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景天阳雪

14、末日的审判

　　我虽有义，也不回答他，只要想那审判我的恳求。⑧
　　十三个人，十三年。
　　撒加知道，距离末日审判的日子越来越近。
　　双子座圣衣的头盔正在哭泣，撒加觉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泰那戎，连阿格龙河都依稀可辨。人可以生生不灭的理论他从来都不信，如果人死后灵魂依旧存在，那么自古至今，天空会以怎样的方式为它们腾出空隙？
　　雅典娜之盾的光辉照耀了整个教皇殿、整个女神殿、整个圣域。雅典娜醒来，撒加输了，他终知道，人想与神争斗，果然是天方夜谭。人要的是自由，而神要的是绝对服从。自由的人是不中用的，自由的人是不安的。自由的代价，原来如此之大。撒加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是史昂，不仅是因为篡了他的位，更是因为他是穆的老师。对于神的殉葬品来说，他其实是最无辜的。
　　雅典娜就站在眼前。他笑了，笑得好美，仿佛将天地万物都融化。穆和沙加看到，他的右手穿过了自己的圣衣，就像当年穿过了史昂的胸膛一样。他的力量，竟然可以将神话时代起都没遭到破坏过的黄金圣衣一拳击碎！对于神来说，他果然有着很大的威胁。
　　——加隆，你在哪里？《传道书》里讲，一切皆是虚空；沙加讲，万物与时间相比都太过渺小，所以，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那个人是你，即使遥远，即使成灰，也还是你。
　　——穆，你终于如愿以偿的替你的老师报了仇，你看，我杀死自己的方式都是按照当年杀死你老师的方式，这样于你是否已经满足？
　　——沙加，你为了穆守护我，也为了我守护穆，如果我死后你能为我超度，请让我忘了加隆，忘了穆。
　　爱在我们里面得以完全，我们就可以在审判的日子坦然无惧。③

　　撒加就这样如愿以偿得倒在了自己的脚下。他闭上眼睛的样子毫无防备，像极了阿姆拉天使。长长睫毛覆盖在清澈的眼睛上，像睡着了，浅浅的笑着，如果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迷恋，那么用它来形容现在的穆一点都不过分。
　　穆突然觉得他所谓的报仇果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快感，他曾经目睹了撒加在多年中的反抗与自责，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早已替他报了仇——一个后悔他做过的几乎一切事情的人会对自己感到欣悦么？
　　穆终于为老师报了仇，赌上了他的爱情，赔进去了他生为人的喜怒哀乐，从此，他将成为一个木偶。灵魂没有第二个可以接纳的躯体，它被封印起来，□□死后将被融入地球的生命之泉。
　　如果封印的灵魂可以转生，那么究竟是生命的延续还是生命的开始？

　　圣域的慰灵地，风吹过穆的长发，他半跪在那个人的空墓穴前，抱着他冰冷的身体，任十二月的风如刀割般的扫过脸颊，他想和他，一起静一静。那个他的仇人，永远都不能再说话；那个爱着他的人，也永远不能再说话。穆突然很想哭，他试图在记忆里寻找他的身影，却什么都找不到。他能找到的，只有他的誓言，如今看起来，离得那么遥远。
　　是你害死他的吧，穆？不管死还是活，他都是我的，你放开他。
　　那是加隆，撒加的弟弟，他曾经想拉拢他一起向撒加报仇的人。他跟撒加长得那么像，如果不说话，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穆几乎已为自己要扑上去，抱住他，可那不是撒加，连撒加的幻象都不是。他居然愚蠢到——要和他联手向撒加复仇。
　　哥，我为什么要和你斗气？哥，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的心思？哥，我错了，你起来，跟我说说话，哥，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你……
　　加隆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疯狂，他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灿烂色彩，整个人像被掏空了，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真像个木偶。
　　其实，穆一直知道撒加心里有别人，而那个人就是加隆。撒加与加隆，就像镜子的正面和反面，谁也离不开谁。撒加是爱着他的，因为对他的渴望而衍生出了极端反面的性格；加隆也是爱着撒加的，所以才会对他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他们都向往自己缺少的部分，所以都在努力的变成对方。或许他们本来就应该是一体的，所以才互补的这么完美。然而他们又这样互相伤害着，是因为他们都太高傲，从不肯承认自己的缺失。
　　穆知道，即使撒加曾经爱上了他，他也永远无法代替加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只是后悔，没有在撒加爱上他的时候好好爱他，为了并没有快感的复仇，他自己错过了唯一一次挤进双子兄弟缝隙的机会。现在，那个缝隙最终愈合了，撒加爱加隆，加隆爱撒加，穆是一个人，不能爱撒加，爱不了沙加。
　　时常地，穆仿佛看见圣域的慰灵地里盛开着奇异的花，在被杂草包裹着的美丽花瓣中，有人在那里如泣如诉：哥哥，我在这里等你……

　　次年，沙加死在了沙罗双树下，穆被扔进了冰地狱，撒加和加隆因为触犯神灵而被审判，其他的黄金圣斗士也都相继成为回忆。最后他们十二个人一起，在雅典娜的光辉下、在叹息之墙前，为了神与神的战斗而复生，不到一分钟后，赴死。没有第十三个人，因为第十三个人也终为了曾经被自己戏弄过的神灵随着银河的星爆化作了恒星。
　　——雅典娜，我今生欠你的，都已经还清；哥哥，我今生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因为，我们是永恒的双子星。

　　在一个有希望的时代里，目前的大罪恶是可以忍受的，因为人们想着罪恶总会过去的；但是在一个疲惫的时代里，就连真正的美好也都丧失掉它们的滋味了。没有人在诉说着这个时代，因为，遗忘是如此容易。酒神剧场早已经换了剧目，演员已经垂垂老矣。

---

作者有话要说：　　————————————
本文注释：
①句子摘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②句子摘自《圣经•旧约•出埃及记》。
③句子摘自《圣经•新约•约翰一书》。
④句子摘自《圣经•旧约•传道书》。
⑤句子摘自《六祖法宝坛经》。
⑥《手画手》：荷兰画家埃舍尔的代表作。一只手在创造另一只手，但是那只被创造的手却从平面状态变成立体状态，成了一只真实的手，同时，还在创造着它的创造者。
⑦巴别塔，来自《圣经•旧约•创世纪》，巴别是“变乱”的意思。
⑧句子摘自《圣经•新约•启示录》。
⑨句子摘自《圣经•旧约•约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