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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五.春归客 ...


  •   一
      宣和巷里的小胡同,柳随风匆匆走过。
      太冷了,冻的柳随风想骂人。
      不知新柳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柳公子哀叹连连。
      怎就这样倒霉,今日家里还有午课,柳老爷还特地派人提早提醒着,生怕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又该敷衍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游手好闲,不见人影。
      “其实也不能怪我嘛。”柳大公子暗自诽腹,不过是中午头小酌了一杯,伏在奇芳阁的檀木桌上,眯了一小会,再醒来,就是如今时辰了。
      唉。这能怪谁。
      天意天意。

      破罐破摔的柳公子心中戚戚,喜上眉梢,打量起巷道两旁的商铺来。得先个地方避雨。左看右看,柳随风猫腰匆匆钻进一个屋檐下。
      “谁呀?”他还没站稳脚跟,就听见从铺子里飘出一个声音,大概是看见了自家铺雕花朱门上,忽然多了个人影。
      “路行不便,借老板娘屋檐躲个方便。”柳公子挠了挠头,拱手道。
      “哦。”女子声音仍不咸不淡,倒也不嫌弃,伴随脚步声飘近,“我开个门,客官里面请。”
      门吱呀一声推开,果是个年轻女子,一身白绒袄,长发拿跟青木簪子挽,柳眉薄眼,朱唇白面,笑了笑。

      “多谢。”柳随风抬脚跨入,原是间珍珠铺。铺面不大,三面墙又被一排排大木箱子围起,大概是留白得当,竟也没有拥挤逼仄之感。梨花古木有点泛潮,拿樟脑茉莉醺着,有淡淡的芳香。油灯的火焰飘忽不定,无数大小匣子里,此起彼伏流过点点白光。
      嗬。原来是件珍珠铺。
      柳随风左思右想,觉得面熟得很,忽然哑然,“老板娘,这可是藏珠阁?宣和巷往南走数百步,桃木围着的珍珠铺子?”
      “正是。”女子有些奇怪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大概实在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自己这间无名小铺。
      “哎呀,老板娘,你可开门了。”柳随风感慨,“我有一友人,前不久,母亲庆生,有人提点着他,来此处寻根珍珠链子。老太太也一直惦记着。谁承想老板娘你潇洒闭门,三月不开。”
      柳随风只顾碎碎念,一抬头,就见女子眉角抽搐,一副淡然神情顷刻崩塌,颤颤伸手来抓自己,“........那什么,你朋友还来吗?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柳随风不懂这些,只觉这古董生意都是厉害的,一时见这老板娘一副凄凉之态,缺钱得厉害,结结巴巴道,“老板娘,别急,别急。这是不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我呸。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想什么呢?”女子的表情还是那么的绝望,似乎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三年连开张,日日濒饿死。”
      “那,老板娘怎么整日,神龙白首不见尾?”柳随风半笑道。
      柳随风说得也是真话。他路过这好几次了。那几日何府上上下下,给三姨太庆生,他的友人――何家大少爷,何少清更是走遍了宣和巷,三颗桃木都看吐了,愣是没见那两扇朱门,开过一回儿。
      这铺子主据说是个年轻老板娘,前些日子还跟着个俊秀青年。一时名声大噪,时人慨叹,是个有种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公子叫我白宜便好。”女子摆摆手,拧眉叹息,“前阵子我恰有急事,跑了趟远门。”
      白宜将一杯茶端过来,二人两张对望,一时沉默,柳随风忽然有些好奇,这行踪不定的老板娘,到底干得何种营生,却又觉得不好开口。正再细思,就听老板娘叹了一口气。
      “方才时我失态了。”白宜道,“还未问公子姓名?”
      “柳随风。”
      白宜点头,“阁下原是,柳随风,柳公子。”
      柳公子何许人?柳氏卷烟场的大公子,柳老爷的独苗,姓柳名随风,才华横溢。
      有钱。非常有钱。
      然而人走异路,剑走偏锋。非常有钱的柳公子,不戴怀表钓美女,不开洋车赌马钱。柳大公子平生至乐,便是热衷写诗作画,养花养鸟,自娱自乐,游手好闲。
      柳公子,奇人也。

      老板娘打了个哈欠,又慢吞吞地绕回台子后面。桌子上铺着张薄宣,女子怀里抱着个暖炉,纤纤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握着只毛笔。似正在提笔写字。
      柳公子心生好奇,也跟了过去。宣纸上只一行字。
      “客从雪山来。”
      柳随风喃喃念道。
      见柳随风凑过来,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一眼。
      “对诗。”老板娘言简意赅,赶在柳公子提问之前,便解释道。说着她叹了口气,“友人给我寄诗一句,;令我对诗一首。然我愚笨得很。”
      桌上点着盏油纸灯,女子鬓角行云流水垂下一缕青丝,半露半隐着一枚珍珠耳环,当真如诗如画。只是女子表情一言难尽,咬牙切齿,随机扔笔去煮茶,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君留我避寒,我为君解忧。柳公子低头去看,心中乐然。并非自夸,柳随风自认对诗词歌赋有几分造诣。
      毕竟生平无它,闲人而已。
      “客从雪山来,”柳随风念了几遍,自然接道,“问我春到否。”
      一首小令,颇似随意之语,却令人犯了难。若以简鄙之语对之,便失了味道,若以生硬辞藻堆砌,又是最坏的结果。女子正愁腹中无物,被这半句折磨得不轻,听柳公子随口说出来,不假思索就提笔写下。一愣之后,细细思之,还算顺口。
      “柳某不才,这句平庸了。老板娘日后再推敲改字,也不迟。”柳随风凑过去,宽慰道。薄薄文宣,一手小楷,蝇头清秀。只是——
      “问我冬到否。”柳随风笑着读,“老板娘神来之笔,如此一改,也是别出新意。”
      女子低头看去,也哑然失笑,这一晃神的产物,确实犯了个离谱的错误。把“春”字记作了“冬”。
      “别出新意。”女子点头,忽叹气,“只是,雪山来的客,怎还念着冬天呢?”
      柳公子沉思一番,手寒暄,不知怎么,心中却隐隐一动,这问题蠢得很,也妙得很。
      大概是受了寒,寒风从窗缝里卷进来,白宜忽然打了个喷嚏,挑眉看了柳随风一眼,眼神有些奇怪。
      而柳随风正背对着她,探头去看窗外。
      “已不下雨了。”柳随风转身,笑眯眯拱手,“谢老板娘收留之恩。”说着便抬手推门,雨过天晴,浮尘都给冲洗下来,空气清气得很。白宜对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却见他忽然啊了一声。
      “少清兄?”柳随风道。
      白宜也探了探头,好奇得瞥了一眼,恰看见萧索巷道上,站着一个长衫青年。大概正走着路,被一喊停下了步子,旋即转过脸来。
      “少清兄!”柳随风喜出望外。“你怎也在此?”
      “天色潮湿,货仓怕生了潮。家中托我前去,探识一二。”青年答道,“柳公子呢?”
      “下了雨,来暂时避避雨。”
      柳随风只字不提早课,顾左右而言他,脸皮厚比城墙。
      末了,似想起什么一般,柳随风抬手指了指身后,“诺,就是这间珍珠铺,今个终于开门了。”
      青年向后看了一眼,面色依旧平淡,点头,没说什么,只站在原地等柳随风跟上来。
      走着走着,柳公子嗯了一声。
      原来那个青年衣襟湿了一大块,柳随风掏出纸擦了擦,竟是茶水,衣服贴着脖子,已经湿透了。“......怎么弄得这样湿?”
      巷子逢最狭窄处,青年顿了顿,停下侧身,让柳随风先行,摇头道,“谢柳公子关心,跌了一跤罢了。”柳随风闻言回头皱眉,未料脚下台阶,忽然一个趔趄。
      唤作为清的青年眼疾手快,把柳大公子捞了回来。
      却见柳随风缓缓抬头,面色凝重。
      “.......怎么?”
      “陈年老茶,过期了。老板娘节俭。”柳公子痛心疾首。
      回去之后,柳大公子食物中毒,卧病在床,肚子疼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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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五.春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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