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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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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老师很紧张,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他打了个哈欠,又喝了口手里已经不烫的豆浆,仍紧紧的盯着出前方不远的出口,疲惫的人们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在姚老师面前如同透明人一般,四处走开,姚老师感觉自己比冰雕还要惨,周围进进出出拎着行李的人们,没有一个是自己要等的人,已经五点左右的火车站,总是挤满来自天南地北的人,麻木了无生气的日子,啊,都是因为这个臭小子,气死我了。姚老师喝完剩下的豆浆,不解气的咬着纸杯,左手又拉紧了衣服,怀里温暖的部分提醒他小笼包还是暖和着,从外面看就是一个不算中年油腻的男人突兀的挺着肚子,双手交叉抱着肚子,怪异的站在广场上,眼睛四下展望着。
不是好人啊。杨迟和夏添远远的就看见姚老师古怪的模样,两人对视一下,无奈的拿起行李像这个人走去。姚老师年纪不大,就是面相不善,而且不承认自己秃顶,仍每天坚持梳好头顶的毛发,如果走到街上,不说是老师还以为是通缉犯的外貌,经常会引起误会,夏添不经意的撇了一下周围,好几个像是便衣的人在姚老师周围走来走去,杨迟拉着他,对姚老师就喊,“老师好!”广场上那人一激灵,扭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学生,没说话鼻头就开始发红,眼睛有点酸楚,心里说不上来滋味,姚老师抽了下鼻子,咧嘴笑的像是返祖的猩猩,夏添看着那张笑脸,觉得自己还是心软,早逃离的噩梦又要从新开始了。“来了啊,路上累不累,杨迟,回去给你记头功啊,,来来,快点吃,包子还热的呢,没吃早饭吧,先垫一下,一会到了再给你接风啊”边说边把肚兜里的小包子拿出来塞到两学生手里,从远处看就是个猥琐叔叔在诱食两个如花青春的高中生,当然,这两个词都是说夏添,杨迟就只是那个高中生,这么想着,杨迟无奈的接过来,一边啃包子,一边有点不甘心的看着早上6点还未洗脸的夏添,少年瘦消白净的侧脸都是那么的干净,自己呢,伸手摸一下,嗯,一手油。
夏添的行李只有一个双肩包,杨迟倒是带了个20寸的行李箱,姚老师放完后又不死心的看了后面,真的没行李了吗?嗯,东西不多,都已经带过来了。夏添笑笑,姚老师,走吧。杨迟帮老师关上了后车箱,偷偷看了一眼夏添,从见过老师那一刻开始,他就挂上了礼貌的笑容,只是,非常假,姚老师知道他心里还有事,也没当面挑破,把人送上车,系好安全带,又来回检查了车,才坐进去,对坐在副驾的夏添说,要不,先去杨家小铺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夏添回过头,表情淡淡,谢谢,但不用,现在只想直接回家。姚老师嗯嗯就启动了自己的小破车,心里还在叫苦,这孩子咋直接回家呢,还想带他去吃点东西,自己刚才也没有吃饱,嗯,还是先把人送回去把,夏添之前住的宿舍在六盘路上,是的,他的家并不在这个城市。
夏添的父母并不在这座城市,他家庭也很奇怪,他父母在夏添初中时就常年在外国,当时也是想接孩子去读书,他偏不,父母也很无奈,就给他安排好房子,学校,生活费,每年过节时才会叫他回去,而自从他升高中后,父母离异,要不和他妈妈去北京,要不和他爸移民到欧洲,他两个都没选,让父母给留了足够的钱继续上高中,比起其他班里的小孩,夏添的确要成熟很多,而且周围小区的都知道他的情况,每家每户都会照顾一点,而且孩子也懂事,长的又好,说话甜甜的,见着长辈非常礼貌。姚老师强迫自己注视着前方,但余光总是飘着右边,瘦了,才1年时间,已经有了些大人的模样。夏添从刚上车时还和老师聊了几句,就一直头靠着窗户,丢失焦点双眼注视着窗外,又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群,好像时间没有经过,而,自己也没有来过一样。杨迟已经在后座没良心的睡死过去,脑袋抵着窗户,放松张大的口留着口水,还发出不大不小的呼声,整的姚老师都有些困意。他睁大豆子般大的眼睛,和夏添聊了起来。所有人都很关心他这一年多在外的生活,姚老师以前就知道夏添很独立,但完全断关系这么久也是罕见,而且和他关系好的林寒,意外报考了政法大学,夏添的同桌直接转校,夏添玩失踪,惊动了校领导。直接找到了班主任,姚老师一直反思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在得知夏添去饶周岛做义工后,不放心,自己跑了一趟,但夏添那时心意已定,无论如何不愿再回去,他每天忙完店里的事,就会去海边白色护栏那坐一会,这个岛有正规的海滨大道,可以跑半马,还修了海滨广场,下午6点后就是夜市在准备,他会在去海边的路上,穿过不大不小的周末市场,两边各种热带水果和烧烤,这里离台湾很近,特别多的台湾小吃,他那天带姚老师吃了顿烧烤,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那天真是发自肺腑的告诉老师,自己是真的不好,心理上和身体上已无法支持,真的要好好休息一年,周围起伏的喧闹声就像交响曲,和夏添的话一起闯进姚老师的脑袋,太阳的余晖下,清秀的少年整个人全部被金色笼罩,手里的烤面筋还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可它的主人却把它放回盘子里,油腻的小桌子都是堆着吃剩的竹签,旁边还有新烤的蔬菜,姚老师看着面前的食物,听着他的话,有些吃不下了,认真考虑一下,总结就是,夏添变了,已经不是那个听话又体贴的让老师骄傲的小孩了,他整个状态,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疲惫,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休息,这太反常了,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孩子,也许让他休息一年也不是什么坏事,两人这顿吃的都不是滋味。姚老师留了3天,和客栈老板,周围商户,邻居大妈都拉着手聊天,拜托多照顾一下孩子,夏添在旁边看着有些苦笑不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客栈老板笑眯眯的说,你在老师眼里就是个小孩哦,小孩要有小孩的样子哦。我要是上学时有这么一个操心的老师,现在还不知道会在哪成就呢哦。夏添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姚老师牵起隔壁大妈的手,无视后面大爷的怒视,仍然絮絮叨叨的讲夏添的高中伟绩,好像是自己亲儿子那样的骄傲,夏添托着下巴,歪脑袋看着老师,自言自语,姚老师真是个好人,要是你在的话。。。夏添原本明亮的双眸又暗淡了下去,那是他在想念某人。
出岛要预约船,或者每3天会有路过的小型货轮经过岛屿,带乘客回安南市的码头,就可以回去了,送别那天,夏添特别认真的盯着姚老师,保证自己明年一定会回学校,姚老师才松开紧握他的手腕,上船回去,那天海风吹来的咸味特别重,夏添心里空空的,还是有些想念和老师在一起3天吵吵闹闹的日子,当一切熟悉的人和事真的离开后,寂寞就无时无刻的四处寄生在你的细胞里,夏添看着海水开始发呆,静默的像个雕塑。
六盘路周围最有名的是天泰市科研院和文物修复馆,科研院原先的领导是雷达电子研究所的所长,原先是学数学的,对数学是发自内心的热爱,也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所长的存在,这里的重点高中都有数学版或者数学俱乐部,本市里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也经常搞得有声有色,夏添初中时就表现出不凡的实力,数学好但不偏科,姚老师带着去了几次所长组织的研讨会后,大家都特别喜欢这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夏添的父母也是那时候开始经常国外跑,所长也是心疼他,特地安排在六盘路的科研所家属院,给夏添找了个一室一厅的宿舍,月租也不贵,住在周围的都是院里退休的老职工,新分来的研究生,小区里特别安静,也特别安全,自打夏添出那事后“离家出走”这里的宿舍还一直给他留着。当平时和夏添关系好的一楼刘大爷听说他放弃高考并外出打工,反而笑眯眯的珉着快没牙的嘴巴,对他大惊小怪的儿子说不是什么大事。高考还不是大事啊!刘老爷的儿子今年也50多了,对自己父亲这个态度不太满意,刘叔是最早帮夏添整理房间的人,夏添那间宿舍原本是刘叔留给自己侄子的,后来阴差阳错的租给了夏添,他们一家真的把夏添当自己孩子对待。对于高考,三代人都表现出特别有趣的反应,最年轻的夏添因自己私念放弃,中年代表刘叔认为这是人生大事绝不可儿戏,老一辈的刘大爷则对年轻人的所做表示支持,年轻才是放纵,偶尔的事出诡异并不是什么坏事,老人很反感所谓的按部就班的生活,规矩这个东西,复杂又简单,和着前人的痕迹继续生活,每一步都是复制粘贴,这样的人生,老人真心的希望,夏添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简单别致的小区,略有些年代感的5层小楼,和旁边新盖的集体公寓,特别和谐的安排在绿茵植被中,车子在一座普通居民楼下停下,这个点大多年轻人已经上班,老人还在公园锻炼身体,夏添下车后,猛的起身,抬起手扶了下有些晕眩的脑袋。姚老师送他上了楼,还是一年前的模样,床铺已经有人收拾过,桌子上的书,都表示着有人还在惦记着这屋子的主人,夏添谢过了姚老师,把背包放到地上,答应老师后几天回学校报道,老师临走时有叮嘱几句,就回去了。整个房间又回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多了某人的呼吸声。
这里的一切,还是没有变,他躺在蓝白相间的床上,任凭安静的空气四处飞舞,淡淡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瘦消的身体已经撑不起身上的衣服,窗外倾洒下道道光束,他像快拧干的破布,在温暖的光明中,寒冷的杵着,四肢僵硬,任凭记忆肢解自己,好让让人伤感的情愫把他淹没。
夏添随手打开了手机豆瓣,让FM随机播放,忧伤悲怆的钢琴曲缓缓的流淌在屋内,他看了一眼手机,这首钢琴曲叫《Recuerdo Infantil》,曲子太陌生悲凉,想了想,没有收藏过,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了,他也用这个手机,也用这个豆瓣号,那个下午,他是不是也躺着这张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慢速的风扇,一圈一圈的看不到。眼泪慢慢的流出来,啊,心里真的特别难受,所有的生理反应都控制不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眼前如果电影一般,,,,,,如今就剩我一个了,之前在老师面前强加的镇定,全都不复存在,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是有情感,知道袅袅人生中,谁对自己好,夏添真的觉得难过,说不出的苦涩,他拉过枕头把自己埋起来,呜呜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