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代龙》明溯流光

39、琴之灾

　　秦蓝梦从冷宫回来，已是戌时两刻，她回到椒房殿向皇后复命。
　　楚逸已回了辉阳殿，其他嫔妃也各回其宫。秦蓝梦将陆盈心死亡的过程详细报告，说完最后一字时，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响起来。
　　“让你看这些不干净的也是委屈你了。还未用晚膳吧？小厨房做了些馄饨，你陪我用些。”皇后满面春风。陆盈心被拖出去后，楚逸轻松非常，与皇后说了好多话，还叫了她几次“蕙姐姐”。
　　秦蓝梦客气了一下后，便在皇后身边坐了下来。宫人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宫中的馄饨自然是极为精细的。以新鲜的精瘦肉和白菜叶为馅,浸在放了香油、虾皮、紫菜、冬菜、白胡椒粉的浓汤中。秦蓝梦在皇后之后方动筷子，两个馄饨下肚，身子从内由外暖了起来。
　　“知道你不喜食葱，所以特意吩咐小厨房没有放葱花。”皇后温声道。
　　秦蓝梦颇感意外：“有劳中宫费心，难为您知道妾的好恶。”
　　“是陛下同我说的，他说你同他一样不喜食葱。”皇后圆润的脸庞上尽是长姐般的微笑。
　　“陛下与您夫妻多年，陛下的所有喜好想必您都了解。”秦蓝梦道，“您对陛下情深义重，一直以来，都尽心做好妻子和皇后。”
　　皇后淡淡地笑了下：“我尽皇后之责，并非全是出于对陛下的情意。”见秦蓝梦眉宇间多了疑问之色，她并没有解释，而是用让人舒服的语气说道，“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一碗用尽，两人感觉未饱，于是吩咐宫人上第二碗。
　　用到一半时，皇后突然吩咐送一份馄饨到雨露台去。
　　“我记得高长使自有孕后尤喜馄饨，不知椒房殿小厨房的手艺是否合她口味。”皇后优雅道。
　　“中宫当真贤良，这般细心照料怀孕的嫔妃。”秦蓝梦道，“今日得知陆盈心残害皇嗣时，您出离愤怒，可见您是何等喜欢孩子。”
　　“将心比心，我也身为人母，自然不忍其他孩子受害。”皇后有些感慨，“宫里日子难过不假，可任何嫔妃的辛酸苦痛都不该由孩子承受。陆长使实在糊涂。”
　　“在她眼中，任何人的性命康健都不如她的情爱重要。”秦蓝梦鄙夷地哼道。
　　“说起来，秦七子入宫一年了，也该有个孩子了。”皇后笑眯眯地说。
　　秦蓝梦没料到皇后会突然这么说，左手下意识地摸向平坦的小腹。支吾道：“……中宫说笑了，妾福薄，关于子嗣一事，怕是遥遥无期。”
　　话虽如此，秦蓝梦还是非常期待早日怀孕产子，唯有如此她才能继续往上爬。她懂岐黄之术，但那只是为了防身，她可不想像许平君①那样被毒死。至于怀孕一事，她觉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与此同时，长信宫院中的太后缓缓品着一盏祁门红茶，赏着空中银光素寒的明月。
　　“太后，夜晚天凉，您早些进殿吧。”早梅关怀道。
　　太后好似没听见一般，放下手中的茶盏，转着左腕的手镯道：“陆盈心，死了？”
　　“是，”早梅答道，“死的很是凄惨。”
　　“又是一个为了男人犯糊涂的女子。”太后感叹，“还好啊，老妇从未心悦过任何一个男人，所以才能走到现在。不过话说回来，若她是先帝嫔妃，今日那番辩白定会保她性命。像这种以爱为名作恶之人，先帝可怜她们，老妇和逸儿却是厌恶的很！我们还真是亲母子啊。”
　　早梅低眉道：“恕奴婢多言，陆盈心还是有些头脑的。太后实在不必早早弃而不用。”
　　“她是有几分聪明，可惜太不听话。”太后仰头：“老妇命她暂时别对秦七子下手，她转头就违抗老妇。一个不听话的人，再聪明也无用。”
　　早梅笑道：“好在陆盈心死后，马上就有别人投靠您了。她可比陆盈心能忍，一忍就是十几年。”
　　话音落下，一片云慢慢飘到月亮上。
　　陆盈心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一些嫔妃和宫人在经过空荡荡的桃芳阁时还会窃窃私语一番。楚逸去雨露台看望高雪涵时若无意瞥见桃芳阁，脸上仍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楚逸并不知道，秦蓝梦和皇后瞒了他一些事情。
　　当时董华受尽酷刑仍不吐一字。众人正一筹莫展时，穆媆萍突然悄悄向秦蓝梦透露了他和陆盈心的关系。秦蓝梦得知后，为防止皇后责怪穆媆萍知情不报，因此并未向皇后报告此事，而是对皇后说自己有办法令董华吐口，自请去审问董华。
　　皇后同意后，秦蓝梦来到刑房，说了一堆诛心的话，让董华明白，他在陆盈心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无心插柳，当秦蓝梦说到陆盈心用相思豆下毒一事时，她看到董华的脸色瞬间变了。
　　在下毒事件发生后，秦蓝梦便怀疑是陆盈心下的手。向皇后请命前，她特意找高雪涵询问过，得知陆盈心用相思豆手链下毒，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手链是董华送的。
　　当看到董华的表情时，秦蓝梦猛然猜到了什么，她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确认手链的确是董华所送。
　　“你受尽折磨，她到现在也不闻不问。还用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去害人，可见你在她心中是什么地位，你还要继续帮她么？你不想想你的父母家人么？他们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落得如此下场？”
　　最后几句话将董华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他不想死，也舍不得年轻守寡、辛苦将他养大的母亲。陆盈心对他的态度更是让他彻底寒了心。
　　半个时辰后，董华招供了。
　　秦蓝梦向皇后汇报时又编了另一番说辞，说是经过自己审问，竟得知董华与陆盈心青梅竹马且心仪与她。皇后惊诧不已，但她毕竟心善，考虑到董华并没有与陆盈心行苟且之事，于是命董华改了说辞，说是陆盈心设计董华，诬陷董华调戏她，并以此要挟董华协助她作恶。
　　楚逸信了这份说辞，在皇后的求情下，楚逸免了董华死罪，遣他出宫了。
　　又一个月过去，楚逸依旧保持着他雨露均沾的原则。出高雪涵、王玓瓅外，每位嫔妃都临幸了一遍，对皇后则是三遍。余下的天数都是自己独处。
　　在朝政上，楚逸仔细观察了裴哲一段时间。发觉裴哲办事能力还可以，人老实平和。最重要的是，苏萧两家的人时常排挤他，明明他也是太后招来的，现在却在朝中孤立无援。
　　而后宫那边，爱嚼舌根的嫔妃们近期的话题都被一人承包。
　　那人就是丁琴。
　　丁琴原本是后宫中的小透明，相貌平平，性子普通，且无任何才艺。只是如今，她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而原因，就是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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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许平君：汉宣帝的皇后。因霍光夫人想让女儿霍成君为后，便令女医淳于衍将许平君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