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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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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交谈后，苏沐秋带着一个消息回来。
“犀牛突然冲进部落时，他们部落里有人引着犀牛……咳，引着一部分红角兽跑远了。”苏沐秋总结，“族长问我们是否能帮忙确认他们的方向。”
叶修花了一会儿了解：“救人？”
“不，不是。确认方向就好。”苏沐秋想了想，对叶修解释，“红角兽太危险了，他们没想过向部落外的陌生人提出救人的请求，没人会拼命去救不相干的家伙。”
叶修：“不救吗？”
苏沐秋果断回答：“救！救几个是几个，半活的也想办法拖回来。”
他压着声，手中不断比划，微微眯起眼，“救人是好事，而且……”
他们部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叶修与苏沐秋对上眼神，又看了看手势，只一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随即提起捡来的矛，追着向外延伸的杂乱脚印进入森林。
苏沐秋瞅了眼叶修的背影，正转身想找人问问为何据说比较迟钝的红角兽会突然袭击人类部落，就听正在清点伤亡者的部落中央，有人再次高喊出一个失踪者的名字：
“邱非！”
苏沐秋侧头，记起那个一脸认真的小孩。
那个人大喊：“邱非！有人看到他吗？”
“有有有！我看到他了。”老族长连忙出声。
喊名的人高兴道：“族长有看到，那就不用担心了。他在哪？怎么没来集合？”
“他不在？”老族长疑惑，“红角兽冲进部落时，邱非正在帮我整理大伙过冬用的火肺跟木柴。本来还在和我一起喊其他人集合起来呢，后来情况一乱，我没顾上……他没有跟其他孩子在一块么？”
“没呢，所以这才问嘛！可能是躲起来了。”对方愣了愣，露出尴尬的笑容。苏沐秋隐约听见他含在口中的一句话，似乎是“他哪好意思跟咱们的小孩安全待着”。
族长：“那么懂事的孩子会躲到现在还不出来，肯定吓着了，你们有找……”
“他跑了。我看到的。他带着族长棚里的东西，趁乱跑走了。”一位狩猎队成员突然开口。
“跑？”老族长不解。
另一人则反应激烈：“……跑？！我们照顾他那么久，大难来临，他就是这么回－－”
“不！不是，不可能！”老族长怒喊，“他不是会这么对待部落的孩子，你们还不清楚？！”
狩猎队成员嗤笑：“他当然不是。可乌铁部落是他的部落吗？”
苏沐秋一愣，由老族长瞬间哑然的神情，和其他部落成员不言不语的冷漠反应，捕捉到了某些可能性。
“他，他真不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替部落将红角兽引出去……”老族长哑着声。
贾兴制止了狩猎队成员继续辩驳，眉头紧蹙：“无所谓他是去哪了，不管是逃跑还是保护部落，他一个人进入森林，如今……”
“小邱……小邱保护了我们哦！”
一位躲在老族长身后的小姑娘探头，鼓起勇气说道：“他本来跟大家躲在一起，可是小邱突然说‘这群红角兽是追着昨天猎回来的那颗头跑’，然后就抱着那个老红角兽的大脑袋跑了。”
按照部落惯例，大猎物的头颅都存放在族长屋里，众人知道小姑娘指的是什么，却想不通那颗头颅跟红角兽来袭有何关联。
“他会回来的。”小姑娘强调，跑到帐篷屋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小块皮料，取出一根小矛，“因为这是小邱最重要的东西吧，他把这个交给我保管了，一定会回来取的呀。”
看到小姑娘手中属于邱非的惯用武器，心思各异的人们顿时没了声音。
－－连武器都没有，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儿，被红角兽追赶着进入森林，根本没有任何存活可能。
老族长顿时从心头寒到了指尖，望着小姑娘手里的那根小矛，心口揪痛不已。
“能不能……”抱着曾落到犀牛背上的孩子，一位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女性怯怯出声，“族长，能不能请那两位陌生人帮忙找小邱？就是……就是帮忙看看吧，小邱虽然是外族的，可是他也帮了咱们很多。”
一旁的人嘀咕：“那两个陌生人这么强大，万一他们真的把邱非救回来，跟部落索要报酬的时候谁来负责？你吗？谁家的食物是够的？还是要用所有人的粮食换一个邱非？”
女人抱紧了孩子不语。
“我来吧。”老族长沉声。
他正想厚着脸皮，拜托那位一身白衣的人把邱非带回来，没想到一转头，那人早已不在原地。
*
叶修进入森林搜救后，火光与杂乱人声渐渐消失，黑暗如潮水涌来，吞没了光线和声音。
幽暗的森林内，仿佛仅有他的心跳，与矛尖血液落下的滴滴水声，静得如同全世界只剩下叶修一人。
意识到这里不会有紧盯他一举一动的目光，叶修心头一松，忽地左腿一歪，险些当场摔个马趴，后背却正好让什么轻轻推了一下，叶修顺着力道，歪斜地撞到了树上。
他猛出口气，抹开额角的冷汗，回头一瞧，那头白色大猫睁着蓝眼睛，拱起的前足刚刚落地，正从他身后退开。察觉叶修的目光，那条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叶修的背脊，沿着笔直流畅的线条一路滑入腰眼，弄得叶修哆嗦着一阵麻痒，赶紧揪住了那条滑不溜丢的尾巴。
“猫咪，刚才谢谢你了啊。”
根本算不上猫的雪豹乖巧地“喵”了一声。
叶修靠在树旁，按摩着发麻泛冷的左腿。他恢复得很快，已经不用固定断腿了，可他自己明白伤势愈合得不算好，更别提才初有好转，就在这闯火圈挑犀牛得跳腾，保不齐会留下后遗症。
“我这腿都没好好休养，就要各种劳动，你说苏沐秋什么毛病？他不会存心要弄废我吧，这招好阴险啊！”叶修感叹。
雪豹的尾巴卷住了叶修，喉间滚着柔和的嘶叫声，听着有几分关心意味。
叶修笑了一下，无奈地想如今关心他的也就剩一头豹子了，便感觉腿上的毛绒触感消失，那头雪白带黑色斑块的大豹子仍盯着他瞧，身影却像快没电的全息投影，在实体和半透明间徘徊，叶修甚至能隐约瞥见雪豹脚下踩着的石块长啥样。
这种状态足足来回了五六次，雪豹才重新稳定实体。豹子却对此毫无反应，好似习以为常。
叶修：“……”
叶修深吸口气：“上次果然不是我看错？这星球的生物一会儿能吐火，一会儿能隐形消失，这是什么生理构造？嘶，真该弄一头解剖试试……”
雪豹像是听懂了，尾巴啪、啪地拍打着叶修的小腿，叶修赶紧抱膝单脚跳开，连声赔罪，接着忙起正经事。
那些红色犀牛跑起来留下的踪迹不小，找起来不难，可是当十数道脚印各自朝不同方向延伸时，这就令人抓狂了。
叶修弯腰，半蹲下身探究起脚印的深度、间距、大小，思忖半晌，他揉了揉雪豹的脑袋，在大猫舒服地晃尾巴眯眼时，他以特别温柔诚恳的声音问：“哎，你帮我闻闻，哪条路上是有人的啊？债主有交代，要把活人跟萝卜一样全带回来换材料，要是知道哪条路不需要走，能省下多少耽误救援的时间啊。”
被当成猎犬的雪豹显然半点也不介意，趴到地上嗅了一圈，接着胸有成竹地跳了起来，引着叶修朝森林里走。
森林深处，自从抱着红角兽头冲出部落后，邱非已经无法分辨自己跑了多久。
他双腿酸麻，手臂沉重，怀里那颗被皮料草草裹起的头颅令他本能地毛骨悚然，可他知道不能停下。
邱非带着这颗脑袋跑出部落时，确实有小半红角兽放弃捣乱，追着他与其他人奔入森林，而剩下那些留在部落的红角兽，邱非仓促间看到它们好似顿失方向，乱无章法地追踩起来。这令他更加笃定了“这颗头颅是主因”的猜测。
他同样清楚记得，他毅然跑出部落时狩猎队成员的眼神，对他背离部落的冷嘲，还有几位熟识人眼里的担忧。
即使如此，邱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在离部落足够远之前，他不会停。浑浑噩噩的意识靠这个念头维系着，邱非拼命地跑，直到脚下绊到突起的树根，他霎时重重一扭，砰地摔倒在地。
邱非闷哼一声，喘息着坐起身，脚踝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刺痛不已。他咬咬牙，将喉间的酸楚咽回去，重新抱起红角兽的头颅，却感觉怀里死去多时的头颅，有一瞬诡异的颤动。
邱非惊吓，下意识松手，头颅滚落地面，覆盖的皮料半掀，沉沉的红角兽头滑出，落在邱非脚前几寸处。那死去的头颅，却已然变了样！
他瞪大了眼，紧盯着那颗破破烂烂的犀牛头，只见空洞的眼眶中央，外皮斑驳的头颅莫名裂出了一道逐渐扩大的窄缝，不知从何处吹抚而来的寒风擦过头颅裂缝，发出轻柔而悠长的诡异回音，一瓣形似嫩绿叶片的东西自缝中探出头，拼命向外生长！
动弹不得的邱非僵坐着，心脏阵阵紧缩，心跳不住加快。
－－那不能叫做生长。
那更像是某种生物的柔软触梢，从红犀牛空荡的脑颅中硬挤了出来！
嫩绿色的物种看似柔弱可欺，没有丝毫攻击性，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像新生的嫩芽。它越生越大，细细的嫩芽眨眼成了足有人脸大小的宽大叶片，表面平滑，质地与邱非看过的任何物体都不同。森林里缺乏光源，那物体并不反光，然而邱非心里总感觉它泛着不明显的微弱光晕。
那东西诡异至极地伸展着，接着如同活物一般，对上了邱非的方向。
这瞬间，绿色的不明物体如狡蛇出洞，冲他弹了过来！
啪！
邱非心跳骤停。
数秒后，他才意识到，他仍然在呼吸。
邱非小心翼翼放下脸前僵直的手臂，紧闭着眼不敢睁开，直到一道脚步声靠近。
他稍稍抬起了发颤的眼皮，接着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一把漆黑锐利的短刃直直捅入头颅间，将不明物体钉了个对穿，那柔软宽大的嫩绿色物体像是痛得紧缩，成了墨绿色虫爪似的模样，在刀刃下甩动挣扎，嘎吱作响，但没有流出任何类似血液的东西。
窸窣的脚步声近在耳边，邱非抬头，曾救他一命的苏沐秋寒着脸，弯腰拔起短刃，神情冷得宛如结了一层霜雪，眼神审视而尖锐。虫爪在他拔出短刃后持续抽搐了一会儿，最后缩了起来，有细碎的白色光尘从薄壳碎裂的细缝中溢出，然后水蒸气一般在空气中消失了。
等光尘全散透了，苏沐秋再度一刀捅进裂缝，使劲将红角兽的头骨分开，穿透颅骨的绿色虫爪末端连接着红角兽死后萎缩的大脑，像发芽诡异的土豆。
苏沐秋、胆大异常，直接把那根虫爪带着红犀牛的大脑提起，凑近了观察。
虫爪根部与大脑连结在一块，找不到缝隙。他以刀尖轻巧地挑开脑瓣，在虫爪根部旁，找到另一小段深绿近黑的虫爪尖端，但同样没有根源，简直像是红犀牛的大脑里凭空长出了虫爪。
“里头长这样？”苏沐秋换着角度察看，“怎么像是……有玩意来不及从里头爬出来？”
虫爪内部是空心的，苏沐秋细看之后，发现内里有一层极薄的肌肉贴附在甲壳上，就跟被吃光的螃蟹脚没两样，完全不是能像片无辜的叶子迎风招展的样子。
随着他的动作，挂在虫爪末端的大脑终于啪地掉了下来，摔成一摊红白交错的肉糊。邱非低低地叫了一声。
“邱非？没受伤吧？”
苏沐秋转过头，朝邱非笑了笑，心思却不在惊魂未定的小孩身上，思维不断向外发散，无数琐碎细节闪过，却凑不成一幅完整图像。
他将那根虫爪裹起来谨慎地收入怀中，抹干净属于叶修的短刃，漆黑的刃面映出苏沐秋的侧脸。他低声自语了句：
“太慢了。叶修跑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