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兰——仙梦缘》兰灵溪

2、第二章

　　“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我都闷了大半年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风景好又好玩的地方？”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绾心拉着小雪兴奋地提议。
　　“现在是初夏，湖边一定很美，还有一个扎好的秋千，只是老爷……”小雪显然也想出去走走，想到云老爷却还是迟疑了。
　　“放心，爹那么疼我，我去求他！”绾心信心满满的说。
　　终于，经不住绾心软磨硬泡，云老爷还是同意绾心出去散散心。
　　绾心和小雪来到了湖边，湖水像镜子一样清澈平静。
　　“多久没有亲近一下自然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湖水！”想到到处都是污染的二十一世纪，绾心不禁感叹。
　　她忍不住走到河边，双脚踏上了河边的石头，一不小心，从石头上滑落水中，鞋袜都湿了。绾心却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传到远处。
　　“小姐，您没事吧？”小雪连忙来扶，关切的问。
　　“没事，只不过滑了一下。”绾心轻松的回答。
　　“呀，小姐，你的鞋袜湿了，这样会生病的。”小雪焦急的说。
　　“没事，脱下来晾干不就行了。”绾心大方的伸手脱下。
　　“那怎么行？被男子看见了可怎么好？小姐，你等着，我回去给你取新的。”说着小雪不容分说的调头就走。
　　“古代人真是麻烦，看个脚能怎样？”绾心对小雪激烈的反应十分无奈，却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小雪说的有道理。她只能四处打量，寻找一处可以坐着歇息的地方等小雪。一转头看见不远处树下有一个简易的秋千，正好在阴凉下，正是个避荫的好地方。
　　坐在秋千上，绾心愉悦的轻晃着双腿“果然，出来散散心，心情就是不一样，尤其有这样的好景色，更是让人格外畅快。”
　　然而此时，另一个人却不像绾心那样幸运，他此时的心情是很不畅快。
　　朝阳殿是当今皇上皇甫曜平时批阅奏折、接见大臣议事的地方。朝阳殿的内殿便是皇甫曜自登基以来每日居住的地方。这座宫殿称不上奢侈、宏伟、富丽堂皇，却是整洁、肃穆。墙上多是一些文人雅士的字画，和几句警醒自身的格言。香炉里常年点着龙泽香，皇甫曜喜欢它清淡而又沉稳安定的味道。内殿中放着皇甫曜平日里爱看的一些书，墙上挂着他心爱的玉笛，闲暇时独自坐在月下奏响笛音就算是他最好的消遣了。
　　然而这一日，一贯淡然平和的皇甫曜却动怒了。原因是最近一直有人在上书弹劾郑爵爷郑杰。这个郑爵爷的爹——郑光与当今圣上皇甫曜的爷爷，也就是太祖皇甫成一起打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更曾救过太祖性命。因此，太祖赐他家世袭爵位更赏了一块免死金牌。郑光也算是英豪，可传到了他这个儿子，不仅不学无术，奢华淫逸，更倚仗父亲功绩胡作非为，擅自提高自己土地的赋税，仗势欺人、鱼肉乡里。
　　皇甫曜不是不知道他的恶行，只是政治上的事往往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这一次有人弹劾郑杰私自吞占田地。其中一个官员更言辞激烈，指责皇甫曜昏庸，有心包庇奸臣。那些只看表面的死脑筋书生哪里知道皇甫曜的为难，只知道一味逼迫皇上，给皇上施压。
　　看到奏折上激烈的指责皇甫曜紧紧握着手中的御笔。当笔杆与他的手发出“吱…吱…”的摩擦声时，皇甫曜的手停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手中被掰的有些微弯的笔‘这支笔有什么错？何故要代替别人承受他的怒火成了发泄工具？’想到这他轻轻放下了这支无罪的笔。
　　“易安，摆驾，朕想出去走走。”
　　易安从小和皇甫曜一起长大，可以说是皇甫曜最信任、亲近的人。他对皇甫曜忠心耿耿，习得一身好武艺，只为时时保护主子安全。他知道皇甫曜的痛苦、无奈、压力，他也知道，出去走走回来以后，皇甫曜仍会像每一次遇到棘手的问题时一样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郊外湖边的空气果然比皇宫里好的多。皇甫曜走在湖边，易安跟在他身后，易安知道皇上一向不喜欢别人太靠近自己，所以早就习惯性的站在与皇甫曜隔开一段距离的位置。
　　突然皇甫曜听到歌声传来，他挥手示意易安停下，一个人顺着歌声走了过去。声音渐渐清晰，这嗓音婉转动听，像一汪清泉流淌进皇甫曜干涸的心灵。一个女孩坐在树荫下的秋千上，淡绿色的薄纱裙随着秋千的摆动在风中飞舞，一双洁白的小脚在裙底若隐若现，远远一看，像一个飞舞的精灵。清纯秀美的容颜，清澈干净的眼睛不掺一丝尘埃。她脸上的笑容让炎热的夏季也顿时变得清爽怡人。皇甫曜定定的看着，欣赏着这幅美丽的画卷。直到绾心发现他，他才猛然想起男女之别，尴尬的别过头，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色。皇甫曜注意到眼前的女孩没有想象中的尴尬、羞涩，而是友好的一笑，继续荡着秋千、唱着歌。她的坦然让皇甫曜也放松下来。
　　其实此刻绾心的心里是很想笑的，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孩因为看了一个女孩几眼就羞涩的红了脸。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子。二十岁左右，棱角分明的脸庞宛若雕成，乌黑浓密的剑眉之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么深邃、睿智。高挺的鼻梁英气逼人。清冷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非凡的气质。在二十一世纪，各种各样的明星帅哥，绾心绝没少见，可是帅、这么勾魂摄魄的却是唯一一个。不是长得精致秀丽，他的身上是属于男子的刚毅俊美。看他身上的气质，女人的直觉告诉绾心，他一定不是个普通人。
　　皇甫曜入迷的听着绾心悠扬清新的歌声，他从未听过这样的歌，正陶醉其中。突然，歌声被一声惊呼取代，秋千绳子因为长年磨损竟然断掉了，绾心一下子从秋千上悠了下来，像一只坠落的蝴蝶惊慌的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要狠狠地摔一跤，没想到竟被人接住了，刚才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离自己也起码两丈远，他是怎么做到的？感觉到了一双有力的臂膀拥着自己，绾心试探的睁开了眼睛。一张俊脸就在自己眼前，他漆黑的眸子里装着自己小小的身影。
　　抱着这样一个软软的身子，闻着怀中散出的淡淡兰花香气，看着她脸上好看的绯红，皇甫曜多年波澜不惊的心竟然起了小小的涟漪，涟漪引起波动，一圈圈的扩散开来，这种悸动让他的心跳渐渐加速。
　　“我没事了，谢谢你。”绾心尴尬的提醒呆立不动的皇甫曜。
　　皇甫曜马上又恢复了他淡漠的表情，把绾心放了下来。
　　绾心赤裸的小脚被石子硌得来回挪动，湖边的湿泥给她白皙的小脚染上了黑色。皇甫曜微皱了下眉，抱起绾心，把她放在了湖边的大石头上，自己去秋千底下给她取来鞋袜。感觉到鞋袜是湿的，皇甫曜对绾心说道“我叫人去给你买双新的吧。”
　　绾心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一会儿会有人给我送来干净的。”
　　绾心把脚伸进水里，双脚一荡一荡，洗去上面的污泥。皇甫曜就这样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思考着刚刚自己为何会有那样反常的举动，为何会因担心她的脚被硌伤？
　　看着在水中顽皮嬉戏着的一双小脚，皇甫曜表情虽然依旧清冷，眼中却暗藏着温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身为皇帝的自己怎么会有这个闲心站在这陪着这样一个小女子等鞋子。只是觉得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每一句话都那么随性，每一个笑容都像一阵春风让人的心变得柔软，变得舒服，变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绾心脚下水花溅落的声音。突然，二人听见不远处扑通一声，同时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男子半个身子浸在湖里，不停的击打着水面似乎在发泄着愤怒，嘴里还念念有词。“奸佞富贵，书生贫苦，天道不公！”
　　绾心笑了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看来，这又是个愤青呀！”
　　“愤青？”皇甫曜从未听过这个名词，疑惑的看着绾心。
　　“就是对社会现实不满，想要改变社会现状的热血青年。”绾心解释。
　　“是个褒义词？”皇甫曜问道。
　　绾心摇摇头“愤青虽有爱国情怀，可是想法往往过于偏激，难成大事。”
　　皇甫曜当然知道这样冲动、沉不住气的人不适宜任用，只不过这样的话从一个小女子嘴里说出来倒是让自己有几分惊讶。
　　“哎！公子！”绾心大叫着向那男子招手。
　　男子闻声，直接从那边趟水，趟了过来。上岸后抖了抖身上的水，看见绾心和皇甫曜都是衣冠楚楚，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
　　绾心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说道“腹有诗书气自华，公子何必如此介意穿着打扮呢？”
　　那人听了笑了笑说“姑娘说的是，两位叫在下有事么？”
　　绾心轻轻一笑“只是刚才看见公子十分气恼，不知所谓何事？”
　　绾心温暖的笑容，让男子的心也不由得一软，语气也更加温和“郑爵爷为祸乡里，皇上竟然不闻不问，纵容奸臣，真是无公正可言。”
　　绾心注意到男子说话时，皇甫曜眼底一沉，表情却依旧清冷，看不出情绪。
　　“你这样公然数落皇帝的不是，难道就不怕被抓起来么？”绾心的印象里中国的文字狱历朝历代都有，这个穷书生怎么敢公然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要是太祖、太宗时期自然不敢说，不过当今皇上还是有些优点的，起码从没有人因为文字、语言招来祸患。据说曾有大臣当面指责皇上还受到了封赏。”书生说。
　　“看来这个皇帝还挺有气度的嘛！”绾心笑着说。
　　“皇上也是人，也会有做的不足不道的地方，既然有错，对方又能正确的指出，自然应该接受。”皇甫曜云淡风轻的说着这句话，似乎皇上二字与自己毫无关系。
　　“可是那个郑爵爷仗着世袭爵位和免死金牌无恶不作，皇上竟不闻不问，也当真昏庸了一次……”书生痛苦的感叹着。
　　绾心打断说“不是皇上昏庸，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既然你说他家是世袭爵位自然朝中党羽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他还有个什么免死金牌，皇上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次置其于死地倒容易被他反咬一口，到时候要是引起朝中动荡不傻眼了？”
　　皇甫曜惊讶的看着绾心。这个女子真是才智过人，从别人几句话中就能找出问题的关键，分析厉害，一下就说出了那么多朝臣都看不透的道理。
　　注意到皇甫曜一直盯着自己，绾心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皇甫曜回过神，有些脸热的岔开话题“傻眼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傻了呗，真笨。”绾心随性的笑着回答。
　　“你哪来的那么多奇怪的词藻？”皇甫曜从未被人这样呛白过，竟然幼稚的呛了回去。
　　“还不都是字面意思，自己好好猜一猜嘛！”绾心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可能会让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说话要多加小心。
　　这时，不远出传来了小雪的喊声“小姐！”
　　绾心笑着对她招手“小雪，我在这！”
　　小雪看见两个陌生男子站在绾心周围，警惕的审视着他们，注意到绾心光着脚，连忙对绾心说“小姐，快把鞋袜穿好，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绾心接过小雪手上的鞋袜，虽没玩尽兴，却明白小雪不愿自己与男子接触的心思。穿好新的鞋袜后，站起看见皇甫曜身上粘着一块木屑，便随手帮他拂了下去，笑着说“两位，我先走了。”
　　皇甫曜面色如常，易安却满脸不能置信，皇上从小就不愿与人亲近，更不喜欢别人碰到他，自己平时伺候都十分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触碰到皇上。这个刚认识的女子伸手拂去皇上身上的木屑，皇上竟不躲闪更毫不显厌恶。
　　书生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妥，只是说“在下段长卿，还未请教两位？”
　　绾心调皮的说“我姓信步随风，名为长发绾君心。”
　　皇甫曜未加思索就猜出了绾心的名字，笑着说“我的名字是一个字，刚好是几样常常躲在姑娘姓氏之后的东西。”
　　绾心略想了一会“日月星辰为曜，这个名字真是大气！”
　　小雪在一旁听不懂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只是在绾心说出“曜”这个字的时候拽了拽绾心的衣角低声说“当今圣上避讳这个字。”
　　绾心略吐了吐舌头“既然这个字是避讳，看来我是猜错了。”
　　皇甫曜笑而不答。段长卿说“两位才思敏捷，在下佩服。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皇甫曜心中暗自失落‘这就要走了吗？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何看着她会觉得这样舒服亲近？难道真的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绾心手里提着那双湿绣鞋，回头一个灿烂的笑容“再见啦！”
　　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三个人的视线之中，段长卿也告辞离开。站在一旁看了半晌的易安走了过来，低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去查一查这是哪家的姑娘。”
　　易安十分了解皇甫曜，他从未见过皇甫曜对任何一个女子有这样的眼神，哪怕再美丽的女子在皇甫曜的眼中也只有欣赏艺术品一样的赞美，从没有过这样带着情感的眼光。
　　听到易安的话，皇甫曜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接着颜色又暗了下来。这样自在的女子，这样美丽的笑容，怎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剥夺了她的自由和快乐？皇宫这个大牢笼已经困住了太多人，这样一个自在飞扬的灵魂，不应该来到那种地方。再见？我们还会再见么？
　　从那天起，每一次皇甫曜心情落寞的时候总会想起那歌声、那笑容，那淡淡的兰花香和那个如空谷幽兰般不入尘世的人。他命人把宫中一座御花园深处的宫殿重新修缮，殿内许多陈设都雕刻上兰花，院子里的大树上扎了一个秋千，树荫下种上一簇兰花，并把此处更名倚兰殿。
　　皇甫曜闲暇时常常会一个人站在秋千旁呆呆的看着，易安知道，他又在想念谁了。
　　绾心也曾经再到湖边去游玩，可再也没有遇见一个云淡风轻的男子，没有见过那双深邃睿智的眼睛。偶尔想起他，心里略微泛起一丝涟漪，却可惜始终无缘再见。
　　不久后丞相司徒兴弹劾郑爵爷作奸犯科、贪污税款、鱼肉百姓、强抢民女……二十几条罪状，而最后一条罪状却是最终要了郑杰的命——蓄意谋反。
　　司徒丞相亲自找来证人，郑杰的亲随王祥，证明郑杰曾亲口说过“若没有我爹当年相救，哪里伦得到他皇甫家当皇帝？又哪里伦得到他皇甫曜一个黄毛小子来管老子的闲事！要是把老子逼急了，联合朝中人，把那个小子轰下台！”
　　当然，郑杰虽然胆大妄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自然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至于是在怎样的机密场合说出又是怎样被丞相知道并找来了他的亲随作证，外人就不得而知了。许多与郑杰有交情的大臣都觉得奇怪，丞相与郑爵爷一向亲厚，怎的入宫与皇上商谈了一会就突然倒戈？
　　虽然皇上念在郑家对国家有功，又有太祖亲赐的免死金牌，想要放过郑家一码，可是在丞相的带领下大臣们集体上书要求依法严办。
　　于是皇甫曜最终决定将诛九族改为诛三族。当郑杰一家因诸多大罪被压赴菜市口斩首的时候，许多百姓前来围观、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