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死鬼弟弟》诗人麦乐鸡

22、第二十二章

　　我看着苏瀚的背影一脸懵逼，要说听了这话一点小悸动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我心里想的更多的却是死鬼。
　　他会因为这句还算是比较暧昧的话感到不高兴吗？
　　我偷偷瞟了他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无法从他的面部表情和细微的肢体动作中窥探出任何能表露他情绪的信号。他是那样老实的站在一旁，看着头顶上逐渐变暗的苍穹，不知道他在那片绚烂又孤独的红色火烧云中看到了谁的脸庞，闷热的风又把他的思念吹向了谁。
　　难道他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自从我发现自己对死鬼的心意以后，我不断地在有与没有中纠结。也许这就是“暗恋”里最痛苦又甜蜜的一部分，你会因为他的一个笑燃起希望，又会因为他的一个冷淡回应而陷入黑暗的深渊。怪不得网上说要让一个人喜欢你，就要让他一会觉得你喜欢他一会觉得你不喜欢他。不知道让我有这种感受的死鬼，究竟是真的不喜欢，还是他在玩弄套路。

　　“喂，我回去啦。”我打断了正在看云的死鬼，他闻声低下头来看我。
　　“嗯，那你回去吧。”死鬼点了点头，然后转了个身背对着我去看另一方的天空，“我在这等你，明天见。”
　　“那我走啦？”死鬼没有回身，而是冲我摆了摆手。
　　我看他没有跟我多说的意思，于是很自觉的没有再打扰他。然而我心里却又放不下他，一步三回头的瞅他。
　　为什么今天不要送我回宿舍了呢？我在心里打着鼓，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嘀咕着。可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一个答案，不禁感慨到此时要是能有个人跟我分享就好了。我抬着头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发现天上的云好像家里的那只奶狗，下意识的想要回身去跟死鬼说，然而回过头却只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那些人的缝隙当中，勉强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死鬼的背影。我一下就愣住了，脚下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无论是回去找他，还是继续往前走我自己的路。
　　我从未如此直观的感受到我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么大，然而就在现在，在我们能彼此看到对方的时候，我竟觉得这远要比我看不见他的时候更让人揪心。我不知道此时应该是如何选择，是该早日摆脱这种似梦非梦的无稽追求继续在我该有的人生轨迹上行走，还是应该因为这一时的迷恋而坠落进一张迟早会破灭的梦网。尽管梦网尽头的他明明是那么鲜活地跟我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感受着同样的温度，但也不能掩盖这只是一场虚幻的事实。
　　想到着我不禁一阵失落感充斥整个心房，既然没有结果干嘛要继续呢？我往宿舍的方向转了转脚尖。
　　可是他说他在等我啊！他在家里等我，在废旧的工厂等我，在篮球场等我。他等了我那么长时间，直到我看见他，即使这个“我”也许可能会是别人，但现在是我啊，他现在等的人是我啊！既然已经费劲百般周折，如果我现在放弃，那跟曾经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死鬼的到来只是为了把我变成不一样的人，如果我现在放弃不就使这件事彻底失去意义了吗？他在那等我，只有我能找到他，只有我能知道他在哪。
　　这就够了。
　　我开始往回奔跑，我想告诉他我在想什么，我想要之间的告诉他，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愿意去找你，只要你也像我一样。我不想在兜圈子玩那些你猜我猜的游戏了，现在的我需要一个直白的答案。
　　我蹭过那些人的身体，就像穿透了我与死鬼间的层层阻碍。直到我站在死鬼身后，忍不住的喘着粗气。
　　还没来的及去触碰到他的肩膀，他像有心电感应般的转过了身，像是哭过一般红着眼眶看着我，然后是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他的拥抱太过令人窒息，令我有些艰难的说道。
　　他埋首在我的颈窝，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偷偷带死鬼回了宿舍，即使我知道并没有人能看见他，但还是莫名的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屋里的人不齐全，只有喵喵在。我谎称自己有点不舒服，先上去躺会，然后就拉着死鬼爬上了架子床，并且用上了平时都不会放下的布制小罩子。
　　于是我跟死鬼肩并肩躺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里看着头顶的花布顶发呆。因为外面亮着灯，所以这个空间里的光线有些朦胧，像是加了层滤镜一般。
　　我在心里盘算着想说的话，如果是刚才可能就已经脱口而出了，然而因为一时的犹豫造成了现在的胆怯和羞耻。好几次我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隔了那么几秒只好再悻悻地闭上。
　　我扭过头去看死鬼，发现他正在看我。
　　他的嘴唇像我一样张张合合地，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知道你说话不方便，所以你听我说就好了。”
　　“你之前，第一次问我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我很想回答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死鬼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但是语气中却没有字面上该有的甜蜜，而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我，内心中快乐的气息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低气压，像是被人死死攥住了心脏一般。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他在开始说后面这段话之前，先是扭过了头不再看我，然后咽了咽口水，抻动了喉结。
　　“但是，我从沙发上摔下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个死人，我根本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
　　“我慢慢说服自己可以不去在意，但是我看见周晨海抱你的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能是因为痛恨自己，所以不自觉的跟你生气了。”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不惧怕任何竞争者，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然后从他手中把你拉过来。”他顿了顿，看向我，“但是我不能，你明白吗？”
　　“我想走，但是我舍不得你。我不去找你，是想把选择的机会给你。”
　　“因为我已经没有我的人生了，可你还有。”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居然出奇的平静。死鬼突然抬手抚摸我的脸庞，我才察觉到眼泪已经印湿了枕头。我抓着他拂在我脸上的手，侧过身来看着他。眼泪顺着重力从眼角划过鼻梁再流进眼角，就好像没有溢出过一样，即使它仍在鼻梁上留下难以肉眼可见的水痕。也许，这也应该是死鬼在我生命中的动线，只留下微微的波澜，那种会随着时间而逐渐变淡的齿痕，而不是那种火山爆发般的残骸。
　　死鬼这一番话，彻底堵住了我刚刚所编纂的一切台词。因为我所有的言语都建立在他与我想法一致的前提上，而很显然我们的想法出现了分歧。其实也并不算是分歧，因为好在我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而不用一直纠结于是与否当中。所谓“分歧”只不过是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而已。我本以为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我希望我的人生有你之类的话，但是我运用了全部的力气去调动唇周的肌肉都没有将这了了数字说出口。
　　我退缩了，我还是退缩了。
　　我曾经迈出过一步，但是我在胜利的终点放弃了。在我的人生和死鬼之间，我选择了我的人生。
　　这并不是说死鬼会拖累我的人生。相反，正是因为有他，我才真正掌握了生活美好的证据。我的一切改变都是因为他，我的一切依赖和意义也是因为他，我怎么会不想要跟他在一起呢？但也正是因为这些，让我无法承担失去他的后果。
　　我和死鬼是没有明天的，我们只有一个个今天。如果我们在一起，每段闭眼入睡的时间，都将沉浸在惶恐不安之中。而在面对黎明之前，则要随时做好失去的准备。
　　这样的心理负担太沉重了，我承担不起。我宁愿人生是一汪死水，也不想再经历这样的悲欢离合。我哪怕再后半生孤苦无依，最后寂寞的死在冷风中，我也不要再体验一次拥有与失去强烈冲击的如同自溺般的感受。

　　我知道他也在挣扎，所以把选择权交给了我。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很久，久到周遭的一切都已经静止，时间和空间都不再履行各自维度的职责。
　　死鬼看着我的眼睛，仿佛从中读懂了一切。
　　“我们无法预测未来，就让我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送你重新过完这段人生，好吗？”
　　也许这就是及时止损的重要性吧，在一切还没有造成影响，在我能离开你，你也能离开我的时候，在暴雨没有冲滩山上的泥石造成坍陷，在我们彼此还没有变得疯狂。
　　我抬手抚摸着死鬼的脸庞，然后探头去亲吻了他的嘴唇，就像是最最礼仪般的碰触，可却融进了我所有的情感。
　　我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留下了干涸的泪水和最后这重重的点头。随既转过身去，用力地闭上眼睛。
　　一来想阻止肆意喷涌的泪水。
　　二来想从脑海中抹去这个已经让我开始伤心的面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