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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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因素？”
“这种可能性，是家族中的一位小孩让我想到的。”喻文州道。
苏沐秋正要追问，忽然间听见了沙沙声响。他反射性紧绷，警惕地来回逡巡之后，察觉这次不是‘幻听’，而是通风管道内传来了声响。
空荡无物的管道之中，微弱的吵杂声响自深处传来，苏沐秋认真辨认，也只听出若有似无的尖锐铃响参杂着混乱人声。
喻文州皱紧眉：“这个时间……外头发生了什么？”
叶修正仰头对着管道，金眸茫然四顾，随即便感觉脚下猛地一空，他楞了半秒，才意识到有人牢牢抱紧了他的腰，将他往上送。
“搭……”苏沐秋紧搂着叶修，艰辛喊道，“搭一下！”
叶修立刻意会，两只爪子一伸，果然搭到了通风口。他挂在管道口边，侧耳聆听一会后笃定道：“是警报声，一群人似乎在争执，还有G市那首曲子。”
喻文州沉下脸色。
“警报声，外面肯定出事了。”他语气沉着，眉眼间流露几丝焦躁，“那首曲子是中央人鱼计划那批人制作的，喻家在早上五点到七点，会循环这首曲子。假如前头出了事，我这里肯定会被查，就算没有，每天八点分家会派人过来……检查我。”
喻文州咬咬牙，掐住指尖：“但必须告诉你们的事还有很多……”
“那就别说你的童话故事了，直接说你有没有人鱼用的晕车药？有的话给我们几盒，没有那我们走了。”叶修道，“省的被困在这里走不了了。”
他等待着喻文州的答覆，一边留心管道深处传来的声响。空洞回荡的风声之中夹杂的谈话声相当多，无论通风管道接到哪里，那端听上去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这时，苏沐秋使劲将他推了上去，叶修爬进管道，回头摸索着正准备把苏沐秋也拉进来，就被少年握住了手。
他已经熟悉苏沐秋较高的体温，少年的掌心稳定而温热，可他反手要拉住那双手时，苏沐秋的温度离开了，那股力道推搡着将叶修朝管道里挤。
“沐秋？”
“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叶修愣了下。
“你不去吗？”
“这点小事你去就行了，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苏沐秋名正言顺道。
“……”
“况且这里管道复杂，你照着我的味道找回来更容易。反正你坐在这里也是打瞌睡。”吩咐完毕，他补充了句，“搞清楚就赶紧回来报告情况。”
“哦。”叶修疑问片刻，接着垂下脑袋郁郁寡欢地钻进通风管，循着声音爬远了。
喻文州望着叶修消失在漆黑管道间的身影，刚收回视线，便与苏沐秋紧盯着他不放的目光撞上。
“喻组长。”他用了往昔的称呼，“现在叶修走了，我就不拐弯抹角地问了──”
“人鱼接着会发生什么事？你们到底要利用人鱼做什么？无论是人鱼计划还是方舟计划，一直执着于我们的原因，是因为我带着叶修吗？”
喻文州与苏沐秋对视，神色探究。
“苏沐秋，你问的都是人鱼的事。”喻文州缓慢道，“比起人鱼，你不更加在意人类的未来、这个世界的未来吗？这可是包含了你自己。”
苏沐秋靠着层架，身后成千上百只密封着人造人鱼鳞片的玻璃罐成了背景，他偏了下头，玻璃罐映出他唇边微微勾起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是小家子气的实用主义者，管不了这个世界会变得怎样，无论如何也会找办法让我和我的家人活下去。”
“人鱼──叶修并不是你的家人。”喻文州指出。
“照顾妹妹，是做哥哥的责任。”苏沐秋镇定而自信，“照顾好家养鱼，是饲主的责任。”
少年色泽偏浅的眼眸内好似有一缕火焰燃烧，淬过了尖刀──
比起苏沐秋先前刻意装出的架式，如今这副直指目标其他不管的态度，反倒让喻文州感觉隐约窥见苏沐秋这个人的思维核心。
他还年轻，如此年轻，年少的可以不思考长远的将来和后果，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在他心中的天秤上，整个世界的存亡在一位亲人和一条鱼面前丝毫不值一提。
他能够帮忙拯救世界，但那不过是‘确保家人安危’所附带的。
──可或许如今的情况下，人们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不顾一切的坚定意志。
喻文州心中不禁恍惚，但很快收回了思绪。
“‘长话短说，别浪费时间’，”，喻文州重复了叶修的话，忍俊不禁，“你和叶修，真是如出一辙。”
苏沐秋啧声，揉了把脸：“实话说，短短几天里我的脑子被这堆信息塞爆了，差点没过载。所以喻组长麻烦简洁，你再继续说又臭又长的大故事，不只是叶修，我都要冬眠了。”
苏沐秋说的理直气壮。
“冬眠？”喻文州说，“不仅仅如此。如今这个世界的变化，对人鱼的负担太重了，所以──”
“所以人鱼才是真的要过载了，是吗？”苏沐秋低着声，“不是冬眠或潜泳。睡眠是生物保护机制，叶修他……越睡越多，时常精神不济，就连刚才……”
“或许是，或许不是。对于真正的人鱼，人类拥有的研究与资讯，都太过片面匮乏。”喻文州沉默片刻，“既然时间有限，我先回答你的疑问吧。”
“你问我，为什么是你们，是不是是因为你带着人鱼。”
苏沐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没错。就我所知，现在上岸的人鱼根本不只叶修，而且你们不是早就抓过很多人鱼……”
“然而，并非如此。”
喻文州打断了他，正色道，“我们眼前的重点，已经不是人鱼，而是你了。”
苏沐秋好似凝固了，呆滞的脸上显露出诧异：“……我？”
喻文州思忖，才刚开口，通风管道遥远的深处，再度响起匡当声响。
“我们换个谈话地点吧。”
*
喻文州以藏在魔方中的那只骨螺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暗门。
地板正下方是一处简单的实验室，内部仪器全清空了，只在墙面和地板留下些许压痕，模糊地显示曾放置过大型物体。
干净整洁的房间内除了桌椅床铺外，就剩角落封存的几箱压缩食品和水，一反G市疯狂浪费电力的灯火通明，这里连灯泡都没有，乍看之下，更像安全屋。
喻文州打开一只电池式的小灯，苏沐秋一眼望去，隔音性能优异的安全屋内贴满了资料、照片和报纸剪贴。
他指着几张图表，苏沐秋曾在罗辑随身保护的电脑里看过。
“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们准备如何与人鱼合作，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与人类的未来息息相关。”
听喻文州巧妙地粉饰了题目，苏沐秋悄声嘀咕了句“这群大人”，喻文州像是没听见，继续说：“这个世界的问题──包含眼前最明显的生物异常与人类生育率等，本来就与上时代的战争核武遗留问题、绵延数百年的太阳黑子异常还有地球磁场变化紧密关联。”
“简单来说，地球早已被人类弄得破烂不堪了。”
小提灯的光线中，喻文州接连抚过数张图表及卫星照片。
图表内的无数线条由规律起伏转为一团混乱毛线，杂乱的尽头是直落谷底；蔚蓝翠绿的地球彷佛掉了漆，斑驳的褐色与冰川溶解而扩大的水域混杂。
“而现在不过是存亡议题快进，将问题由‘下一代的繁衍’，提前到‘这一代的生存’。”
喻文州冷静沉着描述着，语调清晰，苏沐秋觉得他听上去重复过好几次──也许他确实在方舟计划的会议中提出过。“《人鱼计划》的根源总归而言，目的依然是让人类存活。应对现况，他们提出的方案依然是改造人鱼。”
苏沐秋的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我和叶修去过军方基地，看见上头几个月前发布全面回收人造人鱼的命令。和这件事有关吗？”
喻文州点头：“没错。世界的变化再也隐瞒不住后，他们被要求提出应急手段。而一位从张新杰那里逃走的研究员带走许多资料，其中包含了‘观测到后天人鱼显现某些特殊能力’。”
“至今数十年来，人类改造为人造人鱼后身体产生部分数值变化的并非没有，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在无设备的前提下，他们在水中的耐受时间变长、能够适应30米的水压──可是经过相应训练的人类也能短暂达到。”喻文州看着几张改造人鱼的手术图，以及泛黄的数据表，“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移植人鱼细胞而拥有少许人鱼特质’很正常，从未留心。”
“那位研究员极力争取‘人鱼’项目，他带领的团队以那些数据说服中央，大概无计可施了吧，中央决定相信那份数据，收回了人造人鱼。而在生物异变、人类失去理智时，人造人鱼竟然明确显示出了改变──夜视能力强化、入水时间大幅延长，以及……迷惑心神的人鱼之歌。”
喻文州笑了一声，难说钦佩和讽刺哪种情绪多一些，“听起来很像异能或进化，对吗？”
苏沐秋肃着脸不置可否。
“为了证明这些能力不仅仅是个实验室数据，他们说服上头将人造人鱼编制进入军队，替代了部分无法运作的仪器，比如雷达，而且取得优良成果。唯一的缺点就是人造人鱼不能长时间离水。”
“我们在外头看到军方卡车和大型玻璃柱，原来是这种用途。”苏沐秋若有所思。
“人造人鱼并未出现异变、疯狂的特征，并且显现出特殊能力，这些消息被人刻意放出，加上人类历史中本就存在‘人鱼长生不老’谣传，吸引了大量的人，为了活下去而想尽办法草率直入人鱼细胞……由于我和曾祖父的事，G市进行改造的人尤其多。”喻文州长吁口气。
“你之前提到，八点会有人来检查你。”苏沐秋双手环胸，垂眸思索，指尖不断轻点着手臂，“更别提人类早就疯了……你其实是被软禁在这里吗？”
“他们想复制我这种‘成功范例’。”喻文州平淡地卷起袖口，手肘内侧密密麻麻都是抽血针留下的细小瘀青，“我曾祖父以前居住的这块区域，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类，在这之外所有可以进出的地方全都锁死，只有一扇带了五六把大锁的们。除了通风管道，大概也没办法进来了吧。”
难怪这附近没有人，他们说不定是害怕喻文州会莫名其妙获得人鱼能力，开口把看守人放晕了溜走。
“人造人鱼的弊端，他们却不晓得。看上去不受影响，实际上据我所知，人造人鱼的脑部细胞死亡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就像蜡烛在风口燃烧。近期死亡了大量的人造人鱼，那个团队解剖了死亡的人造人鱼后，得出了某个结论──人鱼细胞似乎与异常磁场相抗衡。”
苏沐秋疑惑：“相抗衡？”
“环境中的异常磁场增强之后，绝大多数的生物没有抵抗能力，于是被迫接受了变化，包含人类。你也可以视为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顺应。”喻文州考虑着如何说明，“但人鱼细胞……精确的说，以人鱼为举例的极少数物种，对异常磁场呈现非常剧烈的排斥，这些物种多半是水中生物。”
排斥？
苏沐秋一瞬间想起曾在海洋公园见到的白鲸。
至今他也见过不下十数种异变生物，虫子、灰狼、家犬、植物……而在这之中，白鲸和水里的鱼似乎都是异变畸形最为剧烈的，是B级恐怖电影才会出现的模样。
植物和陆地生物较多是以体型变化、食谱改变为基础再加上畸形，水中生物却直接变了样。
“你的意思是，”苏沐秋绞尽脑汁，尝试理解，“那些物种对磁场变化有抵抗的能力，为了抵抗，甚至可能激发像是异能的潜能。可一旦抵抗失败，那些又是受影响最严重的个体？”
“这里面有很多需要澄清跟说明的专业知识，”苏沐秋脸色一僵，连忙提示喻文州时间紧迫，喻文州笑了下，“但就先这么理解吧。”
“因此，强行移植到人类体内的人鱼细胞为了抵抗影响，激发了基因里的本能。而不属于人体的细胞本来就有冲突，人鱼细胞又属于癌变式的扩散，人造人鱼的寿命即使在适当照顾下也没有办法超过50年，更何况如今，。”
“但是，”苏沐秋指节扣唇，尝试将信息联系，“你刚才说的那些，撇除人鱼歌曲不算，夜视能力、潜水能力是属于‘人鱼’的吗？我觉得这更像人类身体素质的事。比如，人鱼细胞强迫宿主的其他部分一起抵抗异常磁场？”
喻文州诧异，仔细注视着苏沐秋。在他探究的目光之下，苏沐秋产生课堂上被老师紧盯的恐惧，突然如坐针毡。
片刻后，喻文州才缓声开口：“……这也是我的猜想。你想的比那群被宝贵地供起来的研究员更深切。”
“人造人鱼的本质是人类。没有所谓人鱼基因觉醒返祖，更没有人鱼基因被激发。”喻文州低声道，“我和张新杰讨论过这个现象。我们目前倾向认为，这是人类的‘异变’，不过影响源是人鱼。”
“人造人鱼经过移植，体内拥有高浓度的人鱼细胞，人体本身的部分与人鱼细胞紧密贴近，因此受的影响最深，观测最为明显。可是这种情况，不是只有发生在人造人鱼身上。”
“然而人鱼细胞会侵蚀人类脑细胞，目前已确认导致智力下降、长期记忆区块受损，所以‘改造成人鱼而活下去’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苏沐秋按着脑门，感觉头晕目眩：“等等，你说影响源是人鱼？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的猜测，方舟计划提出的理论之一。”
喻文州渐渐由说明改为讨论。
“学术上尚未证明，不过鲸豚类对磁场的感应非常敏锐，它们靠声波、磁场进行定位与沟通，这也是偶尔听闻海豚搁浅的原因之一。此外，海豚能听见的音频范围更宽广。”喻文州点到为止，“更进一步的，人鱼的脑域与人类不同，人鱼本身就能视为一种发信源。”
幽幽灯光在喻文州脸上映照出一片阴影。
“家族中有个叫做卢瀚文的孩子，很喜欢曾祖父藏书中的生物绘本，时常来玩。有次他问我，为什么人类不能变成其他物种呢？”喻文州回忆道，“小卢觉得，书本上提及所有的生物起源，是最开始的小分子、大分子、细胞，才逐渐成为不同的生物。既然一开始都是一样的，只是往天上飞的变成了小鸟，往海里去了变成了鱼，往地上的走变成猩猩，猩猩又变成了人。起源是一样的，潜能也应该是，那么人能不能像猩猩一样强壮，像鱼一样有腮？”
*
叶修在通风管中艰难地前进。
他本来就处于失明的debuff，无所谓通风口内有没有光线，然而要一条鱼‘爬行’实在有违鱼类行动模式，他尝试了很久，最终在蛇行、毛虫蠕动和双手扒拉拖着腿三种形式间来回挣扎。
他往最让自己头晕反胃的方向移动。
叶修算是搞清楚了，他头晕严重的地方通常最混乱，心理的危机本能铃声大响，尽管闷头往危险去相当违背生物特性，可既然他家饲主发言，叶修只好一探究竟。
爬了不知多长的距离，弯弯绕绕的管道中苏沐秋的气息已经微弱到若有似无，叶修才终于抵达一处最为混乱的区域。
“我听听……”他侧耳贴着通风管道分辨底下吵杂的人声，“跑走了……快追……往哪里去了……抓住了吗……小孩？”
抓个孩子需要这么多人兵荒马乱？
叶修顶着满脑袋的问号考虑了几秒，决定撒手不管原地折返，报告情况换几条小鱼干。
可是他在通风管里蠕动半晌，拐了个弯，忽然感觉前头不太对。
模糊的讨论声穿透他正下方的管道铁皮传来：
“……你说朝这里钻个洞？”
“……电影里都是爬通风管逃亡的！准没错！”
“哇，电影剧情吗，想想还有点期待……”
“哥哥也很喜欢那种电影呢，他还让叶修学了怎么接电线偷车……”
噗的一声闷响，叶修感觉刘海被微弱的风抚过，前方一个手掌外的位置有风吹过。他伸手去碰，摸到五个小圆洞。
紧接着好几声铁皮被捅穿的闷响接连响起，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后，他漆黑的视野里出现一块模糊的光──
“开了开了！我上去瞧瞧。”
包子兴高采烈，一脚踩住叶秋的背，爬上他们开罐头似捅开的通风管，与一张没精打采的脸还有茫然金眸四目相对。
“唷，包子啊。”叶修挥着手，“你们也来文州家玩？”
“是啊！”包子乐颠颠地回答，接着低头，望向下方的罗辑沐橙小卢叶秋。
小卢满脸好奇，其他两人一鱼……包子研究他们相差甚远的表情，决定全部归类为碰面惊喜。
“苏老大果然喜欢那种电影。”包子总结，认真说，“客满了，叶老大先到了。”叶修：“告诉我那个笨蛋弟弟，到人类家里作客，不能破坏别人家的设备啊。”
包子：“鱼小弟，作客弄坏通风管是不对的。”
“……我听见了！混账哥哥！”叶秋又一次气闷，“是你叫我做的！”
“原来是你们闯进来惹事了。”
叶修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艰难退后了几分，让出空间，“先上来吧，我带你们去找沐秋汇合。”
众人手忙脚乱准备，搬椅子挪桌子，现场凑出逃生楼梯。
罗辑费劲往上爬时，叶修怅然叹息。
“哎，希望喻家不是豆腐渣工程，通风管别中途被咱们弄塌了……”
*
喻文州：“当时我答覆小卢不可能。”
苏沐秋觉得自己的思维前所未有地活跃。
他本来就是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喻文州越说越脱离现实，他反而跟上了进度。
“结合你前面说的，”苏沐秋猜测，“不能变成猩猩，但肌肉能力强化；不能有腮，但在水中的耐受度延长……那么你和你的曾祖父……？”
“放在以往，这个‘不可能’就是铁律。然而异常磁场与人鱼，两者在生物体内抗衡，像是平静的池塘里投下两枚石块，荡出的涟漪互相冲击，在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下，真的将基因不可变动的规律给撬开了……”
苏沐秋不明白喻文州迟疑的表现：“为什么不可能？辐射导致畸形，基因优生学，连人类改造都是几十年的现实了。”
“也许身为研究者，懂得太多，反被既有知识固化，禁锢了思维方式。”喻文州苦笑，“到底是人类基因里蕴含的可能性，亦或别的，如果几百年后人类文明存在，那时候的学者或许会来研究现在发生的转变。到现在，我仍然觉得这些推测颠覆了太多学说，可是我们的确还没找到更多解释。”
然而这个新的思路，让苏沐秋一下想通了许多事。
脑中零散的信息碎片好似被一条无形的细丝给连接起来，
一路上他们碰到这么多疯狂的人类和动物，然而他、苏沐橙、包子和罗辑似乎都没有太大改变。
确实，他们几人也许或多或少受到异常磁场影响，思考方式有些微难以克制地偏向，但比起其他人类几乎能说是忽略不计。
苏沐秋对自己的幻听也早有隐隐约约的猜测，他似乎以听觉的形式能感受到异常磁场的剧烈程度，杂音越强烈，就是感染异常磁场的程度越深。这种能力他本不该有。
更别提他的血液报告似乎也有某种异常。
假如说，人鱼也是影响的发信源，单单是这阵子相处，就让小罗跟包子他们保住了理智。
那么，他和叶修日夜相处，同床共枕早就超过了一年，人类和人鱼之间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苏沐秋大多都干了。
苏沐秋捏着掌心，想起自己愈合速度惊人的伤口，还有耐寒力。
他身上究竟有多少变化？
苏沐秋问：“磁场异常让很多生物都异变了，两对翅膀四只眼睛，植物吸血，动物吃人。为什么人类只是发疯？”。
喻文州正色：“确实如此，然而至今为止，尚未有人类出现那种变化。况且，在人类的身体适应变化之前，思维能力恐怕就先崩溃了吧。”
“而且并不是所有人类都能受到人鱼影响。”喻文州补充说道，“我的父母没有，那群成天围着人鱼标本的研究员更加没有。他们的行为走火入魔，很显然受到异常磁场影响，只专注‘满足研究欲望’或是‘获得权势’吧。”
“你们一开始想要叶修加入计划，是想要人鱼当作催化剂。”苏沐秋轻声问，“而刚才提到我，是因为我……收信良好？”
“可以这么说。”
喻文州笑了下。
“方舟计划提出对现况的解法很简单，简单到了儿戏的地步。”
“如果人类失去外物倚仗，需要依靠自身，那么强化人类自身能力就行；”
“如果太阳与地核的异常磁场导致这种衰败式的变化，那么只要远离磁场，不就好了吗？”
“人类需要时间改变，才能在情况蔓延后活下去。”喻文州语气冷静，静的令人心惊，目光灼灼，“而《方舟》是争取时间和距离的办法。”
苏沐秋眼睫一颤，猛地抬起头：“这个意思是──”
《旧约创世纪》曾写到：
“耶和华见人在地上罪恶极大，于是宣布将使用洪水，毁灭天下地上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无一不死。”
世界即将毁灭前，上帝告诉诺亚，让他造一艘大船，把世上所有生物带上一对，躲避洪水。
“你的第一个问题，人鱼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喻文州坦然答道：“不仅是人鱼，全世界、整个地球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没有定论。异常由个体内部开始，而且不是可以依靠隔离解决的感染，可预计的部分，不用一年，全世界的人类将消失超过五分之四，包含自杀死亡。”
“我们甚至没有办法将人类幸存者聚集起来保护。”
“人类太容易受异常磁场感染，而个体生物磁场改变后，又会帮助这种错乱的磁场扩大。大量的感染者聚集，将混乱扩大发散出去，聚集在一起的人越多，恶化越快。而我意识到这件事情时已经太晚。”
“人类是群聚动物，深信团结的力量，碰到无法独自应对的危险时，第一反应就是寻求群体。”
“世界异常发生后，G市第一时间下达保护指令，共同抵御异变生物，许多大大小小的军事单位集结力量，准备救援人民。可这正是让人类文明走向崩溃的第一步。”
喻文州语带苦涩。
“太过密集的人口聚集，慌乱的情绪像感染一样迅速扩散，异常磁场轻易无比的毁掉了人类的理智，G市骑虎难下。整座城市拨放人鱼歌曲，不是为了防御来袭的异变生物，而是为了延迟幸存的两三百万人同时疯狂的到来。”
“但要到达极限了。”
“这不是人类团结起来建个基地就能度过的灾难了。”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