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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别问旧伤口 ...


  •   看到方夏回忆往事的神情,我也不觉跟随她的思绪而起伏。对于她的状态,我其实也曾深有体会。
      初恋这种东西,在人的生命里永远只有一次,无法再生无法重来。
      如果从一而终修成正果,就会是幸福祥和中可不时回味的一滴蜜,但如果半途而废天各一方,就只能是痛苦时的一根刺、伤口上的一把盐。
      不然,奶茶刘若英的经典歌曲《后来》为什么那么受欢迎,成为ktv包厢点唱榜上的魁首,正因为“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多数时候,我用满不在乎和玩世不恭来掩饰和林媛分开后的消沉,就连面对张扬白朗也不愿表现出一点儿脆弱,毕竟男人面子不容受损。
      可在方夏这里,我无须伪装。不得不承认她定义的“战略性合作伙伴”比较准确,在怀旧的气氛下,我很自然而然地也想起了与林媛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
      我们在大一扫盲舞会里抽签相识,在学生会共同组织活动里相知,在球赛受伤后真情流露。
      她并非公认的美女类型,清清秀秀的,过于骨感,举手投足有种柔弱。
      同宿舍的哥们曾经点拨过我,这样的姑娘多愁善感、心思沉重,又不够风情万种,不适合我略显大条的神经和潇洒不羁的外形。
      我却为她细腻谨慎的体贴和贤良所打动,喜欢她总站在男生宿舍门口拎着书包怯怯地等我,喜欢她徘徊在操场用温柔眼光追逐我来往的身影,喜欢她牵手时习惯握紧我的拇指,喜欢她接吻时紧张地轻微跳动的眼皮。
      我沾满汗水的运动衣常会洗好晾晒在她的阳台上,床前的柜子上也总摆放着她亲手制作的整瓶幸运星千纸鹤。
      在一起半年后的元旦之夜,我们就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实现了彼此的第一次,我的笨拙冲动和林媛的嘤咛轻啼交织成人生启蒙的篇章。
      其实,和方夏初次约会的晚上,有一瞬间我几乎把她当做了林媛。不知什么原因,她和林媛总有某种气质非常相似。
      睡在上铺的兄弟历经千辛万苦成功追求到了校花,趾高气扬地成为校园里的亮丽风景,也让我们着实羡慕过。
      为此,我曾因为虚荣心态而疏远过林媛,一度想去追逐更好更完美的,萌动的好强需要鲜衣怒马和香车美人来映衬。
      我躲避过林媛在楼下的等候,忽略了她含蓄的质问,无视于她委屈的眼泪。
      她却没有放弃,用超乎她娇柔外表的坚韧忍耐默默付出,努力维持着原来的情分,让我内疚之中有感动。
      在感情稳定后我才意识到,踏实安宁的状态其实很好,我很放心林媛始终跟随在我身旁。
      毕业后林媛进入了一家汽车制造国企,而我被永信会计师事务所录用。她的家住在北三环安贞,我家却在南边的方庄,已经不能像在学校那样朝夕相处。
      林媛曾向我隐讳地征询过对未来的打算,我并没有把她带给父母见过,时机尚未成熟,总不能还没赚到钱就惦记娶媳妇吧。
      认识这么久,我已经把她当成了家人,虽然我粗枝大叶不太关注她的心思,虽然我并不殷勤浪漫讨她欢心,甚至有时候外出和张扬他们玩乐也不打招呼音讯全无。但相信她都能理解和包容。
      工作开始的半年,公司安排我们在昌平实习,集中学习专业,我和杨剑、刘皓鹏分在同一组。在这个荒僻的郊县,平日除了工作没有任何消遣,我们除了在晚间轮流守着院子里简易的乒乓球台子外,就只能去路边的大排档喝酒闲侃。
      打电话也是很不方便的,尽管我用工资买了手机,可要长时间煲粥又舍不得。所以跟林媛一周也就连线聊个一、两回。
      林媛不在家的时间多起来,她被派任副总经理秘书,应酬在所难免,接我的电话经常匆匆数语就得挂线。
      8月16号是我们认识五周年的纪念日,我专门向领导磨了一天假,坐着颠簸的小公共回到市里,想给她个难得的惊喜。
      很多年以后,我在网络上还看见这样一句名言:不要随便玩惊喜,因为它往往会带给你惊吓。
      可惜,当时我不知道。

      从我坐在汽车公司大堂里,看见林媛身着黑色真丝礼服裙步履轻盈地迎向文质彬彬的四十岁男人时,我就有种将失去她的预感。
      我像侦探一样打车紧跟他们,在星巴克咖啡厅的角落目不转睛盯视林媛举动。那中年人很有绅士风度,对她也关怀细心,为她要了拿铁咖啡,并亲自加奶加糖。
      我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但敢肯定的是从没见过林媛如此自信和甜美的表情,她在我的印象中低头不语的镜头居多。
      中年男人将桌上小锦盒打开,并探到林媛面前,为她将两颗光亮的黑珍珠耳环轻轻穿进小巧的耳垂。
      黑珍珠闪耀诡异光芒照射出他俩极度接近的笑脸,脉脉对视的眼神,也映出我无声的心碎。
      之后林媛对我的坦然摊牌更让我始料未及。那个男人是一家私企的高管,他和林媛公司是长期合作伙伴,有家室还有个孩子。
      我问林媛为何要卷入他人家庭,背负第三者的名声。
      她说:“在他那里我自在开心,不需要察言观色,不需要瞻前顾后。”
      我大声呵斥她:“他能给你未来么?”
      林媛抬眼看我淡淡地说:“他不能,你就能么?我不愿再一路小跑追在你后面,等你偶尔回头看我;坚持呆在原地,等你玩累了回来找我;慢慢等你成熟,等你承担责任。”
      一连串的话让我不知所措,我不知她的心里会有这么深的怨,却能隐忍至今才发作。也许,是我为自我为中心付出的代价。
      我对林媛说:“还能给我机会来为你做些事情么?”
      林媛笑了,她说:“半年吧,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以前你给过我机会,现在还给你。”
      女人的报复心有多强烈,我终于有了切身体验。亲密无间的五年转眼烟消云散,留给我的是身份不明的考察期限。
      方夏问我:“那最后她怎样了?”就像问一个故事的结局。
      我也很希望这只是个故事,个中的悲欢离合与我无关。但林媛断绝我的挂念后带来的沮丧失落,是我不忍回忆的苦痛。
      如果没有遇到燕琦,我可能还流连在“one night in Beijing”的游戏里。人生的轮回总有周期,燕琦走了,让我重新陷入茫无目标。
      王菲在一首歌里唱过:开始接触、亲吻、拥抱种种,起初的轰烈都没有差别。跟方夏也同样逛街、看电影、游公园,拉着手压马路,到底有什么不同呢,我想这也是她思考的问题。
      我一周大概只有两次去和她约会,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进行地下活动,其余时间更多是回家陪伴父母。
      没想到她的厨艺还真是不错,特别是炖汤的技术,莲藕排骨汤、豆腐鱼头汤、番茄牛腩汤,倒让我意外。
      都说南方人吃的精细,了解养生之道。有时靠在厨房门边看方夏熟练地忙碌,心情挺复杂,在这个故事里我要扮演怎样的角色,逢场作戏的、吊儿郎当的还是全副武装到百毒不侵。
      早说好是临时搭伙共同度过这个情感空档期,我不会放进真心去当成别人的调味剂,要是遗人笑柄岂不是千年道行一朝丧。

      和张扬白朗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聚了,我张罗了大家在轩隆旗舰店切台。小时候我在这方面就体现出了天赋,不过白朗后来居上,他的聪明总让我自叹不如。
      张扬刚从河南回来,说起羊肉烩面眉飞色舞,我挤兑他都膘肥体胖成这样还满肠灌呢。
      他得意地说:“怕啥啊?哥们现在找到发财致富的好门路了,等咱有了钱买面都买俩碗,吃一碗倒一碗。”
      我说:“你最好有钱了分两份,扔一份给兄弟一份,这才够豪气哈。”
      白朗挥着自带的台球杆说:“扬子你做生意可要多当心,现在电脑行业也不怎么火了。”
      “知道,要不咱开始多元化经营了呢。”张扬掏出打火机点支芙蓉王说:“而且还要提高技术含量,向更高精尖进发!”
      我下场子用三角架子码球,接着问他:“吹这么大,中彩票啦?”
      张扬撇嘴说:“切,幸福不会从天降,社会主义等不来,还得勤勤恳恳发奋图强。我最近认识了几个做期货的朋友,那玩意,比炒股票更刺激,几万的本没一个月就翻个好几番,懂吗你们!”
      白朗大力开球,两个花球旋转着掉进袋子。一边说:“期货,我劝你还是别沾,它可以让你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你倾家荡产,那些市场可不是容易搞明白的。”
      我跟着起哄:“对呀,变化一点儿就能每天砸进去我好几个月的工资,还是踏实些吧。”
      张扬啧啧说:“瞧瞧你们,好日子过多了,毫无冒险精神!反正我穷则思变,老婆都没了,就当赌一把。”
      我说:“那也别蛮干哈,你向来是冲动型选手。要不是把人打了,人赵玉敏也不跑啦。”
      张扬丧气地说:“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说实在的,我去河南之前还偷偷去过她们酒店一次,不过听说她已经辞职了。也是,找了有钱人可以做全职太太了。”
      白朗用壳粉擦拭杆头,不屑地说:“那种女人,你还牵挂什么劲啊。我认为就算她回头求你,你也不能再搭理她了。”
      我说:“咳,话也不能这么说。没有人不犯错误的,也别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嘛。小白,你春风得意,不理解我们的苦啊。”
      白朗说:“人只要坚持不懈,总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不管是感情还是事业。我能躲开岔路,能避免干扰,这才达到目标。”
      张扬说:“都像你这有能耐,我就不瞎混了。你上次说提官了,以后银行有啥行业的信息可要跟兄弟透露透露,下辈子都靠你挣钱啦。”
      白朗快速地把几个球都精准打进,大有一杆清台的架势。我急了,打岔问:“提什么官啦,也不请我们吃饭庆祝。”
      白朗说:“不过是一处长助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说着他瞄准黑8准备完美结局。
      白球削的薄了点,只把黑球蹭到桌沿,径直冲进了底袋。我欢呼一声,没想到他小河沟里翻了船。
      这时,白朗的手机响了,他带着笑容接起来。然后对我们说:“不好意思各位,我要陪夫人采购去了,好事将近,到时还要请你们喝喜酒。”
      张扬看他走远,喊一嗓子说:“哥们的红包可以打折给么?”
      我叹息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好事都给他小子一个人赶上了。算了算了,至少还有你,咱们继续玩。”
      张扬一拍脑门说:“哎呀,我这尽顾着贫,忘了中午还有给客户□□呢,拜拜啦哥们!”
      我气急败坏地追他:“上门服什么务啊?你不是当少爷了吧?”
      张扬回头说:“我这样的当少爷你要啊?记得把开台的钱先结了哈,下次我再请你。”
      一个重色轻友,一个见利忘义,似乎我在交任何朋友的时候都很倒霉,无论是男还是女。

      这阵子没见方夏也有三四天了,我不会热情洋溢对她“早请示、晚汇报”,也不会缠绵悱恻事无巨细都表现关怀。
      据说审计部最近又忙得一塌糊涂,在股市节节攀升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大好形势下,申请上市的公司争先恐后,都想圈钱占地空手套白狼。审计和咨询当然也要配套跟上,方夏他们每晚加班到凌晨两点。
      有时我也想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或者是否很累,可输完文字后又把它们一句句删除。很多事情形成惯性后是难纠正的,我心太软的弱点不能成为这场戏里的败笔。
      这天,方夏主动约我在必胜客吃饭,听她的语气我觉得有事情要谈。
      对于必胜客我一直不太感冒,不就是外国的馅饼子么,动刀动叉吃不爽快,还老贵的。方夏却蛮有兴致地点了海鲜至尊芝心披萨、鸡蓉蘑菇汤和烤鸡翅。
      她穿了条咖啡色的翠贝卡西裤,米白色带金条纹的衬衫,头发披散下来,用一个白色发卡固定,面容有些疲倦,眼袋都明显了些。
      我说:“够忙的吧,自己注意点儿,别使劲奉献青春。”
      方夏说:“还行吧,大家都很认真,一起努力把活儿弄的差不多了。”
      “哦。”我说完就无话可讲,随手翻动桌上的饮料水单。
      “我想了几天,觉得咱们之间的关系需要好好考虑清楚。”方夏突然说。
      我的耳朵支棱起来,眼光也变得灵活,打着哈哈说:“你怎么想啊,在深思熟虑之后。”
      方夏两手交叉放在嘴边,说:“我想咱们还是做好朋友好同事吧。”
      我向后仰靠,看她认真的眼神说:“唉,其实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主要是觉得很对不住你。”
      “没什么对不对的住的。”方夏截断我冠冕堂皇的说辞,“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感谢你曾给予大力配合。”
      她的话让我面上无光,表情讪讪。人一小姑娘这么敢作敢当,倒显得我虚伪了。
      我说:“好吧,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看来,我还得坚持等待我国外的老婆回来了。”
      方夏略微带笑说:“如果真的很爱她,就要管住自己,时间空间都不应该成为借口。来,咱们干一杯,祝愿你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面对方夏,觉得很不是滋味。平心而论,这姑娘真是不错的,算起来我们只交往了不到二十天,创下了谈恋爱的纪录。
      我拿出手机对准方夏说:“来,留个纪念吧,还没你的照片呢。”
      方夏说:“可别留下把柄噢,以免引起误会。上次不小心看过你的机子里照片,你女朋友长的真漂亮,跟关之琳似的。”
      这正是我向来引以为荣的事情,我说:“是吗,那可不!我这还有两人合影呢,看是不是很般配啊?”
      方夏接过我的钱包仔细端详,说:“不错,堪称最佳组合。”
      她接着看到钱包的另一侧,抬头问:“哎,这两人是谁啊?”
      我知道她应该是看见我和张扬白朗的合影了,就笑着说:“发小儿,都是些好哥们,关系铁着呢。”
      方夏指着张扬的脸说:“他叫什么名字啊?”
      我有些纳闷地说:“别人都对帅哥感兴趣,你的品味还真不同,他叫张扬,最胖了。旁边那个叫白朗,我们里面仅次于我的帅。”
      “有些好朋友真难得。”方夏把钱包还给我,有些感慨地说。
      我问:“你不是也有齐达内么,其实我觉着他对你是痴情一片,就不能考虑一下。”
      方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值得他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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