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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终章】八.故人归 ...

  •   一

      “你好。”
      “你好。白小姐。”

      “所以裴聿观呢?”坐在南京梧桐巷的一栋偏僻阁楼里,白宜环顾四周,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间里的另一人。那人坐在她的对面,右脸覆盖半面木面具,手拄一只黑手杖,跷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泡茶。
      “是他约我来这里的。他人呢?”白宜叹气,“怎么只有你,半面李。”
      “哦?他约你来这里要干吗?”半面李似乎很有兴趣,摸了摸下巴。
      “说是要结算这个月的工资。”

      “真惨啊,”半面李摇头痛惜,“贵社的欲望师已经几个月没领工资了?”
      “就这三个月。据说财务紧张。社里的钱只够发给部分资深前辈及大佬。”
      “唉。”李生啧啧,“你看,白小姐,你还不如加入我们交易司,敝司的薪酬绝对极佳。”
      “每个月都发?”白宜接过他端来的一杯茶,低头看了看,但没喝。
      “每个月。视任务完成度还会有奖金。”李生似笑非笑,“当然,前提是如果任务结束时,你还活着的话。”
      他懒洋洋地叹气,“所以我们的工资总是发不完。”

      “我走了。后会有期。”白宜起身,挥手。
      “多日未见,白小姐依旧冷漠无情。不叙叙旧吗?”戴面具的人仍坐在藤椅上,不慌不忙地煮茶。而她脚步未有停顿。
      “你确定要走?白小姐,实不相瞒。在下早已在梧桐巷里埋了炸(he xie)弹。”他终于叹了口气,扼腕叹息,“白小姐一走,只怕无数无辜的人就要葬身火海了。”

      片刻的宁静。
      “无耻。”白宜转身,又坐下了。
      “这就对了。”半面李赞许点头。

      “你到底想干吗?”
      “不干吗。在下只想白小姐做个梦罢了。”他微笑,“有闻白小姐近日太过操劳,近日时辰尚早,阳光正好,白小姐不妨于清晨小睡会儿,岂不美哉。”

      眯了眯眼,看向她,他又补充道,“李某保证,白小姐醒来之后,我自然会放你平安离开。再不加任何阻拦。”

      “我不。”

      “……白小姐,你应该知道。一般人来找我做梦,我都是要收钱的。”半面李叹气。

      白宜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有一瞬间,窗外的春风飘来一些奇怪的味道。
      “我好像闻到了清酒的味道,谁在喝酒?”她皱眉。
      “那时我身上的味道,”他微笑摇头,“白小姐,你的鼻子很灵敏的。交易司的每个人都带有某种味道,千奇百怪的欲望的味道。我一直认为,你们身上也有。毕竟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敝司一向分工明确,下设诸多催眠师,逆时师,织梦师,调香师等等等等。不像你们,管谁都叫欲望师。”

      “半面李,我还闻到过竹子的味道,清淡的雪竹。”她点了点头,抬头看他,“那个人是谁?
      “啊,那是个我很讨厌的人。”半面李摆摆手,“相信对白小姐来说也是。”

      他站在门前,被一小片阴影笼罩,右手握一只黑色的铁手杖,木面具下的半张脸没有什么表情。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身穿白旗袍的女子坐在藤椅上,阁楼下的橡树从窗子里伸进绿叶,仿佛陷入一段古老时光。

      “你到底为什么要见我?”她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因为白小姐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他悠悠走到她的背后,不紧不慢地回答,铁手杖点了点地,顿时在阁楼地板上震起一层薄薄灰尘。“而某人的动作又太慢。在白小姐身边花了这么长时间,却什么都没拿到。

      ——————————————
      一间废旧的阁楼,走廊里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片刻后,一青年推门而入,面色不耐烦。
      “你绑她来做什么?”青年手中转着一把刀,挑眉指向窗边坐着的女子。那人一身白旗袍,坐在窗边的藤椅上,安静地闭着眼。
      “她需要做个梦,做完梦就醒了。”站在窗边的另一人转身,答道。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脸上的半张木面具上,有淡淡的光泽,露出的另半张脸在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眉眼锋利阴郁。
      他总是没什么表情,于是即使是在灿烂阳光下,也让人有一种难以揣测的不寒而栗之感。

      玩刀的青年用质疑的阳光审视他。
      “免费帮她做个梦。”于是半面李叹气道,“你知道的,姜行。人年纪大了。偶尔也想做点好事。”
      姜行上下打量他,啧啧道,“厉害。你也不怕竹叶青来找。”
      “来了更好。我早就想杀他了。”半面李眯了眯眼,平静道,“上次在咖啡馆,我们见过一次面。当时他的那副样子,你真该看看。”
      “咦?上次怎么了?怎么了?”姜行挑眉,显得十分感兴趣,从口袋里拎出一颗梅子来嚼,兴致勃勃问道。

      “他的效率太慢了。”半面李瞥他一眼,转而看向窗边的女子,冷冰冰道,“我还以为交易司的005会有多么厉害的手腕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就是一条毒蛇。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半面李拍了拍手杖,微笑道,“你再跟他一起共事的话,迟早会被他害死的。姜行。”

      二

      1915,上海,平府路。
      宽阔大道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远一点能看见市立图书馆的白色墙角,身穿制服的青年学生三三两两抱书走出。再远一点,还能看见几栋红色小洋楼以及被黑色细栅栏围起的花园。树枝从栅栏的顶部伸出来,梧桐花在春风中飘落在街道上,大门上顶着三个字,白公馆。

      街上车铃阵阵,道路两侧的行道树下蹲着卖水果的小贩。街道上空混合了叫卖声,热闹非常。路边的点心店飘出诱人香气。
      “老板,一斤绿豆糕。三块玫瑰酥。两块芙蓉饼。”柜台前,年轻人站的笔直,一身黑色军装,面无表情开口。
      “好的,这位客人请稍等!”老板把糕点名又重复了一遍,“就这些?”
      年轻人闻言皱眉,不情愿地扭过头去,问道,“小姐,这些够吗?”
      年轻人身后站着一位洋装小姐,头戴米色宽檐编织帽,一双带白蕾丝手套的手正在折叠太阳伞。她没抬头,只是从帽子下传来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还要一块芙蓉饼。”

      “好的。”年轻人平静点头,“就这些,够了。老板。”

      “季深,还要一块芙蓉饼。”白裙小姐叹气。
      唤作季深的年轻人依旧置若罔闻,专心盯着点心柜台的玻璃看。老板停下手中工作,面露惊恐,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经历某种重大博弈般的错觉。
      “……好的。”军装青年依旧面无表情,声音里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嫌弃,“再加一块芙蓉饼。”

      清晨七点一刻,从芙蓉巷西街点心店里走出两个人。白二小姐身穿白色洋装,脚蹬深红羊皮鞋,压低帽子,走在前面。季深撑伞,落后半步,手里提着几袋热乎乎的绿豆糕。
      白珠慢悠悠贴着墙角走,接过一袋,抱在怀里,边走边吃。

      事情是在某个拐角发生的。
      那时白珠刚好吃完最后一口,低头拍了拍手,刚想拐进巷角,随即便被一声极其巨大的“让一让”吓得一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拐角里跑出一辆嚣张不羁的自行车,送报人飞快蹬着脚踏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明显收到惊吓的她,还有另一个倒霉的路人。
      那路人似乎也正准备跳到一旁,躲避自行车,非常不幸地,和她的躲避方向十分雷同。
      于是二人猛的撞在一起。路人怀里的厚部头大书纷纷掉落,发出惊人的巨响;白珠捂着撞上书角的额头蹲下来,眼泪汪汪。
      “你没事吧?姑娘?”路人惊呼。白珠连忙摇头,被那人颤巍巍地搀扶起来。与此同时,看着自己冷血的保镖跟班,冷静走上前来,蹲下捡书。
      白珠惨兮兮地揉着额头,抬起头来。

      路人是个青年。白衬衫外松松披了间深蓝中山装外套,似乎也在匆匆赶路。
      白珠与他对视。
      片刻后,觉得哪里不对。
      这对视也太久了些。衬衫青年眉清目秀,双眼瞪得聚精会神。白令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顿觉不妙。这人怎么好像是在盯着自己手里的点心。

      “幸会幸会,白公馆的白二小姐。”那人笑眯眯地拱手,继续盯着油纸袋,疑似咽了口口水,“在下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直到白二小姐定有好心。好人有好报。”
      见白珠没反应,他面露悲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久闻令堂大名。令堂白远道,腰缠万贯,心地善良,想必素来仗义疏财。”
      “并不。如果是我父亲,他是不会理你的。”白珠摇头,无情反驳,“比起施舍给乞丐钱类似毫无意义的花钱,他宁愿让你捅他一刀。”
      “当然,如果你真这么做了。我大伯不会放过你的。”白珠抱臂补充。并看着自己的冷漠保镖终于站起身来,将那几本书重新推到青年胸前。
      青年连连哀叹,十分凄惨。白珠抱着依旧温热的纸袋,抬头看他。果真落魄非常,青年衬衫领口褶皱不堪,裤腿上还有些许泥点,臂弯里杂七杂八抱着几本厚厚的书,《毕格拉斯哲学解析》,《法兰西哲学新报》诸如此类的书摇摇欲坠。他惨兮兮地皱眉,坚持不懈实行乞讨,脸皮厚如城墙。在长久而寂静的对视后,白珠默默低头,从纸袋里拎出一块绿豆糕,递给他。
      “谢谢,谢谢。”那人颤巍巍地接过,遂头也不抬地大吃起来,含糊不清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青年尽管吃得狼吞虎咽,然眉清目秀,煞是养眼。于是白珠站在一旁,又默默拎出来几块。
      青年十分感动,泪流满面,“谢谢二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哎。谁不知道您是白老板的千金,白公馆的二小姐,白珠。”
      少女姓白名珠,乃白家公馆的二小姐。白远道的女儿,有一名叫做季深的冷脸年轻保镖。据说其爹乃北洋总统府财务总长的十八代表亲。白家世代经商,白远道颇有商业头脑,爱财如命,手下厂房若干,并且染指古董倒卖生意。近年战火纷飞,北洋政府施加压力,四处暴力镇压革命。故白家常为人指责为趋炎附势之徒,军阀走狗。
      近日乃多事之秋。革命党人纷纷呼吁革命,于总统府右手边巷子里的核桃树下鸣枪示意。于是白二小姐十分警惕,对着吃绿豆糕的青年打量来打量去。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少女皱眉追问。
      “白二小姐美貌如花,自从多日前在游云诗社的开社庆典上偶遇后,二小姐的美貌令我久久不能忘怀。”
      白令珠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对了,二小姐。”青年吃完绿豆糕,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话锋一转,“有没有某一个瞬间,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并不真实。我的意思是说,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人在默默观察你。”热爱哲学的青年活学活用,相当具有思辨思维,眯起眼睛,对着路那边指指点点,“二小姐。就比如那边那个撑伞的黑衣人,他一直在看你。”
      白二小姐从纸袋里拿了一块点心,垫脚看过去,叹气道,“那是我大伯的朋友,我们刚刚打过招呼。”

      感受到自家保镖极其稀少的耐心正在飞速流逝,白珠决心尽快结束这由于一场事故引起的谈话,遂边吃边问,“对了,阁下究竟是谁?”
      “二小姐不记得我了?”
      青年声音委屈,伤心地拍掉手上的点心渣,“鄙人姓祁名叶青。祁叶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终章】八.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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