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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络之这些天开始闹失眠,往往躺在床上几个时辰睡不着。这天晚上子巽又来她这里坐着,也不和她说话,只自己拿了公文本在细看。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发,偏偏一小辍怎么也梳不通,她就回头对他冷冷道:“你不用跟防贼似的防我吧,子离又不在。”子巽从公文中抬眼:“你这两天火气比较大吗,我还是看着你的好。”络之摔了梳子,背对着他道:“我要睡觉了。”子巽看了看时辰,笑道:“怎么早睡有什么用,反正你都睡不着。”络之气道:“我就是想睡――你快走吧。”子巽数了数折子,对她道:“我看完再走。”

      第二天一大早,络之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了。她拉起帷幔正想叫琉璃,却一眼看见子巽合衣睡在榻椅上,桌脚边上散着两本公文,桌上的一支蜡烛烧到了尽头。她便披衣下床,拿着脸盆出去打水。等她回来,看见子巽还睡着,她就顺手把地上的公文捡起来,正犹疑着要不要把他叫醒,子巽却已经睁开眼了。

      二人对望,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络之心里有点不自然,就把公文递过去道:“你的东西掉了。”子巽接过,对她微微笑道:“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她昨晚赌气躺在床上,一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一直盯着帷幔上的一团昏黄烛光,盯着盯着只觉烛光越来越暗,人也就昏昏沉沉地睡去。子巽掀开盖在身上的外衣,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昨晚我本来是要走的,谁知道看书看得睡着了。”又看着络之道:“也给我打盆水洗脸吧。”络之便拿了盆去了,一时回来,看见他正低着头在束腰带,他大约被人伺候惯了,自己穿起衣服来就手势笨拙。子巽自己穿了一会,就望着她道:“过来帮帮我?”络之只好走过去,她何曾做过这个,一根紫金长穗宫绦给她绑得不成样子。子巽笑了起来:“做你的夫君可真不幸。”他又解了腰带放回她手里,接着拉起她的双手环在自己腰上,一边对她道:“那些婆子平常都是这么做的。”

      络之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子巽这些日子天天来找她,平常无事他都会坐到很晚,她早存了一段狐疑在心里。起初她以为是为了子离,可他在这里时从不主动提他。他间或看书下棋,间或同她聊几句。有时也会望着她,眼神波澜无惊,着实看不出在想什么。此刻络之给他握着两手,只听他道:“对了,再环到前面来打个结就好了。”她觉得这样太过暧昧,就挣脱开了,轻轻道:“我不太会做,你还是叫婆子进来伺候吧。”

      谁知子巽却右手一带把她揽进怀里,轻轻一笑:“你总得学学。” 络之给他吓坏了,赶紧挣扎着推开他。她一把青丝垂在他右手上,她一动他就觉得一阵酥痒。他看她一脸惊慌失措,一双眼睛却瞪得雪亮,禁不住就朝她脸上吻去。络之叫道:“你做什么?”子巽却越搂越紧,另一只手抚上她的淡眉,他低着嗓子道:“你不是疑惑我干吗天天来烦你吗,我这就告诉你。”他说着就吻住了她的眼睛,络之呆了一下,接着就推他道:“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子巽却嘿嘿地笑起来,边笑边朝她的细颈间吻去。络之给他掐着腰不能动,只觉一阵滚烫在颈间徘徊,她急得哭道:“韩子巽,你放开我。”子巽听见她哭声,便把头埋在她颈间不动了。她听见他微微喘气,好象还喃喃地说了句:“怎么办呢?”

      忽然间一阵敲门声,却是琉璃的声音。络之听到她叫:“姑娘,你起床了吗?要不要我进来?”子巽依旧搂着她,她颤声道:“求求你放手吧。”子巽看了她一会,这才把手松开。琉璃刚好推门进来,看见子巽在里面,惊道:“二爷你怎么在这?”子巽神色如常,淡淡说了句:“我昨晚睡在这。”琉璃便把眼睛转向络之,络之早躲到一旁去了。琉璃只好道:“二爷梳洗过了吗?早饭已经备下了,二爷在这里用吗?”子巽道:“你再去打盆水来,早饭我们去前面吃。”琉璃听他说“我们”,必是指他和络之了,她满心疑惑,便站着不动。子巽催她道:“还不快去!”琉璃只好出去了。子巽回身又看着络之:“今后你都去前面吃饭吧。”络之马上叫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是为了子离?还是为了我爹?你――”她说到这里又哭了出来。子巽也不说话,等着琉璃进来给她梳洗好了,就带着她出门。刚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对琉璃道:“以后要喊少夫人,不要老是姑娘姑娘的乱叫。”琉璃只低着头答是。子巽这才带着络之走了。

      堂上诸人看着他们一同进来,都有点错愕。等到坐定了,韩母才问:“子巽――”他就接道:“今天没什么要紧事要去宫里,所以起迟了。”络之只觉得所有人的眼神都在看她,饭桌上的碗筷碰撞声特别清晰。她一抬眼,看见文抒有意无意地望着她,一对美目里含着好奇。她只觉坐不住,却看见子巽在一旁悠闲地喝粥,她不由地放下筷子,刚想起身,便听见子巽道:“庄嬷嬷,你站在旁边老半天了,有什么要紧事吗?”庄嬷嬷连忙回道:“有一些银两的支用要回文姨太;还有昨天来了一位梅先生,说是二少奶奶的母舅,想接少奶奶过府住几日,另外还带了一封信。”她说着便把信递给络之。络之便拆开信看,子巽在旁边道:“上个月你舅舅来京你不是回去过了吗,这么又要来接?”络之看着信道:“过几天他作生日,想接我过去聚聚。”子巽便不说话。文抒笑道:“他们甥舅经年不见,表姐妹之间必有许多话要说,原是该回去热闹一下的。”这时芳儿叫道:“怎么我没姐姐妹妹玩呢?”姚氏笑道:“你不有弟弟吗?”芳儿撅嘴道:“不一样吗,我喜欢妹妹。”韩母对文抒笑道:“你可听见了。”文抒不禁红了脸,子巽也微微一笑,便对络之道:“那你过去住三天吧,三天后我再叫人去接。”

      谁知三日后来人却回道:“少夫人说今日不回来,还想再多住几日。”子巽听了,就道:“那你回来干什么?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了。”这原是件平常事,小厮不知他为何生气,只当是他公事不顺心,拿此事来出气,就连忙回道:“那小的明天再去接。”子巽摆摆手让他出去,自己顺手拿了本书出来翻看。谁知他随手一翻,却是苏东坡的那篇江城子。他看了两眼,没由来的一阵烦闷,却不知是为谁。他扔下书,径自走到院子里去了。

      子巽走到小桥上,迎面走来小丫头吉祥。吉祥笑道:“原来二爷在家啊;文奶奶还以为你不在,故而没来请你。”子巽便问什么事。吉祥回道:“惠王爷的王妃来了呢,正巧大奶奶的远房表亲也来做客,来了一屋子小姐少爷,老太太欢喜极了,如今都聚在咱们奶奶那里呢。二爷你快来瞧瞧,惠王妃直夸大奶奶的两个大侄女生得俊,说要带回王府住几日呢。”子巽听了,就笑道:“知道了,告诉文姨太,我一会过去。”吉祥就笑嘻嘻地走了。

      子巽又在桥上站了会儿,看着迢迢湖里飘着的几片黄叶。那些落叶在他脚下徘徊了一周,就随着水流往西南边飘去了。他眼睛就随着落叶跟过去,夕阳抚在上面,隐隐约约泛着金光,他不知不觉连脚步也跟上了。

      “仰桐庐”三个字当年还是他提的。一年夏天特别热,他就在这里住了几天,临走是随笔写了这几个字。子巽抬头凝视了会,不觉就自己笑了起来。他是自幼老成的,别的小孩在追逐打闹的时候他已经在看资治通鉴了。他本来以为这些年来的坎坷沉浮已叫他把世事都经历透了,哪里承望如今却生出这份痴心来。思及此处,他不觉自嘲更甚,一手推开了仰桐庐的大门。

      络之是没什么防人之心的,也不太喜欢理东西。正屋和厢房的门都大开着,桌上的东西还堆成三天前她走时的模样。子巽拿起案上一叠纸一看,却是几十首七绝句写在上面,再一看,原来是用来猜字谜的。他看有些下面写了解,有些没写,还有写了涂了的。他看了微微摇头,就拿起笔帮她补上答案,刚写了两个,忽地想起她会俏目圆瞪地叫他别乱翻她东西,他不觉笑了笑,就搁下笔。后面的几张也无甚新奇,都是些闺阁中用来做戏的字谜。他刚要放下,眼睛却被最后一张定住了,那张薄薄的徽州宣纸上没有字谜,却写满了“子离”。

      络之在母舅家住了一个月才回来。她原本以为韩子巽会派人来接,谁知道她回了那次以后就一直没有音训。他既不来催,她也就不回去。倒是梅氏看不过去,说哪有出了嫁的女子一直住在舅舅家的,终于找了天命车送了回去。她回去后韩府里也没什么人关心,子巽只淡淡地说了声:“回来了?”;文抒对她轻轻一笑;倒是芳儿腻着她甜甜道:“二婶给我带回来什么好东西?”;韩母与姚氏去佛堂吃斋了,她过了好些天才见到。

      这日子巽坐在正堂里听着管家说着内务杂事。因韩母姚氏都不在家,几项大的银钱支出他只好亲自管理。他很少管这些事,故而家里众人都逮了这次与他说些是是非非。文抒在一旁笑道:“那些人倒精明,瞅着能做主的来了,就排了队来讨些便宜。”子巽听着这些琐事一下午,早已心生厌烦,就对曾伯道:“还有谁?”曾伯回道:“就剩下大厨房里的几个厨子了――”还未说完,就一丫头跑进来哭道:“二爷替我做主。”子巽认了她一下,才道:“是你啊。”文抒立刻沉下脸来喝道:“你来做什么?”她很少说重话,引得一旁的络之和芳儿都看过来。文抒又道:“带你的婆子呢?怎么容你跑到这里来了!”早有两个婆子快步过来想拉开那丫头。那丫头却死命拉住子巽哭道:“二爷,文姨太要把我送回乡下配人,你都不管吗?”慌的那两个婆子连忙掰开她的手,口里道:“你同谁拉拉扯扯呢,还不放手!”那丫头哭得更厉害:“求二爷做主。乡下我是死也不去,求二爷念着以往的恩情容我留下。我不求有名有份,只要让我伺候二爷一辈子――”文抒厉声道:“还不拖走,这是唱给谁听呢!”那丫头却挣脱了辖制,突然跪到文抒面前道:“求文姨太念在咱们都是女人的份上别那么绝情,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既是这里的人了,死也是这里的鬼。求文姨太行行好给我个容身之处。”她哭得厉害,文抒却冷笑道:“谁同你是咱们?谁又同你是夫妻?你平日里妖妖娆娆的行径当我不知道是吧?韩家娶的个个都身家清白,哪里容得你这么个祸害。”又对婆子喝道:“再不架走,连你们一同治罪!”那丫头又哭又叫,哪里这么容易拖走,于是又进来了几个力气大的,一时间堂上闹得鸡飞狗跳,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络之看了觉得荒唐,就带了芳儿悄悄从边门出去。脚还未跨出门槛,子巽的声音却已先到了:“你去哪里?”他一说话,堂上拉扯的打闹的叫喊的都停了下来。络之就道:“我带芳儿回去。”子巽看她脸上微微带着轻蔑,就嘴角一沉:“你不要一副事不管己的样子,既做了这里的大少奶奶,就得担起点责任,过来!”他另叫了人送芳儿回去,络之只好坐回原处。子巽斜着眼问她:“你说这事该怎么办?”络之奇怪地看着他道:“这要问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子巽却对众人道:“以后这事就回二少奶奶,怎么处置也听她的。”他一说完,文抒络之一起看着他,文抒急道:“这瞎扯些什么呀?”子巽淡淡道:“这府里没有白吃白住的。她既是这里的主子,就该做主子们该做的事,协理家事,应酬内务,这些要求不算过分吧?她要是这些也做不好,就只能赶到庄子里去种地了。”络之气道:“明明是你惹出来的事,这与我有何关系?”子巽冷道:“有何关系?平日里别人怎么称呼你的?二少奶奶!这是白叫的吗?”又对那丫头道:“你知道该问谁了?”

      那丫头连忙跪道络之面前道:“求少夫人做主。”络之不习惯这种场面,满脸通红,连忙道:“你别问我,你去问他吧。”子巽在一旁讥讽道:“毫无主见。”络之给他气得讲不出话来。那丫头又哭道:“求少夫人可怜可怜我,我若真被赶,还有谁肯收留,只有死路一条的。”络之看那丫头也有几分姿色,嫩嫩的脸儿着实可怜,刚想开口叫她留下,却看见文抒冷冷的脸色。她左右为难,又看见子巽在一旁置身事外的样子,就胡乱道:“那你留下来吧。”她才说完,就听到文抒果决的声音:“不行!沉珠不能留!这事如何对娘交代?要是开了先例,以后还怎么禁约丫头的行径?传出去的话更有损我们家的清名。”子巽却冷冷道:“她说留就留,谁也不许多话!”文抒原本含着怒气,可听见子巽的声音更冷,俊眉冷凝,就不敢再多说。沉珠连忙跪到子巽面前道:“谢谢二爷收留。”接着对文抒得意一笑,回头对络之道:“沉珠多谢二少夫人的好心。”

      络之亦不知做的是对是错,正踌躇间,又听见子巽道:“你既留下她,就得给她安排个住处。”她真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讨来今天这翻折腾,只好道:“住在哪里不都一样吗。”子巽摇头道:“如何一样?她既留下,就是给我收了房了。我看文抒不大喜欢她,那她只有跟着你了。”络之跳了起来:“什么?!”子巽微微一笑:“你帮我收了一房侍妾,她当然跟着你住了。”络之喘着气瞪着他。沉珠在一旁迟疑道:“二爷,这――”子巽眼睛扫过去,她便连忙低下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络之:“你看你那里够住吗?要不要再加个床?”他看她气白了一张俏脸,又轻轻加了句:“我看还是加盖间屋子吧,省得我哪天爬错了床,倒把你这个贞洁烈妇给糟蹋了。”络之一把推开他凑进的脸,站起来颤声道:“韩子巽,你龌龊!”她说完就噙着泪跑出去了。

      子巽倒回椅子上,脸上还含着笑。文抒看了他老半天,也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子巽的目光一眼撞到了沉珠,就指着她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啊!?”他又往大屋里一扫,拿手指着众人。文抒连忙一个眼色,婆子丫头齐刷刷地都退下了。她关了门回头,看他眯着眼睛做在那里,纵然阴影打在他脸上,那双眼睛依然透亮,仿佛燃烧着什么东西。他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不出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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