何况又焉知自己的一番柔情脉脉在对方眼里不是一番叨扰呢?”
      “你在说我不是男人么?”月老没想到面前的男少年居然如此大胆直戳他痛处,怒极反笑:“难道我一片痴心,辛辛苦苦为她做这‘金风玉露粉’,只为求见她一面,孰知那贱妇不但将我的一番好意当臭屁,还跑去和狗皇帝赵佶见面,所用正是我所赠的‘金风玉露粉’,难道我不该恨吗?”
      赵玄听得他语出不敬,心下一叹,只觉得这痴人可怜,又觉他翻脸无情实在可憎:“你口口声声说你一片痴心,但却连当面赠予佳人的勇气都没有,谈何‘男女之爱’?你爱而不得便心生怨恨,口口声声称佳人‘贱妇’,连我这小娃娃都知道‘合则来,不合则去’的道理,月老您一把年纪却始终放不下。要知道,多痴成魔害人害己啊。你竞争失败,不考虑自己问题,逃避现实,又将怨恨发泄在世间无辜的痴男怨女身上,正是你成魔的一个表现。如果此时不改正,后患无穷!”
      “难道我这不算爱吗?”月老听赵玄说的在理,内心如旧伤被割开放毒又上药般痛苦又有效,语气中少了几许怨毒,多了几许委屈。
      赵玄叹口气:“起初等佳人垂青,是爱慕;恨佳人另找他人而心痛并怀有期望,从他人身上找答案,是折磨。”
      “哈,哈哈,折磨......”月老陡然站起,忽然发狂般大叫:“是折磨啊!不是爱,是折磨啊!没想到你这小子年龄不大却颇有禅心,这么多年,所有人便是顺着我,只有你这般说实话。”面前的纱幕又被合住,赵玄只听得里面又哭又笑:“做成了!做成了!我的‘金风玉露膏’终于完成了!原来里面缺的便是一颗解除心结的‘大悟’之泪!小子,这盒赏你了!”
      说着,便从里面扔出一个精巧小木盒,上书:“金风玉露粉”五字。
      赵玄心中一乐,当下作揖:“谢月老垂怜!”
      “小兔崽子,快滚吧!月老我又得搬家啦!哈哈哈哈哈哈……”
      赵玄感到胸口一阵强风,便被推到了门外。
      赵玄猛见阳光,顿觉恍如一梦,而手中那精巧的小木盒却告诉他自己成功了!他正志得意满之时,突然,腿上的环跳穴被人用棍棒敲了一下,当时便“呀”的一声跳起,甚为狼狈。
      饶是再好的脾性,赵玄此番也禁不住生气。他正欲与来人理论一番,一看对方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身泥泞的老乞丐,当下怜悯之心生起,反倒问起老乞丐状况。
      “在下方才唐突,不知是否伤到爷爷,若是哪里惹的爷爷不开心,可否明白示下?”
      “我看你这个小娃娃还讲理,只是刚才你乞丐爷爷在这里睡觉,你便径直走过不予理睬,莫不是看不起老乞丐?”
      赵玄看那老乞丐慵懒的模样,知道他定是找茬要点银钱吃顿饭,心里一边不想惹麻烦,一边也确实同情他,便准备将自己口袋里仅有的几枚银钱给了老乞丐。只是手刚伸到怀中,赵玄又看看那老乞丐,显是许久没洗澡的落魄样,内心里便有了几分恻隐之心,转念一想,自己身世飘零,若不是义士搭救,岂知不会沦落成一个落魄的小乞丐呢?何况自己已经给母亲取了胭脂作为礼物,剩下的碎银子也不妨做了好事,内心道一句:“我此番出来便只是为了求这‘金风玉露粉’,既然东西已到手,多余的银子倒不如给了这爷爷,能帮他一时也是好的。”又想到还欠月老一锭银子,于是掏出怀中其余的三锭银子,将一锭银子放在天香阁门口,又准备将其余两锭银子连同几个银钱都给了老乞丐。
      还没等赵玄有所动作,那老乞丐便问道:“小子,买脂粉啊?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小娃娃一个思春倒也早。这是买来送哪个小娘子啊?”
      赵玄作了个揖,道:“老爷爷,在下此番前来给我娘买寿礼。”
      “咳,看我老乞丐这张臭嘴!还以为你小娃娃有什么思春病呢!”老乞丐随手拿起天香阁门口的一锭银子,问道:“你这傻瓜,东西到手了,人都出来了,还留什么钱?钱多的话不如给老乞丐拿去吃酒!哈哈,幸甚,乐哉!”
      赵玄一看那银子落入老乞丐怀中,当下急道:“爷爷可别着急动手,这是天香阁主人月老先生的钱。”于是忙又拿一锭银子又摆在了天香阁门口。
      那老乞丐看得可笑:“你这小娃娃真是死心眼,难道你放在这里老乞丐不拿便没有其他人来拿了吗?”
      赵玄环视四周,想了想,便把银子给了老乞丐:“好,就听爷爷的。”心中却道:“这银子且先欠着,我便下次来送上就是。”
      “你这小子,我看你手里还有些散银子,不如给了老乞丐喝顿酒吧!”
      赵玄笑道:“正有此意!”随即将剩下的银钱双手奉上:“只是空腹喝酒未免不尽兴,何不来些酒菜下酒呢?”
      那老乞丐看这少年气度非常,头一次见到有人从天香阁毫发无伤出来本就好奇心浓厚,本意开玩笑逗乐一下这小少年,那曾想到这少年如此疏朗爽快,心里暗暗叫了一句“好!”只是那老乞丐只想到赵玄是心善请他喝酒吃饭,却不知赵玄此举还有第二层意思。他想着老乞丐久未进食,若是直接喝酒便容易刺激到胃,反倒于身体不利,故而要求他陪自己一同吃饭。
      赵玄颠颠手中的银子,便决定带他去最好的饭店——聚宾楼吃最有名的考蹄膀。

      正是:
      “赤子孝心可感天,天香楼内破试炼。可怜孑立老乞丐,聚宾楼内且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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