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轶事》废柴白菜君

18、深宫怨（8）

　　欣赏归欣赏，她若是袖手旁观只怕阴气覆盖之下不管是否出自女鬼本意，整座皇城都会被阴煞之气影响，于普通百姓也是一场劫难。茗竹默默按捺下想要看女鬼收拾皇帝的冲动，轻咳一声道：“皇宫有气运镇压，没人帮助你不会修炼到如今地步，说出是谁在背后助你修炼，又将行台山僵尸炼化如此数量，我可以叫你重入轮回。”
　　重入轮回对于许多不管因何原因还滞留在人间的生灵来说都是奢望，若无特殊气运连忘川的路都摸不到，更别提投身忘川了结今生。然而对于女鬼这般因为自身的怨气与恨意强撑一口气留在人间的魂体来说，除非将夙怨除去，不然轻易并不愿意离开。茗竹这话其实是猜前皇后困在宫中如此多的岁月，作为将士之后的她想必也清楚助她之人别有用心，只是拿她当枪使而已。可惜再冷静的人也难以对枉死没有执念，前皇后反正也出不去皇宫，不如干脆就抱着怨恨留下，能报仇固然好，就算不能，也要吓一吓宫中这些吃人的人。
　　茗竹猜的没错，可是女鬼知道，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女鬼淡然一笑道：“我不求轮回不问来生，今生已经足够让我失望，不如来世不再做人，做花草树木也好，总比做人简单些。”话音刚落，阴风乍起。女鬼扔下长枪不顾飘到空中厉声尖叫，很快宫殿中的僵尸都焦躁起来，撞得门窗砰砰作响。眼见着迟暮叶的功效越来越小，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前皇后略显狰狞的面目，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他的发妻，曾经也有过甜蜜的日子，可外戚势力强大又手握军权，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便是最大的隐患。他已经忘记了是哪个妃子给皇后慢慢下了败坏身体的药，也快要忘了是自己默许一切甚至暗示太医不要说出口。今天再次见到她，她一如当年那般倔强，他却老了，再也没有了当初相信自己能够不惧外戚知人善用的勇气，反而愈发敏感多疑。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胜柔回不了头，他也回不了头。
　　到底茗竹还记得自己是为了维护秩序而不是看热闹来的人界，在皇帝被阴气侵染到面色发青时终于挥手打散凝聚得越来越重的阴气。女鬼显然也知道茗竹不是好惹的，其实她本就没指望能一击即中，就算是能吓一吓皇帝也是好的。
　　可见哪怕是受到了如斯对待，到底是忠良之后，还是惦念世间百姓。净云一心想看茗竹是用了什么术法，虚云子想的多些，不免有些唏嘘。
　　历朝历代总有做出牺牲的人，然而这种牺牲到最后也难分对错。皇后一族为本朝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惜飞鸟尽良弓藏，更何况皇后坐到了这个位置，更加叫帝王忌惮。可这种忌惮又如何能说是理直气壮的？皇帝的脸色也不知是被阴气渲染还是心情如此，愈发显现出灰扑扑的颜色。
　　迟暮叶已经镇不住宫殿中的僵尸，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扇侧窗最先被打破，随后宫殿四角纷纷塌陷，废墟中一只只僵尸破土而出。虚云子不久前才刚刚接触过，一眼便认出最先走出的是一只飞尸。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茗竹在此，飞尸没能仿佛当日在行台山上那般自如，且行动之间仿佛很忌惮什么，并不能近身诸人。宫中侍卫何曾见过这般场景，当下汗毛耸立整个人都僵硬紧绷起来。茗竹依旧是一副悠哉的样子，挥手又祭出金铃，净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金铃，一看便是在探究这是何等法宝。
　　金铃一出，飞尸跳尸尽皆无法行动，连前皇后这般的女鬼也颇感压力无法动弹。茗竹对净云笑道：“你去用焚火符将僵尸处理了吧。”看出净云的跃跃欲试，茗竹无奈道：“这女鬼过于狠厉，你还不是对手。”
　　净云听罢乖乖去处理僵尸，茗竹则是对皇帝道：“女鬼怨念深厚，你若不想今后受她阴气怨念影响，便该与她解开心结，至少也要让她了无牵挂。否则即便是皇宫龙气也救不了你了。”
　　皇帝在见识了茗竹的本事后，本以为消除女鬼对她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并没想到还需要他自己参与什么。只是话已至此，若是不再说些什么只怕是难以安睡。皇帝想了想，还是冲着半空中的女鬼喊道：“胜柔，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我会帮你办好，你也好好投胎去罢。”
　　女鬼也知道今日茗竹在，她讨不了好，只是很久没和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平静地说过什么话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如今的女鬼，曾经的皇后笑了：
　　“我从没想过你我会落到这般境地，”她的长发慢慢落下，眼睛也不再发红，身着铠甲手握银枪的她此时更贴近生前模样，时光仿佛在她身上没有流逝——英年早逝，样貌无惧岁月。她慢慢地露出了笑，不知是讽刺还是惋惜，“从前你还没坐到这个位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思敏感，可我不怕，我相信你我结发夫妻的情谊。后来你成了皇帝，我成了皇后，我也没怕，我相信哪怕你妃子成群，也是为了牵制前朝。我有了大皇子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他那么小，那么像你，我以为你会和我一般爱着他。可是人心变得好快啊，郑妃林妃相继对我和我的孩儿下手，你却视而不见，我这辈子最错的事便是信了你，而不是信手里的权利。我于氏一族为王朝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终究毁在了我的妇人之仁上。”说到这里，女鬼苦笑一声，顿了一下继续道：“也罢，都是我咎由自取，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爱着谁的，最爱的还是你自己，这个皇位。我如今别无所求，只望你对我的孩儿好些，给他个闲散王爷，离开京城这座吃人的牢笼。我要你对天立誓，有生之年必不亏待我儿，护佑他周全。”
　　皇帝垂眼未曾开口，女鬼冷笑道：“你不立誓也可以，那便做好准备，有生之年休想逃开我的折磨！”
　　最终皇帝还是点了头，开口道：“我立誓封大皇子闲王，护他周全。”终究还是没说若违此誓该有如何惩罚，只是话音刚落，便见天上落下一道光柱残影，正照在皇帝头顶。众人尽皆骇然，唯有茗竹笑道：“人间天子立誓果然金口玉言，天道法则如今已然将你的话放在心里，”转头对女鬼道：“这下你大可放心，天道认可的誓言如若违背，那可不是人类能够承受得起的，你心愿已了，该去忘川了。”
　　女鬼朗声一笑，谢过了茗竹，开口道：“助我修炼之人从未露出本来面目，但我能感受到并非人，而是近似妖鬼，每隔七日入夜时分便会送来僵尸供我吸食阴气。”随后轻笑一声道：“想必皇帝做的不好，想要取而代之的人多如牛毛，连妖鬼都出来，可见老天有眼，善恶有报。”说罢看也没看皇帝一眼，便转身而去，身形在众人眼中逐渐消散。皇帝面色铁青，压着性子看虚云子和净云将邪祟全部焚烧除去后，方才挥袖离开。
　　茗竹走到依旧站在原地的元顺身边好好打量了他一番，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你这次还真是有了许多人的情感，天道认可，亏你也干得出来。”笑了笑又道：“不过干得漂亮，走吧，皇城事了，我们也该看看那些山海异兽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