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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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运输车磕磕绊绊地行驶，随即引擎一阵老茶壶吐气似的声响后，在G市郊外停下。
苏沐秋从天窗探头回望，G市已经断了能源，在这深夜里，苏沐秋眯起眼，辨认出远方那座高耸的围墙。那个方位异常寂静。
“不知道文州哥还有小卢怎么了。”苏沐橙低声。
“放心吧，喻文州没事的。”
苏沐秋安抚，见苏沐橙只是勉强点头，他心思一转，换了夸张的语调：“沐橙，办公室没有娱乐，没有床，远没有房间舒服，可是喻文州一直待在那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文州哥在办公室底下盖了密室，里头有吃有喝， G市全灭了也轮不到他。所以别担心了。”
苏沐橙噗哧一笑，苏沐秋弯着嘴角轻拍苏沐橙的发顶，随即拧开小手电，挂在车厢顶上充当电灯。
接着他敲敲车壁：“大家过来，队长发言，咱们召开队伍紧急会议。”
苏沐秋有开玩笑的成分在，但其他人一点异议也没有，普通自然地聚到灯光下，几双眼睛全盯着他。
苏沐秋微怔，在满载信任的目光环绕下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嗯，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准备前往B市找周泽楷。”
罗辑举手，像好学生课堂提问：“去B市没问题，但理由是什么？”
“因为我们带着病鱼，得去找鱼医生。”
苏沐秋暗地斜睨了眼保持沉默的叶修，后者抱着膝盖，无辜乖巧地眨眼。那表情令苏沐秋油然生出现宰生鱼片的冲动。
一直以来叶修出于掩护与人类有差异的双腿，平日都穿着长度能拖拉到脚跟的长裤，懒洋洋地拖沓步伐，苏沐秋早已习惯。
就是因为太过习惯，百密一疏，竟然让叶修蒙混过去。
叶修望着水里的叶秋时，他捂着脚踝轻描淡写说‘鱼都下水了谁保护人类’时，苏沐秋留心到不对劲，却没察觉真实原因，更没察觉在布料的遮掩下，叶修的双腿已经成了那副红白交错的可怖模样。
维持人类双腿的状态下，看上去就如此狰狞，假如恢复鱼尾，那扇夺目绚丽的银蓝色尾鳍，如今大概鳞片斑驳脱落，血丝渗出，甚至……
苏沐秋甩开思绪。
这厢苏沐秋跑神的片刻间，包子冷不丁跳起来，恍然大悟道：“是鱼小弟失明的事吗！不愧是苏老大。”
叶秋连忙：“现在看的见，不用为我──”
“的确有必要。”罗辑认真思索，“毕竟突然失明不是小事，得找出原因。”
几人自己得到了答案，苏沐秋含糊应答，轻巧地继续话题：“我想起周泽楷，他提过双亲是照顾后天人鱼的特殊医生，在B市封锁之前，我们帮过他跟唐柔，而且他的人品应该信得过。如果能找到周泽楷，有机会说服他找父母帮我们确认叶秋跟叶修的情况。”
罗辑大松口气，心有余悸道：“原来是这样！听你提到B市的时候，差点以为要去找《人鱼计划》的那群人。方舟算是和他们对立的，碰到面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呢……”
苏沐秋不语。
不可否认，稍早他脱口而出B市时，脑中第一时间确实想起了那位暗中联系他的陈研究员，以及他的话。
‘你瞭解人鱼什么？……你只是在慢性折磨它！’
‘无论是受变异影响，或是环境剧变导致人鱼疾病、受伤……你都没有任何手段治疗它，只能找我。’
──全给说中了。
这令苏沐秋极为不爽。
何况，就凭对方那副对人鱼的理解深入到骨随──物(解)理(剖)层面──的口吻，不到最后关头，苏沐秋绝不找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
苏沐秋咬了下唇，放任拗倔的自尊心执强半秒，随即爽快点头，坦然道：“要是小周的爸妈治不好，我就去找他们。能利用的东西就要利用，否则他们研究那么多年放着也是浪费。其他的到时再说。”
罗辑惊恐。
叶修拍拍罗辑的肩膀：“乐观的实用主义者的可怕，瞭解下。”
“这是为了谁？”苏沐秋哼哼，扬起下颔，忽然换话题，“喻文州提过，这辆自动运输车之所以能走，是因为这是旧款。”
“所以？”叶修配合追问。
“所以你去搞定电路线，把车发动，我们开这辆车去B市。”
众人纷纷表示疑惑不解，罗辑再度举手，小心翼翼：“那个，我不懂……我们有车啊？”
“你刚才还怜惜我是条伤病鱼呢苏大大，这就要上工了。”叶修唉声叹气。
苏沐秋将整包小鱼干拍到叶修脸上：“赶紧去试。”
叶修心满意足地钻到驾驶舱去，爪子一划拆开电路板，埋头干活。
苏沐秋继续解释：“我去过上城区B市，当时要进去就得过层层关卡，现在恐怕早已经固若金汤。不过，结合这阵子得到的情报，我有了点想法，或许能让我们混进B市。”
包子好奇：“是什么方法？开车撞大门，杀一条血路，咱们正面突破？”
“很接近了。”苏沐秋摸摸下巴，“而且这个方法，一定需要这辆车跟罗辑。”
“我、我吗？撞大门？”罗辑茫然。
他下定决心，到时哪怕要他闭着眼开车，也绝对要踩着油门不松开。
*
为防万一，苏沐秋在之前约定好的时间段连接了方舟计划的讯号盒，若张新杰那边有更对症的治良方法，他们就不需冒险。
不过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对面一声陌生嗓音的‘喂’，没等对方多说几个字就直觉挂断了电话，立即拆卸讯号盒，不在原地停留。
苏沐秋知道自己这样似乎有些疑神疑鬼，但他的直觉越来越准确是事实。
世界大异变日的那天，整个国家的心脏，上城区B市立即下令封锁，而且执行的比G市更为确实彻底。
B市对外的联通道路上，两位荷枪实弹的士兵分驻左右，他们之间足足隔了数尺远，道路之外则是一片空荡隔离带。
其中一人无聊地抱着枪，没精打采地打呵欠，脑袋一点一点的，没戴牢的帽檐下露出困倦的年轻面孔。
另一人不悦地瞪着年轻人，开口大骂：“站没站相！知道你我的重要性吗？！我们是B市的第一道关口！身后无数人民的安稳靠我们保护！刚从军校毕业的菜鸟就是没点觉悟！”
年轻人被震声吼吓的清醒：“哎哎！是是是，这就醒，这就醒。不过老前辈，我学的是后勤补给……能不能跟您借打火机？”
“借打火机干嘛？你又不抽烟，整啥妖蛾子。”前辈狐疑。
“我想点薰香，薄荷柠檬味的，提提神。”年轻人嘿嘿直笑，“咱们后勤部一漂亮姑娘给我的的，特别有效。”
“薰香，”前辈直翻白眼。
年轻人没听出讽刺，傻呼呼地就要跑过去借用打火机，前辈马上举枪一秒上膛，被枪口直指的年轻人吓的呆立路中央。
“别啊，我借个火而已！”
“别靠近。你没听长官说明，现在整个地球都处于特殊情况，人与人不得太接近，以免传染疯病？！”老前辈大吼，“你没看到被处理掉的那些……那些──”
听这段话，年轻人反而更慌张了：“嘘嘘嘘，别说了，前辈别激动，放松心情，不然很容易受影响。我给您唱段民谣？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走调的唱腔结合歌词，衬托着寒风，老前辈只觉得心情更加抑郁，好像有车轮子从心口辗过。
不对，不是错觉，是真的有车声。老前辈警惕转身，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道路，年轻人后知后觉地挠了下头。
道路另一端，两辆车一前一后，踩着黎明时分灰蓝色的天际线驶来。
老前辈认出前头领路的是军方编制的绿皮卡，但后头那辆，他有些看不懂。
“嗯？是研究所的废弃物运装车。”老前辈诧异地扫了眼手搭凉棚的年轻人，后者伸着脖子，“那好像是G市的标志。”
军卡的驾驶者同样看见了他们，从远处就放慢速度，平缓地停在关卡的警告线前，降下了车窗，一招手：“老头子，我们替上头送东西来。”
“谁是老头子？！”老前辈脑门直蹦青筋，端着枪靠近检查，“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这时候送东西来？！”
对方答：“不能说。”
“不能说？！”
军卡的驾驶是个染金发嚼口香糖，一副不伦不类混混模样的兵痞子，前辈对这种人最为光火，差不多要端枪把人当场突突了，下一秒却对上副驾驶座的人的目光。
青年一脸冷漠，双手环胸，满身位高权重者的气场。他拿看蝼蚁似的目光扫了前辈一眼，随即冷笑：“你权限不够。”
“我、我权限不够，但至少得说送什么东西来啊！”老前辈硬着头皮。
“你权限不够。”叶秋冷淡地重复。
老前辈：“你你你──”
包子怜悯，诚恳地说：“老头，你问什么他都只会回答‘你权限不够’，咱们老大指示的。”
叶秋哼声，包子实话实说，但老前辈顿时脑补无数，自动理解为这位身分极高，他身后的‘老大’说不定就是那一位，一时气虚起来。
“下属不过问您，但后面那辆车还是得确认下，走个程序，才好放您通关。”老前辈垂头，一把扯住在旁边好奇探头探脑的年轻人，“方锐，你去检查。”
方锐哀号不干：“你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就要人去送死，欺压新兵──”
“快去！”
“……领命。”方锐垂头丧气地去了。
比起前头那辆寒气飕飕的军卡，后头这辆车的乘客和善多了，方锐与车驾驶对上眼时，先迎接了一道温和友善的笑容。
“士兵大哥辛苦了。”苏沐秋握着方向盘，笑容可掬，“我们替G市的研究所分部，送一些人鱼实验的个体样本过来。”
“人鱼？”方锐诧异，“难怪前头那位说咱们权限不够，人鱼啊，他们是直属上头管辖的吧。”
罗辑在副驾驶座连连点头。
方锐：“不过拿人鱼当藉口试图蒙混过关的人可多了去，搞不好你们也是。”
罗辑感觉自己后颈冷汗狂冒。
苏沐秋镇定自若：“我们理解。我旁边这位是罗博士，他是人鱼团队的成员，我是他的助手，取资料的路上差点发生意外，是前面两位军官大爷接到命令，才顺利护送我们把资料带到的。我们需要提供什么证明？不过太机密的信息不能让您查证。”
方锐顿时苦恼：“实话说吧我也是赶鸭子上架，现在也不能扫信息手环直接确认身分，太机密的我也不能听。不然劳烦这位博士说点啥厉害的，证实下身分？”
罗辑尽全力表现沉稳：“嗯嗯，我可以证一个庞加莱猜想。这个猜想被提出为任何一个单连通的，闭的三维流形一定同胚于……”
方锐一脸茫然，苏沐秋准确领会意思，打断罗辑：“没问题，我请罗博士背一段圆周率？”
方锐点头：“这个好！”
“……”罗辑，“3.1415926535……”
方锐欣然放行，朝战战兢兢地老前辈挥手：“没问题，可以放进去！”
老前辈大松口气，赶紧到岗位去操作铁栅栏。方锐跟苏沐秋闲扯几句，眼看栅栏让开还需要点时间，他好奇道：“你们带着人鱼样本来啊？我能不能检查下？”
苏沐秋游刃有余：“可以，但小心别碰样本，以免化学物感染。”
方锐兴冲冲地溜到后车厢，喀嗒一下打开了车厢门，光线洒进漆黑的后车厢，照出一只只足有成人大小的圆筒状物体。
他揭开靠外那只圆筒的布料，为里头不人不鱼的尸体给惊的倒抽冷气，惊吓过后，视线忍不住放到车厢内其他蒙着布的玻璃柱。
方锐以前没啥嗜好，就喜欢看猎奇电影，他搓了搓手，轻手轻脚地踏入了车厢，一只接着一只往下看。
“啧啧啧，可怕。真想不通。”
方锐正感叹人类作孽的程度，手上惯性又揭开旁边玻璃柱的布料，他一眼看见一句苍白肿胀的尸体，以及隔着玻璃柱与他大眼瞪小眼的两双眼睛！
叶修跟苏沐橙天真无辜地回望。
方锐登时倒抽口气，嗷的出声：“我去！里头有人啊啊！！”
苏沐秋心头一紧，知道对方看见后车厢藏着的苏沐橙跟叶修了。
老前辈听力极佳，马上探头，：“什么？有人？！”
“有有有、有有有──”方锐哆嗦，半晌没了声响。
老前辈警戒心大起，赶忙走向车辆后车厢，没理会向他说话的苏沐秋，猛一拐弯，恰巧看见碰的摔上后车门的方锐。
老前辈皱眉：“里头怎么回事？有人？”
“有……”方锐虚脱地靠着门，按着胸口脸色煞白，“有人，好多人，吓死我了，里头几十个死人全装玻璃罐里！真的是人鱼实验的样本！您知道吗他们有这里长着鳞片的还有──”
老前辈顿时头痛：“够了够了，不想听这些玩意儿。机密你也敢看，权限不够没听懂？回去站岗！”
“好。”方锐满脸小心脏扑通跳的害怕模样。
苏沐秋也松了口气，缓缓踩下油门。车辆驶入关卡时，他捕捉到方锐投来的目光，只是一瞬之间，年轻军人朝他眨了下眼。
车辆进入了B市。
出于刚才帮忙搜查的人情，方锐终于借到打火机，点燃薰香。
清新的香气中，他朝天空摇头晃脑地感叹：
“哎，世界末日，比起和人鱼一窝，我果然更想和香香软软的可爱女孩子一起乘上洪水方舟──”
老前辈扬着声：“你说什么，啥方舟？”
“说这芳香很有效！”方锐嘻笑。
*
关卡被抛在脑后，罗辑终于大松口气，抹了把虚汗：“刚才吓死我了！”
“嗯。”苏沐秋若有所思，随后收回思绪说道，“我们先观察一下B市的现况，不要贸然。”
“确实，这里不太对劲。”罗辑非常认同。
叶修和苏沐橙从后车厢探出脑袋，打量着周围。
同样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然而B市和G市满街是人的景况截然不同。
B市的大街上，无论何处都不见任何行人，也没有一丝声音。而随着他们两辆车驶过街道，苏沐秋发现，道路两旁许多窗后都有影影绰绰的人影，拉开窗帘缝，偷偷瞄着他们。
苏沐秋能听见的一点杂音，不过不明显。B市或许找到了姑且可抑制异常磁场对人类影响的方式。
“得避开那些紧盯我们不放的人。”苏沐秋确认着周遭，“车子太显眼了，我们找个地方藏好车，分头探路。”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