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侠撞》烟雪

35、昭然若揭

　　我们这一生，大概会听见几次告白？而什么样的告白又是最动人的呢？
　　我喜欢你。
　　我爱你。
　　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亦或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无论往后，时光的河以什么样的姿态流淌，李丁楠始终记得那一个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时刻，在潮湿的暗室里，借着昏黄的火把，她听见了这一生最温柔的句子。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愣地看着清流，只见对方也不躲避她探寻的目光，而是一贯温柔地看着她。
　　是的，一贯的温柔。
　　其实，且不说李丁楠，就连清流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将这个丫头放在心上的——他还不习惯“爱”这个字，他只知道，他想娶这个麻烦精为妻，即便会被麻烦一辈子。

　　“……清流。”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李丁楠突然觉得双颊像火烧一般，急急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清流被她问得一愣，转而笑了起来，问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就是……”李丁楠的小脑袋正在高速运转，“你觉得他很厉害，想要变成他那样的人，想打听他所有的事，收集他的资料，然后……”
　　“你确定这是‘喜欢’，不是‘崇拜’？”
　　“呃……”李丁楠被这冷冷的一句吐槽冻得无力还击，反问道：“那你说什么是‘喜欢’嘛。”
　　清流笑笑正想回答，却听见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走进来两个蒙面的黑衣人，将两人蒙上眼睛，从柱子上解下来，带了出去。

　　“喂喂喂，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黑暗中的李丁楠很没有安全感，只能靠大喊大叫来给自己增添一些气势。
　　可惜她的问句并没有换来回答，相反她微微发抖的手被一阵温热包裹中，而那阵温热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李丁楠突然就镇定下来。
　　李丁楠知道，那是清流的手。

　　走过了九曲十八弯的密道，两个人终于站定，被揭开布条的一瞬间，二人皆不适应突然的灯火辉煌，眯住了眼睛。
　　待李丁楠和清流适应了室内的灯光，才发现他们正身处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地铺金砖，殿内四角各立着一根通天大柱，柱子上除了镶嵌各色宝石外，还各镶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也难怪这殿内的光线如此通透明亮。
　　而大殿的尽头，是高高的阶梯，铺着锦绣地毯，地毯的尽头，正端坐着一个戴着蝴蝶面具的男人，男人的身侧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手里握着她惯用的蛇皮鞭。

　　是上官志文和谢明依。

　　“二位别来无恙？”上官志文喝了一口侍女送上来的碧螺春，淡笑着问道。
　　清流自然是认识谢明依的，可这上官志文却他第一次见，只觉得眉目声音有些熟悉。清流在记忆中苦苦追寻，突然想起雨云轩里那一张八面玲珑的脸，惊道：“小乱！？”
　　“正是在下。”上官志文将青花瓷茶盅搁在一旁的矮几上。

　　“你把我们抓来干什么？！”李丁楠问道，其实她对这个上官志文的情绪有一点矛盾，毕竟他是哥哥侍奉多年的总堂主，可是却也是他下令让谢明依把哥哥伤成了那样。
　　“你们擅闯我霹雳总堂的禁地，怎么我还抓不得吗？”上官志文的嘴角依旧带着笑，可是眼神里却全是寒意。
　　“你们伤了我哥哥，我自然要替我哥哥报仇！”
　　“傻丫头。”上官志文笑道，“你哥哥在山水涧和霹雳堂中左右为难，我替你哥哥做了选择，甚至还留着他的一条命，你应当感谢我。”
　　“你TM放屁！”李丁楠全不顾自己的形象，爆起粗口来。

　　可是上官志文却不以为意，反而改对清流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山水涧青龙堂的清流堂主了？”
　　“正是。”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清流只能先选择从善如流，静观其变。
　　“我原本还想让明依特意去山水涧‘请’你，不想清流堂主倒自己来了，倒是替我霹雳堂省了不少麻烦。”还不等清流发问，上官志文继续说道：“我听闻，山水涧这一代子弟里，当属清流堂主的‘称冠谏’是练得最好的。”
　　“所以？”清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我没有猜错，月明珠应当在‘公主’体内，而据我所知，只有‘称冠谏’才能将月明珠从人的体内逼出。否则，即便将那人五马分尸，也不能寻得月明珠。”
　　“所以你想……”清流的眉头全部皱起来。
　　“不错，待我找到公主，还要麻烦清流兄帮在下这个忙。”

　　“哧。”清流一声冷笑，“上官堂主当真看轻我清流，难道你以为霹雳堂在伤了我山水涧那么多弟子之后，我还会愿意帮你这个忙吗？”
　　“为了她，你会愿意的。”上官志文指着一旁的李丁楠，笑着说道。
　　清流连忙一步上前，将李丁楠护在身后，说道：“不要把她扯进去。”
　　“只要你答应我，我自然保证李姑娘毫发无损，可是如果你……”言尽于此，上官志文给了清流一抹“你懂的”的微笑。

　　“清流，你不要答应他。”身后突然传来李丁楠坚定的声音，“我平时尽给你添麻烦就算了，可这件事攸关整个山水涧，你不能再为了我，将月明珠拱手送出去。“
　　听到李丁楠这么说，清流反而笑了：“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哈？”李丁楠发现自己跟不上清流跳跃的思维。
　　“‘喜欢’就是即便知道对方是个麻烦，仍愿意为她一次又一次犯傻，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也心甘情愿。”清流说着，声音无比温柔，“李丁楠，我对你，似乎就是这种感情啊。”

　　“真是感人。”上官志文凉薄的声线却打破了这温情的一刻，“这么说，清流兄是答应我了？”
　　“只要你们保证不伤害李丁楠，我便答应你。”
　　“爽快。”上官志文说着，向一旁的谢明依示意，只见谢明依从偏门走了出去，不久，便见她领着几个霹雳堂弟子将白玉屏风与南宫剑带了进来。
　　看见南宫剑，李丁楠在清流身后小声说道：“他们是打算用他的血来找名字吗？”
　　“应该不错。”清流知道李丁楠的担忧，说道：“这么大的一块屏风，估计……他的命是保不住了。”

　　只见两个霹雳堂弟子将那白玉屏风放到在大殿上，而谢明依则拿着匕首走到南宫剑面前。
　　南宫剑看着谢明依，释然地笑了。
　　这一笑，谢明依犹豫了。
　　她记得他，亦如他记得她一般。
　　原来她不是村寨里唯一活下来的人。这种感觉，让谢明依下不去手。

　　“明依，你还在等什么？”上官志文坐在高座上，声音有些许不耐烦。
　　南宫剑将手伸到谢明依面前，说道：“别怕，我死不了。”
　　谢明依一愣——她，这是在害怕吗？
　　这么多年了，原来她还会有害怕的时候。

　　仿佛是为了纪念这难得的一瞬间，谢明依突然转身面对上官志文，面无表情地问道：“主上，当年真的是你在我们村寨的水井里下毒，才害得我们的村民全部死于非命吗？”
　　这看似云淡风轻地一问，却在上官志文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但上官志文毕竟是上官志文，只见他敛了心神，说道：“明依，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背叛我吗？”

　　这一句文不对题的反问，却已经让谢明依的内心明净如镜。
　　“属下记得。”谢明依说着，便拉过来南宫剑的手，毫不犹豫地往他的手腕上割下一刀。
　　顿时，鲜血如洪，纷纷落在碧透的白玉屏风上，彻底的红与彻底的白，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李丁楠不忍心再看，将脑子藏在了清流的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霹雳堂总堂的大殿内鸦雀无声。
　　只见南宫剑体内的鲜血仿佛流不尽似的，将白玉屏风悉数染得通红。而他，不过是脸色苍白一些罢了。

　　“这个南宫剑怎么回事？”李丁楠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她发现只要每隔一段时间，谢明依就要往南宫剑的手腕上再划上一刀，一开始她只得赞叹谢明依的心狠，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是南宫剑的手腕会自动愈合。
　　清流没有直接回答李丁楠的问题，只是看着高座上的上官志文，只见他嘴角常有的笑容消失了，脸色铁灰，眼睛则直直盯着南宫剑。

　　“看来，我们是找到了‘公主’了。”清流淡淡地说道。
　　而正在这里，染满血色的白玉屏风开始慢慢的渗出字迹，上官志文大步从高座上走下来，一把抓过南宫剑，在白玉屏风的“戊年”前站定。
　　果然，南宫家在戊年只有一个婴儿出世。
　　名字是：南宫剑。

　　“是你。”上官志文的声音竟然有一些发抖，“竟然是你！”
　　南宫剑看着自己面前器宇轩昂的男人，他的失控让他有一些措手不及。
　　“没想到‘公主’是个男子。”清流也颇为惊讶。
　　“这个南宫剑是‘公主’？”李丁楠张大了嘴巴。
　　“他的身体有自愈的能力，应该是月明珠的作用。”清流解释道。
　　李丁楠闻言不再说话，只能静观事态发展。

　　“当年她费尽心思把你送出宫，绝对不会料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上！”上官志文双目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跳，竟让人无法将他与先前那一位阴鸷的堂主联想在一起。
　　反而是南宫剑神色自若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好，那我就让你明白！你是当朝皇帝与云贵妃的孩子！当年云贵妃想尽办法将你送出宫去，还在你体内植下了月明珠！”
　　“所以你要月明珠？”南宫剑似乎听懂了，问道。
　　“不。”大殿的另一头却传来一个萧冷的女声，“月明珠是我的。”

　　众人循着声线望去，只见一个穿黑色裙袍，头戴金色凤凰的女子站在那里。
　　“夏天！”李丁楠和清流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而夏天只是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便径直向上官志文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