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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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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上,设宴。
宴请各路神仙,恭贺郢娄上神与韶华仙子的喜事。天家少有喜事,难得一场,自是要好好铺排一番的。扯着与下界相同的红绸,装点这略嫌冰冷的天阙云阁。
玉阶从云端而上,尽头是一阵嬉笑嘲讽,“自己还真把自己当成仙君的妻” “真是可笑,仙君可从来不曾承认过”“也只有她会把自己当成事儿”“当初要不是她,仙君怎会……”
往事虽不堪回首,但她早已被痛苦折磨成石头,踏在石阶的脚步声不见丝毫紊乱。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自己把自己当成仙君的妻,就当守着她未亡人的本分。素白的裙,泛着白星的头发披散着,只是斜斜的插了只木簪,拾级而上。到了大殿之上,便捡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静气凝神,不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天帝坐于大殿正中,众神依次列坐。她本不该坐在这偏僻的角落里,但是那些聒噪的声音确实令人厌烦。神仙与天地同寿,好看的风景观个几千次,也是会腻的,当时无论情浓也终究会情淡,各自分散。在千百年无趣的时光里,神仙也是会寂寞的,这时,微毫的故事都能被叨念许久,更别提她当年英勇的事迹了。
郢娄上仙依着人间的规矩,说是人间的规矩也不恰当,因为人间的规矩本就是依着天界的定下来的,牵着韶华仙子上殿,踩着云梯,从远处缓步前进。韶华仙子因红盖头遮脸,看不清表情,可那和郢娄上仙十指紧扣的手,无一不表明了仙子的心思。
六礼少了五礼,又因郢娄是上仙,也便少了三拜九叩六升之礼,整个流程简化了不少。
宾主尽欢,除了她。
她打量着眼前白玉酒樽,拿起,手中慢悠悠地晃动,酒在杯中波动,倒影着她那苍白而憔悴的脸。
如若当时,如若当时……
又能怎么样。
举杯一饮而下。
几杯下肚,她眼前已出现重影,只好感叹一句,果然酒量不行了。笑着,带有些狰狞的笑,她早已不在乎自己的形象,盯着眼前的酒樽,恍惚间,她看见了他。
“木木,我想你了……”
他一袭白衫,冷着脸,她却知道他清冷表情下的温暖。转眼,白衫鲜血染尽,他亦红丝布眼,她无助地发抖。
恍惚间,婚宴已经结束了。
踉踉跄跄地离开,仙人们三五成群,就她一人蹒跚着前进不曾驾云,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
意识模糊了,她醉倒在她居处——云浮山的脚下,压倒周围一片草丛。又因野草繁茂,长势很好,很高,将她掩藏在其中。
有一妇人,提篮上山,寻着僻静处,将篮子放下,轻轻掀开蓝花棉布的一角,眼满含泪水,将手深入,拍了几下,又盖上蓝布。后,那妇人跑开了,没有回头。
临近深夜,婴儿从睡梦中醒来,说是睡梦也并不准确,因为婴儿是被下了药的。蓝花棉布抵御不了深夜的凄清、寒冷,大哭,哭声不绝,终是将她唤醒。
她从朦胧之中醒来,茫然不知自己所处何处,隐约传来婴儿的啜泣,时断时续,应是婴儿气力接不上。
揉了揉酒后作痛的额角,寻着婴儿哭声。在不远的草丛中隐约传来动静,前往,发现一婴儿卧在篮中,旁边系着素白条,书着生辰八字,许是被人抛弃了吧。
父母于孩子而言,生来是具有给予生命之恩,生而不养,无论何种理由,这恩情也是会断的。对抛在此处的婴儿,她并无好感,虽非冷血之人,她已然不是一个如当年一般满腔热血的人了。
少年轻狂,年少轻狂,怕也只是因为这个时候才担得起“轻狂”二字吧。
蓝花布篮中并无其他,一侧系着的白条被傍晚的微风卷起,松松垮垮的结就这样散了,在空中飘飘荡荡,晃晃悠悠,不曾挂到树梢野草,随着那将落未落的残阳消失在远方。那婴儿永远不知,他一生的俗缘也尽于此了。
婴儿哭哑了嗓子,她低头下看,憋红了脸的婴儿眨着眼睛,对视,蓦的一下,仿佛是于那暮秋,阴雨缠绵,室内灯影摇晃,隔绝窗外阴冷潮湿,留得淅淅沥沥雨声,她独坐,等到了归人。又或者深冬时节,温着一壶新酒,天色昏暗,将要雨雪,而有人冒着风雪前来,这种心思是合“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心在倏忽间就软了下来,她笨拙的抱起篮中的婴儿,她想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