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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4-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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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布达联邦，首都星——CR-00模组‘皇冠’。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高耸的拱顶以金线描绘出雅致古朴的图纹，线条由四面八方眼神，汇聚于一盏奢靡无比的水晶吊灯。
数以万计的水晶打磨成椭圆形，组成这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水晶间缀以银质地的环状坠饰。在折射着灯光的水晶之间，银缀饰并不起眼，然而依照设计构想，当灯光减弱，透明的水晶渐渐黯淡，银环却会汇聚了光，熠熠生辉，将整座拱顶化为银星漫布的恢弘夜空。
由联邦议会及中央礼堂为核心向外延伸，包含周围的金融大厦、首都军基地等机构，这块区域是联邦重镇，又被称为皇冠上的红宝石。
在联邦境内，唯有财富、权势或名望列于顶端者，才有资格踏入首都星，更遑论亲身来到联邦的红宝石。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认为天堂的距离比红宝石还近。
叶秋心烦地掩住了终端。
“那么，你们认为这个人够格吗？”一位高层端着酒杯说道。
叶秋左边的人起了新话题，右侧便来了附和：“他既没有钱也没有权。”
“是这样……”
“没错。”
“他有的也就是名声了吧？虽然是死后。”
几人哄笑。
“况且连这点名声都是我们架起来的。”
开启话题的人高举酒杯：“所以，这场纪念活动年年举办在中央礼堂，是一种殊荣。致联邦。”
“致联邦！”
作为特权份子中的特权份子，叶秋实际上非常讨厌到中央礼堂来。因为每回到这里，总得沾手浸满欲望的钱权利益，他实在对这座礼堂生理恶心。
另一个原因则是烧钱的拱顶。
叶秋没理会持续进行的话题，盯着那盏水晶灯兀自恍神，突如其来地想：那盏吊灯是谁设计的？整得像个摇摇欲坠的大肿瘤。
或者虫卵，成千上万枚虫卵。
叶秋默默地吐槽设计师与采用者的恶劣品味，再度看了眼终端里的邮件。
标示着“重要内容”的邮件来自直属于他的财务处，但近期几件需要递交到他手上的事，基本上全是同一件。
财务处：
研发人员编号1109申请经费，请您批示。
［转发：
自启动这项研究以来，已经…
…为解析哨兵、向导与精神向导的…
…获得实验志愿者，此人为罕见的特殊案例…
…预计能取得巨大进展，可期待于…
……
…因此需要经费。
PS.从这里发星际快递到首都要一个月，所以一个月前我先把测试产品送出去了。收到了吗？
PS2.会计小姐姐，本月内把经费批下来的话，加送你们一箱广受好评的草莓味安胎药！
］
叶秋拆开出门时助理交给他的小盒子，一看测试品，竟然是一附土掉渣的黑框眼镜。
叶秋看看邮件里申请的经费，后缀一大串零，又看看手里的眼镜，真是忍无可忍，他猛戳虚拟键盘编写回覆：搞什么，这研究计划到底要讨多少钱？？他在第五模组烧了几千万就做出一副眼镜？！！……
“自从三等以下的模组降落到行星，联邦对星域的掌控力提升许多，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掌握。”
高层们继续聊道。
“而且省下不少养那帮废物的能源。这么杰出的想法是谁提出的？”
“不瞒大家，”其中一人说道，“这个构想，是苏沐秋读军校时的报告主题。”
“是他提出的？”
几人交换眼神，再度笑了起来。
叶秋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笑。
“叶总有何高见？”
叶秋撑起笑，表示没有。
“是对我们几个老家伙的话题没兴趣吧！”有一人笑道，“他们叶家人就是严肃，缺乏幽默感……毕竟是普通人。”
其余人认同地点头。
而叶秋想起自己讨厌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三个理由：他是普通人。
能进入联邦高层的人，几乎都是哨兵或着向导，通常精神向导越强大，地位越崇高──就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歧视标准似的。
叶秋感觉小腿边有动静，余光一瞥却空无一物，他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几位挂着亲切笑容的高层，他们面色无异，然而站在其中一人身后安分垂首的助理，却朝着叶秋脚边打眼色，像是给谁下命令。
叶秋灵光乍现，戴起今早收到的实验品眼镜。
透过镜片所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觥筹交错的高级宴会霎时变成马赛克片，无数杂乱线团形成模糊的动物轮廓，有的在半空中盘旋，有的徘回在宾客身边，是参与者们的精神向导。
而叶秋脚边也有一只，约莫半米长的杂乱线条形似犬类，靠近叶秋的那条后腿，正高高抬起。
就像动物在墙边抬腿撒尿。
叶秋的表情霎时寒了下来。
“失陪。”
“叶总不舒服吗？”一人喊道，“要不要替您叫医生？这可是苏准将的重要纪念日，您要是缺席，这──”
“晕车，出去透气。”叶秋甩下答覆，他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那阵令人作呕的哄笑再度响起。
那群尸位素餐，热衷于见人难堪的死老头子。
叶秋冷着脸，戴着那附土到家的黑框眼镜快步离开，将终端里编写好的回覆全数删空：
‘许可。他要多少经费，全部按两倍金额批。’
*
叶秋没察觉，一道目光追着他，直到露台旁的帘幕掩盖他的身影。
“……苏姑娘？妳在看谁，有认识的人吗？”记者问道。
“不认识，但想认识一下。”
苏沐橙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补说：“因为难得有人和我一样，‘在苏准将纪念日摆着不尊重苏准将的表情’。”
记者讪笑，悄悄划去手稿里的这行字句，一边暗自心惊──同为哨兵，五感强弱却有明显差异。苏沐橙的天赋无庸置疑。
“沐沐，这位大哥写妳是冰公主。”记者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你会用冰雪魔法吗？”
记者连忙回头，就见一位少年悄无声息地站在后方，由他肩后觑向手稿内容，少年手中还端着盛满甜点的盘子。
“瀚文。”苏沐橙温和下来，“找到甜点桌啦？”
“嗯！这个礼堂太大了，自助餐桌好远。”卢瀚文递叉子给苏沐橙，“而且人多，好吵。真烦呀，想和小战一起打游戏。”
“小战进步了很多呢！”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和神祕的前辈一起练习？”
苏沐橙想了想：“小战的作息很固定的。这个时候，应该下线了。”
“说不定是私下悄悄练习！”卢瀚文信誓旦旦。
眼见两人彻底忽略他，记者赶紧出声：“两位！方便采访两位吗？”
“……”
“五分钟，就采访五分钟！”
苏沐橙与卢瀚文互看一眼，接着卢瀚文点头，向着记者竖起手晃了下：“就五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说着，他在终端上按了几下，只见弹出一个小窗口，鲜红的秒数飞快倒退，竟然当真计时起来。
记者登时冒出一身冷汗，大脑飞快运转起来。只有五分钟，他需要问出与其他媒体不同的问题，才会有看头……常规问题肯定很多人问过了，何况就算他提出，依这两位主的性格，不回答的概率很大。他要问什么才可以让这次采访戳上一个‘独家’标志？
记者紧张的汗如雨下，一抬眼，看到两人好整以暇，端着一盘小蛋糕开心地分享。模样好看的少年少女身穿飒爽笔挺的军校制服，凑在一起像小动物似地分享甜食的画面，有几分赏心悦目。
记者突发奇想：八卦小报的点阅率，要比正经报导高得多了。
“……两位现在的指导官，是退役的吴雪峰对吗？听闻他今年另辟蹊径，首度跳脱军校内部系统，采用星网游戏作为队伍竞赛测验的项目？”
“两位肯定是一组，可否介绍一下第三位人选？”
“咱们小队的第三个人啊，不是联邦军校的学生，是网上认识的。”卢瀚文说道。
记者愕然：“网友？”
“不过，我一见到他，就觉得咱俩以前肯定是好朋友，约好了一起开机甲的好兄弟。”卢瀚文眨眼，笑嘻嘻地说道，“感觉像上辈子就认识啦。”
记者脑中本能地编写采访小标：‘卢瀚文──茫茫星网中，遇见前世今生……’
没想到副标题草稿到一半，苏沐橙也跟着卢瀚文的话题想了想：
“小战……他的驾驶方式，有点像哥哥。”
苏沐橙继续说道：“我问过小战，他的近战驾驶很朴素，重视效率，但远程机甲的攻击方式却华丽了一些。为什么驾驶风格完全不一样呢？”
卢瀚文好奇：“为什么？”
“他说，指导他的前辈嘱咐，远程攻击的场面一定要好看，这样家人在采访视频里看到了，才能拿来和人炫耀。是不是很像哥哥？”
“哎，真的有点像苏前辈。”卢瀚文点头。
苏沐橙笑：“小战当时语气很严肃呢。”
记者一面确认录音，手里同时运笔如飞，一心多用的结果就是句子没经意就溜了出来：“苏姑娘看过苏准将的驾驶操作？但苏准将去世的时候，苏姑娘的年纪──”
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记者立即噤声。
他止住了后半段，但言下之意谁能不懂，苏沐橙冷冰冰地补充：“是呀。哥哥失踪的时候，我还没到年纪驾驶机甲，从没亲眼看过哥哥的操作。”
“……”
“沐沐看过苏家哥哥的机甲操作啊，从视频纪录里。”卢瀚文轻松说道，“每一段视频她都看过几百次啦。”
记者开口正想接话，便感觉一道冰冷尖锐的鲜明触感无预警划过。他吓了一跳，感知到这是某个精神向导，然而他左右扭头望去，却没见到任何生物。
看不到，但无序散发在他身周的感知，明白地反馈有某种危险存在。
记者缓缓抬头，明亮的灯光下，卢瀚文和苏沐橙盯着他，像是凝视猎物。
“……两位的……精神向导，没有对外公开。请问……”记者艰难问道。
卢瀚文没有答话。
他直接忽视了记者，兀自垂眼，目光在空荡处晃动，彷佛看着躁动不安的活物：“哎，不行，小云，这个不能吃。”
“……”
一只小田鼠凭空出现，缩在记者肩上瑟瑟发抖，惶恐地来回看着周遭。
一般的精神向导，只有被看见的能力，而强大的精神向导可以干涉现实，比如移动物体。
而更强的精神向导，拥有蒙蔽人类感官的能力。
它们是看不见的威胁。
记者再次感觉到有某种生物由一旁跑过，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的田鼠颤抖越发厉害。忽然他的裤腿一动，记者心一跳，极力望去，仍然什么也没看到。
担任记者多年，见过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他精神紧绷，不由自主地脑补：刚才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瀚文的精神向导是什么？他的精神向导做了什么？现在在哪里？？
“这位大叔，你别害怕。”
卢瀚文咧出天真单纯的笑容，礼堂内过于敞亮的灯光却令他眼底落下一层阴影。
“我的精神向导叫做流云，和机甲同一个名字，它是个好孩子，不会吃人的。不过，小云是幻想生物。”
“幻想……生物？”
记者直了眼，有瞬间流露出畏惧，两人都察觉到了。
“哎呀。”苏沐橙掩着嘴，小小惊呼了一声，“但是我的精神向导会吃人，也会吃老鼠呢。至于物种……”
“不想告诉你，怎么办？”
一阵尖锐铃响猛烈炸起，惊慌中的小田鼠彻底歇菜了，由主人肩上滚落下来。记者向举着时间归零的计时窗的卢瀚文匆匆告别，带着小田鼠狼狈离开。
卢瀚文和苏沐橙望着记者逃离的身影，吃完了那盘蛋糕。
“我拿蛋糕回来的时候，碰巧看到那谁家的老头子那个势利眼助理拿精神向导气跑了一位大哥，”卢瀚文抹掉嘴边的奶油，一拍胸铺，“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以后就靠我来吓跑记者吧！”
苏沐橙歪头：“你为什么要吓记者？”
“因为黄少和我约定了，要不择手段保护好小天使沐沐呀。”
卢瀚文抱起脚边的流云，相当耿直地回答，苏沐橙不禁笑出声：“少天哥这么说吗？”
“嗯！在我十岁……十一岁？……的时候，立下的男子汉约定。”卢瀚文道。
苏沐橙笑意盎然地戳了一下卢瀚文怀里的流云。
正似其名，流云是个毛茸茸的大团子，滑顺雪白的毛皮与长耳朵，乍看像只肥兔子，但被苏沐橙逗了几下，流云吱吱叫着背过了身，露出身后细长的尾巴，无论叫声或尾部都像是鼠科生物。
“他害羞了。”卢瀚文将缩进怀里的精神向导揪出来，以振奋昂扬的语气喊话，“流云，拿出点男子气概！要坚强！勇敢！”
流云用小爪子捂住了黑豆眼，缩成了害臊的毛团。
“小云真的是幻想生物吗？会不会是绝种的古文明生物？”苏沐橙挠着流云，“你们家的家徽也是小云这样的兔子小老鼠不是吗？”
卢瀚文捧着流云左瞧又看：“或许，是家族吉祥物？守护神小精灵？爷爷老是不告诉我。”
“不知道小战会不会害怕幻想物种的精神向导。”苏沐橙道。
“一定不会的。小战不会像那些觉得小云是不祥征兆的人。”卢瀚文没来由地充满信心，“我有种预感，他一定会很喜欢小云。”
“沐橙──”
不远处，陶轩快步走来，伴随着一串叨絮：“待会儿要开场了，怎么还没去后台准备？要是妳哥哥知道，妳在他的纪念日上……”
苏沐橙稍稍暖起的神情，又再度恢复冰凉。
*
陈果在第五模组办大事用的会堂外焦急等待。
她穿着一套简单大方的礼服裙，特意做了发型，一个漂漂亮亮的大美女此刻却伸着脖子左顾右盼，试图在人群里找出那几个再三保证会准时的家伙。
“要开场了，怎么还没来？我不想错过首都星的开场致词呀！那可是苏沐橙！”陈果拼命点击着终端，只看见一整列的讯息发送失败，陈果跺着鞋跟低骂，“这破信号，人一多就发不出消息！星网也连不上，啊啊啊！”
就在她死命尝试发消息时，周围突然一阵骚动，陈果迷惑地抬头，下一秒，她瞪大了眼。
通道的另一端，有几人自远处行来。
前方为首的两人高挑颀长，身穿笔挺军服，军靴在地面上扣出清脆的回声。
雪白的联邦正规军服象徵着哨兵身分，他的服装规整，除了正式军装外，军服大衣、军帽等等一样不少。
随对方步伐，由胸前自然垂落的装饰线在银扣旁轻轻摇晃，帽沿上象徵着联邦的金属徽饰光芒闪烁，衬托着对方精致的长相，好似要去参加联邦元年的成立典礼，或是拍摄星系友好大使的宣传海报。
而另一人穿着代表向导的黑色军服，款式与哨兵大同小异，仅有细节不同，但虽然此人同样肩宽腿长，样貌不错，领口钮扣却是一个都没系，任军服衣领敞开，唇边流里流气地叼着根烟，单手插兜，走路没个正型，活像被军队踢出来的兵痞。
在两人身后，跟着四位同样穿着正规军服的人，四人隐约分成了两支队伍，跟在不同人后头。在哨兵后头的也是联邦军制服，一黑一白，正悄悄交头接耳；至于跟在那叼烟兵痞后方的，他们那身繁重精致的军服陈果没见过，两人目光笔直直视前方，气场十足。
当几人走到正前方来，正议论著他们装扮的围观者才发现：“哎呀，前面那位向导小哥哥还牵着孩子？”
“那是模仿首都军校的制服吗？小朋友好可爱呀！”
陈果定睛看去，确认那位军校制服一丝不苟、板着小脸万分严肃的小朋友是邱非，这才肯定了几人身分。
她望向叶修。
虽然叶修稀松平常地牵着小孩，笑容慵懒，但那双黑眸深处却透出一骨子刺人脊背的寒凉。
陈果只看了一眼，便无法克制地匆匆错开目光，一声招呼硬生生转了对象：“苏……”
苏沐秋半垂着头，咬着一双白手套正低头整理袖口，听见有人喊他，他抬眼望了过去，喉间轻声一哼：“嗯？”
陈果怔住了。
──没有任何明确理由，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陈果忽然觉得：也许这个人，是真的苏沐秋。
她的心跳蓦地加速，到了让心脏发痛的程度：如果他是真的苏沐秋，如果苏准将真的跨越空间裂缝回来了，如果……
如果……？
“抱歉迟到了，”苏沐秋戴好手套，扫了眼确认自己着装完整，“这套制服太久没穿，昨晚我拿搓衣板洗了一晚上，早上才急忙烫平整了……”
陈果：“……”
作者有话要说： 苏：作者跟我有仇吗？能不能让我帅超过1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