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邪道》秋先白白

6、五

　　“你是说，身上没有致命伤？”

　　“是的，”带着口罩的柳郁如揭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指了指腹部的位置，“看到没，这个伤口。”

　　叶绮里也带上口罩，顺着他的手指看到那个痕迹。柳郁如接着说：“这个是死者目前身上最直径最长的伤口，很深，几乎已经戳穿了肝的部位。”

　　“嗯？”

　　“也就是说就算凶手不再继续，他也会因为内脏出血而休克，甚至死亡。”

　　“但，”叶绮里推了推眼镜，“他又捅了27刀。”

　　“对，你看腹部这道极深的刀口，边缘并不整齐，左侧凹进去一些。”

　　“所以他是飞快地捅了极深的一刀然后抽出，又往左侧移过去？”

　　“没错。”

　　叶绮里摘掉手套，摸着下巴，缓缓地围绕着停尸台走着，“连着在人体上捅这么多刀，其实是个非常费力的活，他感觉不到累吗？”

　　柳郁如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负责解读尸体留下的痕迹。但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讲，这确实是个体力活。”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凶手疯狂地捅这么多刀？

　　叶绮里皱着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门哗地打开，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啊，七里小天使！我跟你讲，我好不容易才挤上地铁你知道吗！”常笑抱着叶绮里哭诉，“你知道周一的六点有多么恐怖吗？”还没等叶绮里回话他又接着嚎叫，“更恐怖的是我脚刚踏进饭店门口，叶爸爸的电话就来了你知道吗！你能理解我的绝望吗！你理解不了！”

　　叶绮里好脾气地被他磨蹭着，旁边的柳郁如往后退了两步，默默地远离了这个噪音源。

　　“还有更绝望的呢。”他幽幽地出声，顺便再次揭开了白布。

　　“！”

　　常笑被尸体身上的刀痕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走到柳郁如身边仔细看着尸体。

　　“我天……这凶手得是有多狠，这么多刀，他不累的吗？”

　　叶绮里略为无奈的开口，“我也想问，不过这倒是一个特征，”他又问柳郁如，“三个月前的那个案子呢？你这儿有记录的吧？”

　　柳郁如到工作台前，从数据库里调出了之前的案子，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记录，“没错，这两个尸体非常相似，过度杀戮，没有致命伤，死亡原因也是流血性休克。”

　　“我看看。”常笑小跑着过来，把头直接戳到屏幕前。

　　柳郁如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圆不溜球的黄毛脑袋，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点。

　　“男，175，年龄在30-35，姓名……不详？”常笑转过来盯着柳郁如，圆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太近了。

　　柳郁如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把这人的脑袋拨开了一点。

　　“是的，不详，我翻了局里所有的DNA样本，没找到一个相似度90%以上的。”

　　“正常，”叶绮里接到，“咱们现有的样本本来就不完善，除非把燕鸣市的人一个一个挨个儿登记了，但这根本不可能。”

　　且不谈流动人口要素，就仅仅从现有技术来看，建立全面的DNA网络难如登天。

　　“等等，”常笑盯着屏幕说，“这是三个月前的案子，还是个去玩的游客发现的，那实际的死亡时间……”

　　“15-17天之间。”

　　“我没问您好嘛？”

　　“答疑解惑，举手之劳而已。”柳郁如礼貌性微笑。

　　“切，我……”

　　“好了好了，”叶绮里开始和稀泥，“你两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严肃点，柳医生你也是，每次不把常笑撩炸毛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撩？！我……”眼看常笑又要炸毛，叶绮里赶紧扯住他往门口挪动，“好了好了，我们走吧，柳医你继续钻研啊，有什么新发现及时通知我。”

　　“知道。细节已经发给你了，”他停顿了一下，“这次我拍的非常非常清晰，某些人可别害怕。”

　　“我哪儿怕了！”

　　直到走出去很远，走廊上还回荡着常笑的咆哮声，柳郁如微不可闻地笑了下，坐回工作台前。

　　他揭开眼前遮盖的白布，看着那些纵横错杂的伤口，静静陷入了沉思。

　　“柳医，”方同敲门。

　　“嗯，怎么了？”

　　“一队那边的新案子，说是几个地方拿不准，想请您过去看看......”

　　“好，我知道了。”

　　他从思绪里出来，脱掉白大褂随手放在一边，什么东西都没带就锁上门走了。

　　随着灯光的泯灭，办公室回归宁静。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独自睁开着，再也不曾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