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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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摘掉眼镜，脱掉白色的工作服，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他伸手捏了捏已经有些发僵的脖颈，轻轻闭上眼。
还没安静几秒，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费力地掀开眼皮，直起身子。手指划过屏幕。
“喂？阿帆？这会儿忙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杨帆又放松地靠回椅子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回答，“还好，刚忙完。”
“哇，真不容易，我不会打扰到你吧？”
“不会的，有事情吗？”
“对啊，”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梁肖悦来劲儿了，“其实有点事情要麻烦你，下午还加班吗？碰个面吧！”
杨帆目光飘到墙壁上的时钟上，1：20，刚想习惯性地答应，突然想起之前约好的时间就是今天。
见这边没回应，梁肖悦又喊了一声：“阿帆？”
“嗯，没事，只是我下午要去一趟夏主任那里。”
“啊，那你去吧。我这里不要紧的，你弄完微信我。”
“好。”
电话挂断，办公室内又回复了安静，可刚刚电话里的声音好像还留在脑子里。杨帆一直觉得梁肖悦总是有一种让周围都鲜活起来的能力，从小时候他第一次出现自己身边到现在的重逢。他一直没变。
而我……
杨帆觉得脑袋又开始一丝一丝地阵痛了，他打开抽屉，从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拿出倒出一粒药片，他没喝水，就那样直接吞咽了下去，苦涩的味道霎时在口腔内漫开。
刚想歇会儿，门开了，杨帆立刻睁开眼坐正，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李山明医生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你脸色不怎么好，没休息好？”
杨帆摇摇头，“不，可能空调太冷，有点不舒服。”
“哦，那没什么事的话，你随我去看看11床，这个病例挺特殊的，能学的地方不少。”
杨帆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病历本，跟着他出门了。
太阳烘烤着，毫不留情地肆虐着这个不加掩盖的城市。行人面露疲倦，小心翼翼地躲避炎热，树木却在阳光下迸发出新的色彩，显出一片片亮眼充满生机的绿。
夏天，才刚刚到来。
这是一座洁白到有点不近人情的建筑。
门口进出的人们大多带着口罩，步伐匆忙却几乎没什么声响，明明是开始炎热的季节，许多人甚至裹的非常严实，就像是不知冷暖似的。
夏松刚要踏入大厅，就被身后突然的啜泣打断了步伐。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温和的声线，要不是啜泣的声音实在太明显，夏松绝对不会注意到。
“我不要，我不去，妈，我没病，真的。”
“乖，妈知道你没事，咱们不是去看病，就是跟妈一朋友聊聊天儿，没事的，不怕昂。”
“妈你是不是嫌弃我，我知道我不好，我知道我拖累了你，对，是我拖累了你。”啜泣逐渐演变为大声的哭泣。
“贤贤，你是妈妈的乖女儿。怎么会是拖累呢？你爸走后我就只有你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的字眼刺激到了那个女孩子，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是的，我对不起爸爸，更对不起你，我只会拖累你，像我这种垃圾，”她眼神一亮，恍然大悟似地说，“我这种垃圾……就该去死啊，”然后又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对啊，去死就好了，妈妈求你了，让我去死好不好？”
那位母亲的声音瞬间就变了，她哽咽着说：“妈妈不许，不许你这样说。”
可是女孩儿明显已经失控了，她挣脱开怀抱就要往路上冲，夏松没来得及细想，整个人已经往后转身拉住了女孩子。
掌心里的身体颤抖着，夏松叹了口气，用力钳制住女孩，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是6月对吗？”
女孩儿被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吓了一跳，可他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达进耳朵，6月？是吧。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今天太阳很晒啊，我看气温都30度了，你觉得热吗？”
女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呆住了。
夏松接着大声地朝门口喊了一声，“老王！有空吗？过来一下好吗？”
穿着制服站在门口的老人“哎”了一声，腿脚麻利地小跑了过来，他看了看面前的状况，有点疑惑地问道“夏主任，有事儿吗？”
“老王，身体恢复地怎么样啦？”
“承您关心，还健朗着呢。”
“哈哈哈，”夏松爽朗地笑了，“那就好，家里呢？”
“哎哟，别提啦，我刚出院不久大媳妇儿就生啦，现在一个月娃子一个小捣蛋鬼，闹得我觉都睡不好。”
夏松看着嘴角上藏不住的笑意，打趣道，“您就别显摆了，等两个娃儿长大了才有的闹腾呢！”
老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明明是60多的老人了，提起孙子的时候眼睛却明亮得像个孩子一样。
旁边呆立的妇人终于反应过来，夏主任，是那个夏松？
只听这个男人对着自己的女儿说：“贤贤，你看，我去年冬天见老王的时候，他刚刚确诊了胃癌，一心想着不给家人平添负担早早走了了事。我对他说，冬天这么冷，咱们坚持到夏天再说怎么样？”
“现在你也看到了，冬天过去了，老王不仅熬过去了，还有了新期盼。”
“我知道你很难受，每一天都像是在暗无天日的冬夜里行走，没人能够帮你，也很少有人理解你。但是，冬天不会过不去的，夏天这不是如约来了吗？”
“来，”他牵着女孩的手走到阳光底下，“是不是很暖和？”
女孩抬起头，强烈的光线地刺的她睁不开眼，但她确实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她妈妈再也忍不住，冲过来抱住她。
“妈妈，对不起，我只是，”她呆呆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辛苦了，吃药看大夫都很花钱，我，我老是反反复复好不起来，我就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妈妈不辛苦，只要你在，我就不辛苦。”
夏松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终于舒了一口气，正要走却听见妇人说，“夏主任，谢谢您。”
夏松微微一笑，“没事的，能帮上忙就好。”况且他也没做什么。
妇女摸着自己孩子的头，说：“您真是好人，医术又高明，我之前就想带孩子来您这儿看，只是您的号实在太难挂了，排了好几次队都没排上，网上的操作我又弄不来。”
夏松看着这个挂着倦色的母亲和看上去最多十七八的孩子，想了想，掏出一张名片，“这样吧，下次我出诊的时候直接打这个电话预约就行。”
母亲面露喜色，激动地答：“这……真是太谢谢您了，真的可以吗？这……”
“嗯，没关系的，那就这样，我先去上班了，“他对着女孩说，”下次见贤贤，要加油啊。”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