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今一别》婲微凉

3、南港二爷

　　那晚和卓文思把酒言欢竟一直到了深夜，青南辞向来酒量不错，倒是卓文思已经有些说不清楚话了。苦笑着将人扶到楼上房间歇着，给他掖了掖被角又理了理发梢，青南辞静静地看着那人棱角分明的面庞。
　　已过了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能记得我。若哪天有需要之处，青南辞定不会推脱。
　　轻叹着又帮迷迷糊糊睡着的那人盖了盖被子，无声的起身离开了。
　　次日阳光透过薄纱缝隙照了进来，略有些刺眼。卓文思蹙着眉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彻底睁开，此时只觉得头疼的难受，而后忽然想到了昨晚。他昨晚好像跟那人喝酒来着，后来......后来他喝多了，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思及此处，卓文思忙从床上跳下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在地。咧着嘴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推开门走下了楼。
　　“少爷，你醒了！”
　　李管家身着一袭玄色长衫站在楼下客厅的饭桌旁，见卓文思下来了忙对他打着招呼。卓文思满脑子都是昨天的事情，况且头还疼着，自然没心思跟他客套，只略摆了摆手便在桌旁坐下了。
　　“您昨夜喝多了，这是命厨房熬的醒酒汤，您先喝点再用饭，省的伤胃。”
　　“嗯。”
　　卓文思眼神空洞的拄着下巴坐在那里，整个人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管家见状笑着说道
　　“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一大早上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卓文思抬眸看着李管家，而后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青南辞昨夜走的时候，李管家应该是知道的啊！思及此处，卓文思眼中都一下子亮了起来
　　“老李，昨夜青先生离开是什么时候？”
　　李管家被他问的一愣，略想了一下后说道
　　“大概是午夜时分了，对了，青先生离开的时候还说，今日您醒了以后还要请您去府上一聚呢！”
　　“府上？”
　　卓文思缓缓皱起了眉，青南辞是倚梅园东家这件事他知道，是第一名角他也知道，但是他为何不知青南辞什么时候有了府邸？难道指的是倚梅园吗？
　　正在思索间，只见一个下人手拿着一纸信笺小跑过来
　　“卓爷，这是给您的请柬。”
　　“请柬？”
　　卓文思疑惑的询问，而后伸手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请柬，打开后看着里面的内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见他面色不好，李管家略有些担心的问道
　　“少爷，怎么了？是何人啊？”
　　卓文思轻笑了一声后将信装回了信封，喝了一口汤后回道
　　“南港青二爷听闻北航换了人，特请我前去一聚，愿南港北航通货永保顺畅。”
　　“这是好事啊！这代表青二爷想分你这个新东家一杯羹了啊！”
　　老李听闻后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悦，但看着卓文思的面色仍旧不好，不由得更加疑惑
　　“少爷难道不想吗？”
　　卓文思笑了笑，眼神一直落在手里的汤羹上，但眸色里却不带丝毫情绪
　　“到底是友好，还是探我虚实，还未可知。”
　　闻言老李眉心微动，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但看着卓文思那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想必他已有了应对之策吧。
　　“那少爷还要走这一趟吗？”
　　“自然要去，否则岂不是驳了二爷的面子？给我准备一身衣裳，通知司机我用过饭后便出门。”
　　“是。”
　　拿起瓷碗贴近唇边，将剩下的温热的汤一饮而尽，指尖状似无意的轻点在桌面上，微微失神。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青府门口，车门被下人小心翼翼的拉开，卓文思弯腰从车上走了下来。微风徐徐，那黑色风衣的腰带长摆随着风轻动，黑色的皮鞋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更为夺目。
　　“久候卓爷多时了，卓爷，里边请。”
　　门口那个年长些的满面温和的笑容让卓文思警惕的心稍稍有些放松，也以礼回之一笑，而后迈开步子走进大门。
　　来到内阁后发现房里空无一人，在椅子上坐下后静等着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没过多久，那个方才在门口等着的老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紫砂壶。
　　“卓爷想必口渴了，老奴给您倒杯茶。我是青府的管家，叫我老徐便是了，二爷有些事耽搁了，稍后便到。委屈卓爷在这稍等一会时刻，招待不周，见谅。”
　　拿起茶杯凑近浅浅的抿了一口茶，茶香霎时间在口腔中四溢，一股清香涌上鼻腔，当真是好茶好手艺。
　　“不知这茶是？”
　　“啊，这茶是二爷亲自沏的，用的是今年较新的茶叶，您尝着可还行？”
　　老徐笑着将手里的紫砂壶放在桌上，起身立在一旁。卓文思又抿了一口，若是说方才那一下惊艳到了他，这一口便是柔和的多。清香而又带着微微苦涩，微微苦涩中又有些许清甜，当真是好茶，当真是好手艺。
　　不由得在心里对这个青二爷的印象有些改观，能泡出这样的茶的人，应该很懂生活吧。四下环视了一下这里的房间格局，没有很华丽的东西，只有些简单的陈设，但朴素之余更多的是素雅。墙上那幅字，劲道适中，每一笔每一划都恰到好处。看来，南港青二爷竟是如此高雅的人吗？
　　“茶很好，多谢二爷费心。”
　　想归想，面色上却依旧不能透露太多，故而依旧是很客气的跟老徐寒暄了几句。二人正在闲聊，边听着外面传进来两道声音
　　“二爷您回来了！”
　　“嗯，小声一些，今日我请了客人，你先下去吧。”
　　前面那道声音应该是青府的下人，而后面那道便应该是青二爷了吧。但不知怎的，卓文思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一样。
　　一人缓缓走了进来，一袭天青色长衫干净利索，眉宇间尽是柔和。卓文思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下子站起身来
　　“南辞？”
　　青南辞勾了勾唇温和一笑，走过去站在卓文思面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昨夜并非我不告而别，而是你喝醉了不省人事，但思来想去仍觉得有所不妥，故而今天请你前来再叙。”
　　卓文思还沉浸在他的身份里面，听他这么说后才回了些神，但脸上仍有些不悦。
　　青南辞又怎会不知他是因何不悦，只是他一向低调行事惯了，也并非是刻意隐瞒身份的。
　　“不敢不敢，二爷如此抬举，倒是卓某太小家子气了。”
　　闻言青南辞哑然失笑，这人明显是堵着气呢，也罢，这事本就是自己理亏在先。
　　见他还笑了，卓文思更气不打一处来，但倒不是多生气，只是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南辞竟然跟他都这般见外，连身份也不肯说，就算是隐瞒外人，那他卓文思是外人吗？想到这里，卓文思脸色更加难看，顿时也没了品茶的心思了。
　　“你这么说岂不是要折我的寿？我并非有心瞒你，况且若我刻意要瞒着你的话，我今日又何苦的巴巴的把你请过来呢？”
　　好像也对，若是他真的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今日也不会请自己前来了。卓文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青南辞笑着摆手让老徐下去，老徐跟了他也有些年头了，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弯了弯腰颔首后便退了出去。
　　“北航商会如今易主，想必不是那么太平，卓爷可应付的过来？”
　　见他还关心自己，卓文思心里那点小别扭才算是彻底过去了，也渐渐地有了笑模样
　　“那帮老头子还不足为惧，不必担心。只是......”
　　青南辞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如何？”
　　“你也别总卓爷卓爷的叫，多生分啊，叫我文思就好啊。”
　　听他像小孩子似的语气，青南辞忽然起了玩心
　　“方才不是还一口一个二爷？”
　　看着对方忍俊不禁的样子，卓文思闹了个红脸，佯装恼怒道
　　“好了好了，惯会取笑的。你如今带着南港，是不是很累？”
　　看着那人消瘦的身子，卓文思就没由得心里发酸。如今知道他的身份后，一想到他要南港倚梅园两头跑，还要唱戏，就心疼的不行。天天唱啊唱的多伤嗓子啊，卓文思暗暗地想下次要买些梨来让下人给他弄些梨羹。
　　“还好，倒不是很累。”
　　青南辞哪知道卓文思的心思，将茶盏放下后抬眸对他说道
　　“在这里也是无聊的紧，不如稍后一道随我去倚梅园听戏？”
　　“好。”
　　卓文思笑了笑，起身随着青南辞向外走。回眸看了看墙上那幅字，微微勾唇。
　　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如今我回来了，不知，可曾是你的陌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