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缘》果子琪

32、首次联手，救下药庐

　　沐漌昨日运功，似乎真的是耗费了些心力的，日上三竿了依然在沉睡。
　　红兮也不去扰他，独自出了门。

　　万妖大人受伤后，地宫一下子沉寂许多。
　　一方地界中，只剩下陶竺、胡伊、小兔崽子，以及红兮沐漌二人。
　　昔日连成一片，五颜六色的药田中，些许花朵开始灰败、凋零、随风化成粉末……
　　陶竺坚持如平日里一样，早早入了药园打理这些地宫的宝贝们，小兔崽子乖巧地跟在陶老伯身后，比任何时候都认真地打着下手。胡伊也不偷溜翘班了，而是老老实实在药田里忙碌着。红兮这才发现，原来胡伊也是有属于自己的药田需要打理的。

　　红兮看了看一边的陶竺和小兔崽子，再看看独自劳作的胡伊，主动走入了开满淡粉色药花的田野。陶老伯看见后，也未阻止。毕竟，比起那个充满神秘的少年，他对这位拥有幽冥令牌的小丫头的戒备之心，还未有太重。

　　胡伊专注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含苞的朵儿在他手下渐渐绽放，散发出一股甜甜的香气。然而愈往花田中央去，愈发能看见枝干发灰，花瓣残败的植株。初时，胡伊会对着一棵奄奄一息的药草不断输入妖力，后来，如此衰败的药草越来越多，竟是成片成片的萎蔫着，胡伊却依然坚持挨个修复。红兮跟在胡伊身后，眼看着他的脚步逐渐虚浮，身形也摇摇晃晃起来……
　　来到一株已周身发黑的药草前时，胡伊还要运功，红兮一把拉下了他的手臂。
　　“胡伊……”
　　胡伊猛地蹲下来，把头埋在双手之间。懊恼、难过、无力……诸多情绪笼罩着他。
　　“若是我能早点发现……我早该想到的……”
　　胡伊依然对未能从自己身上及时感应到万妖大人有难而自责。
　　红兮安慰地拍了拍胡伊的背。虽然已经预想到了答案，但红兮还是问了一句
　　“这些药草，也和万妖大人有所关联吗？”
　　说到药草，胡伊勉强打起了精神。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尚且健康的药草的茎干和顶端那粉嫩嫩的花骨朵儿。看着它们的眼神温柔如水，好像在看着自己的珍宝，又好像在透过它们看一个人。
　　“莫说这些药草，整个地宫都依仗万妖大人的妖力在维系。而她在药物上倾注的心血最多。所以这些花花草草最能显现出万妖大人的身体状况……”
　　红兮了然地点点头。陶竺日日勤勤恳恳地打理药田，若万妖大人的妖力渐衰，他应当能敏锐地察觉到。按照如今的情势看，万妖大人是遭遇了什么激战，短时间内负伤的。
　　“万妖大人现在的情况如何？那天所说的药庐，是个什么地方？”
　　“万妖大人曾将自己的部分妖力留存在地宫一角，里面珍藏了诸多稀世药材，我们便唤其为药庐。万妖大人空闲时便喜欢独自进去研究些方子，偶尔也会将重病的患者带入其中治疗。但除非她本人，旁人是进不去的。就连那开启药庐的阵法，也是陶老伯偷学后教给我们的。”
　　“偷学？”
　　“对的，陶老伯说万一哪天万妖大人受伤，咱们必须要知道如何将其送入药庐里医治。便想法子偷学了阵法。”胡伊说道。当初他还特别不屑，认为世间可将万妖大人重伤的人也没有几个，陶竺老头是在小题大做，如今看来，真是多亏有他。

　　傍晚时，胡伊离了药田，陶竺和小兔崽子也收了手。看这两人的脸色，陶竺还能镇定些，小兔崽子明显是哭过了的，眼睛通红通红的。三人对视一眼，均是无言。
　　红兮在最后，也不敢多说话了。万妖大人的境况，看起来不太好。

　　回到住处，沐漌才刚醒，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红兮，有些惊讶。
　　“早啊”
　　红兮撇了撇嘴，推开一侧的窗户，外面已漆黑一片。
　　“我竟睡了这么久吗？”沐漌讶然。红兮点点头，走到沐漌的床边，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一遍
　　“沐漌，你的身体没事吗？”
　　“当然。你要找的人多半都在药庐中，既已寻到，今日便久睡了些。”沐漌说着，竟然像个耍赖的孩子般笑了。
　　红兮知道，沐漌哪怕真的有事，也不会在他认为不合适的时机告诉自己。那日回来的路上，他开着玩笑，令那副虚弱之态好似做戏，然而今日又整整睡了一日，孰真孰假，她已经辨不明白，和他相处久了，似乎也懒得去辨了。
　　“虽然你可以和我分享的事情少之又少，我还是希望，你至少不要拿自己的身体为注。”红兮还是叮嘱了一句。不知是否因为知晓了沐漌的身世，和这段日子沐漌的反常，红兮觉得自己心软了许多。
　　沐漌点头应允，道：“今夜我们便探探那药庐。”

　　是夜
　　沐漌红兮离开屋子，向那日结阵的药田走去。
　　没了人烟的村舍街道皆是一片宁静，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药草香，若不是目睹了万妖大人的受伤，这里就和往常一样，安宁祥和。
　　接近药田时，远远能看见药田中央火光一片，隐有争执之声。

　　广阔的药田中央，陶竺正手持火把，将面前生长着的药草一一点燃。远一点儿的地方，已然烧成连绵之势。这些药草被焚之时，却并没有散发出灰黑的烟雾和呛人的气味，反而是飘散起浓浓的苦菊般的清香，还混了些百日里红兮闻到过的，甜甜的酥糖一样的味道。
　　一时间，伴随着赤红的火焰，药田上方的天空被染得五颜六色。

　　胡伊则在一旁，不知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双脚，目眦尽红，却只能停在原地疯了一般地叫嚷：
　　“不是说再等几日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在咒她死！你这是在咒她死！”
　　陶竺目无表情地看着燃烧的火海，说道：
　　“万妖大人曾明确说过，若有朝一日诸草枯竭，便不用再等她，只将药田一齐焚去。”
　　胡伊衣着已然破烂，脸上也黑一块灰一块地，想来他之前便试图扑灭大火，无奈没有修习过类似的妖术，只能依靠肉身。
　　小兔崽子在一旁，早就哭得稀里哗啦。虽然听着陶老伯的话，用兔笼子锁住了胡伊，但他又何尝不想也不顾一切地奔进药庐呢？只是万妖大人的药庐，想去却不得。
　　陶竺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她不喜旁人打扰。无论是生，还是……”
　　“药田一毁，药庐也会随之毁灭！我不信，她一定不会有事！我要去药庐，要去药庐见她！”胡伊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拼了命地想往火海里冲。

　　忽而，天空云谲翻涌，阴沉不已，一道迅厉的闪电划破天际，刺目的白光竟比那火光更亮了几分。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浇熄了火焰蔓延的势头。
　　更诡异的是，这雨中还夹杂着一团团鲜红的火球，当这火球接触到药田里的大火时，非但没有助长火势，反而似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吞灭了凡火，与那暴雨形成相合之力，一举熄灭了全部烈火。
　　火灭雨停，结束如开始般雷霆迅猛。地宫中一下恢复了安静，安静地只听得见残存的药草叶，啪嗒啪嗒滴水的声音。

　　方才雨火交加的奇景，令陶竺等三人完全吓傻。回过神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药田旁看去。
　　沐漌与红兮并排而立，从半空中翩然回落至小径上。相比那三人衣衫透湿，眼睛大睁的囧态。他们二人衣不沾水，姿态潇洒，只是沐漌眼中是看不透的安然，而红兮则是隐隐的怒气。
　　初时沐漌说有此行，她心中还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地宫这三人对万妖大人那样尊崇，他们作为外人，擅入，或者说偷入万妖大人的私人领地，是否有些欠妥？
　　然而方才见到那陶竺火烧药田，他既然可偷学开启药庐的阵法，红兮就不信，他会不知药庐中还有顾梓之、岩墨、南宫铃等人。万妖大人若真的香消玉殒也是可惜，可那三人生死未知，怎能同时断绝他们的生路！此番所为，无论是非为愚忠，都显得过分了。

　　沐漌倒真是没料到还见识到了这样一幕。降下骤雨阻止大火，是他确欣赏那万妖大人的本事，有惜才之心。对地宫中人如此盲目地忠心也觉好笑。都未曾亲眼一观，单凭几株草，就能定一个人的死活吗？
　　况且若那三人有事，红兮应该会伤心很久吧。

　　红兮怒极反笑，转而对沐漌道：“不是说要带我见识见识药庐的吗？”
　　沐漌也笑了笑：“还好来得及时，否则这药庐便要在这世间消失了。”
　　说罢，便扬手结起阵法来。

　　陶竺很早之前便觉得这少年不简单，只是没有料到他的妖力如此强大。而他身边的红兮，也当真是小瞧了这丫头。还未待他从刚才的景象里缓过神来，看到沐漌越来越快翻飞的手势，他的眼中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恐惧了。
　　那日三人才可完成的阵法，沐漌此时正以一人之力集结……
　　过目不忘的本事，且在施了方才的骤雨后，竟还有足够的妖力结阵……
　　陶竺是不信的，然而半空中那个愈来愈大的黑洞，令他不得不相信，药庐，真的被沐漌一个人开启了……

　　沐漌看阵开启地差不多了，便抽回一只手，向红兮做了个请字。
　　红兮提起衣角，一只脚踏入那黑洞洞的入口。想了想，看向从方才起就一直失了魂一般的胡伊。
　　“胡伊，还不快来，你不是吵着要进来吗？”
　　胡伊被喊到名字，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小兔崽子自己受了惊吓，那兔笼子早就消失了效力，所以胡伊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跟在红兮身后，消失在那个黑洞里。
　　沐漌最后踏入药庐，却在之前随手施了个术法，将陶竺和小兔崽子束在了原地。这才悠然关闭了洞口。
　　地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空气中的药草味也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