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他的白月光复活了》大嘘菊

20、落水

　　谢茵跟着宫女走出偏殿往回走，等沿着游廊又到了有水池的那个地方时，两个穿灰蓝衣的太监正拎着木桶和扫帚从她们身后快步赶过来。

　　这两个太监经过时，一见谢茵穿着便知是贵人，连忙跪下来问安，其中一个太监低着头用请罪的语气对谢茵说：“前头有宫女冒失，不小心在廊上撒了污秽物，奴才们正要赶去清理。贵人请绕路吧，可别污了您的眼。”

　　听他这么说，跟在谢茵一侧的宫女就开口同她请示：“那王妃请从桥上走吧。”

　　这里廊道环绕，游廊下的水池上头还架了座小木桥，直通另一侧的长廊。但地方本就不大，挖池子都只能挖这么小，建桥的人是怎么想的？

　　沿着桥阶往上走的时候，谢茵又看了看桥两侧，觉得这池子要是再小上两圈，腿长的人助跑一下差不多都能跨过去了……难不成建桥只是为了能走个近路？于是便好奇地问宫女：“这池子这么小，怎么还架了座桥？”

　　宫女轻声和谢茵介绍起这桥的来历：“这池子里头原本应是种莲花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只剩上一年的枯枝了。本来皇后娘娘觉得光秃秃的不好看，但燕王爷说这样也别有雅趣，不许我们动它，桥也是燕王爷前两个月亲自画了图让宫人修建的。”

　　说到这儿，宫女抿嘴笑了笑，继续补充说：“燕王爷常坐在桥上钓鱼。”

　　原来是为了钓鱼。谢茵这才懂了。

　　从这宫女的话中也能听出，皇后对燕王陈闵是十分纵容的，那这座看起来不大合宜的桥也不过是个消遣的地方，为逗燕王一乐罢了。而且谢茵一听人说起陈闵，就想起之前游灯会上自己捉弄他时他的表情，也不禁莞尔。

　　说着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桥中央，有阵风吹过来，池中枯枝摇摆了一下，谢茵能感受到丝丝近水的凉意。她脚下未停，又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这时候鞋底忽然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在了围栏上。

　　围栏本就不高，更倒霉的是居然还不稳，咔嚓一声断裂滑脱，然后连同她一起跌进了池子里。

　　随后噗通一声，谢茵只觉得自己重重砸了进水中，冰凉的池水迅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吞没了她。她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池子确实不浅啊……

　　她猛地下沉，身上的衣服格外沉重，尤其浸水之后，简直像是秤砣一般把她死死地往水下拉，四周一瞬间变得格外寂静，只剩下耳边清晰的水流声。

　　刚掉进水里的那一刻谢茵是有些恍惚的，渐渐的，水流声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叫她，可凝神去听，又好像只是水面上嘈杂的人声。

　　因为落水的时候不设防呛了几口水，此时觉得胸口像是被拉扯一样疼，她被困在一层又一层的衣服里挣扎了几下，本来以为自己就要被这池子给淹死了，没想到扑腾了几下手脚，很快就有了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

　　她似乎是会水的。

　　察觉到这一点，求生的本能令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无措，提起一口气拼命往上游，开始还只是胡乱划动手脚，渐渐又变得从容起来。不过即便动作从容，还是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游动起来，毕竟衣服实在是个束缚。
　　谢茵只觉得自己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但因为恐惧死亡，仍憋着一口气不敢放松。可刚等她从终于水里冒出头来，同一时刻又有一个暗红色身影砸进了水里。

　　她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见桥上和廊上已经聚了几个闻声赶过来的宫女太监，正扯着嗓子喊：“燕王爷不会水！”

　　宫女们都不会水，倒是有几个会水的太监，但碍于齐王妃落水不好直接跳进池子救人，就找来了几根长竹竿伸进水里。没想到刚好路经此处的燕王听说是齐王妃落水，居然想也不想就直接跳水救人。

　　燕王？陈闵？

　　谢茵来不及思考，迅速用一只手握住了递到手边的竹竿，借力勉强浮在水上，然后凭直觉在水里捞了一把，正好抓住了陈闵的衣领子。陈闵被水一泡倒清醒了，感觉到自己正被谢茵扯着领子，也知道挣扎只是给她平添负担，于是老老实实地泡在水里放松身体。

　　好在水池和回廊相接，衔接处砌了阶，谢茵一手扯着竹竿，一手拖着陈闵向回廊慢慢靠近，然后在太监宫女七手八脚的帮助下脱离了水池。
　　随后太监们又把陈闵扯了上来。谢茵看他浑身是水地趴在游廊的栏杆上往外呕水，被宫女扶着站起来后大喘着气说：“你可真是够丢人的。”没见过跳池子救人，反倒被落水的人救上来的。

　　陈闵还是少年心性，凭着一腔救人的勇气往水里跳，没想到却落得如此狼狈。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半天没有接话。

　　谢茵咳了两下，觉得身上的衣服更厚重了，若她不会水，凭着这衣裳的重量也能把她困死在水底，怕是等借水力浮起来时也是不省人事了。而且湿衣贴着身子，风一打便冰凉刺骨，冻得她不禁抖了两下，宫女忙把刚刚找来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记起刚刚宫女太监们喊的那句燕王不会水的话，谢茵又哑声问陈闵：“你不会水跳下来做什么？”

　　陈闵皱着眉，有些无辜地低声说：“……我是会水的，真的。”
　　他小时候落过一次水，多亏了四哥及时把他救了上来。自那以后皇后就开始逼着他学泅水，生怕他再发生什么意外，或是遭人暗害，只不过一直学得不好而已。

　　四嫂落水，他见了怎么可能不救？
　　正是逞英雄的年纪，而且他心里有一直有一个多年没能解开的心结。陈闵又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是想说些什么，表情迅速沉寂下来。

　　六岁那年，四哥带他在御花园里玩。三皇兄之前和身边的太监闲聊，说御花园的池子里养了一条神仙鱼，通体是灿金色的，他偷听到后好奇了好几天。

　　所以那天他就偷偷甩开了太监宫女跑去远处的池子边上捞鱼，结果头重脚轻倒栽进了水里，最后还是一路找过来的四哥最先发现了他，跳进水里把他救了上来。

　　那时候四哥已经十三岁了，水性一向很好。但自从四哥的生母两年前溺死在这池子里的，他就再不会靠近这片水了，可自己当时出境危急，四哥想也没想就跳水把自己救了上来。

　　那也是母后唯一一次动手打四哥，当时也是气急攻心，口不择言地怪四哥没能看好他。那时候他年纪太小，话记得不大清楚，但也知道母后是说了一些过分的话，让四哥伤心了。

　　后来有宫人背地里嚼舌根被他听到，原来宫人们都在说四哥的生母死得蹊跷，或许心中有怨气，鬼魂就留在了水池中，这才险些夺走他的命。
　　明明是他贪玩才落水的，传来传去却变成了恶鬼害人，而且这恶鬼还是四哥的母亲，不知四哥听到了又会如何伤心。

　　虽然后来那几个嘴碎的宫人被母后下令杖毙了，母后也同时派人将池子填平，又借启祥宫半月前死的一个宫女的名头，请来道士入宫做法事。

　　也是从那一年起，四哥愈发沉默，又过了几年便向父皇讨旨，随军去了战场。

　　听到陈闵的辩驳，又见他始终怂怂地耷拉着脑袋，谢茵有些无语也有些好笑地想：就算会水也是个半吊子。

　　这时候游廊那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谢茵一扭头，就见是陈恒和皇后他们闻讯赶来了。刚刚就有宫人过去禀报，说燕王跳池子救落水的齐王妃，几人一听就赶过来了。

　　皇后方才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这时候脚步却匆匆忙忙，一走近就最先数落陈闵：“你会水吗就敢往池子里跳！”虽然在训斥，表情却满是关切。

　　陈恒把手里拿着的披风展开，披在谢茵身上，说：“快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谢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觉得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更用了些力，几乎是把自己揽在怀里了。

　　陈骜和郑璠夫妻俩倒是不急，他们走来时谢茵已经被陈恒领去换衣服了。

　　游廊这边只剩下皇后和陈闵，还有跪着的一群太监宫女。陈闵拎起自己的袍摆用力拧了把水，皇后皱着眉头拿着手帕给他擦脸，说：“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也不怕着凉！宫里这么多人呢，你逞什么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