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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

  •   李松延带兵进驻钟陵,以丁府为行辕。石韬玉和项明珠随军进城的同一天,石玄玉和另外几名死囚在胭脂台刑场被斩首示众。
      马车在士兵的护送下行经胭脂台,外面嘈杂的人声中夹着撕心裂肺的哭嚎。石韬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之无动于衷。项明珠听这哭声苍老凄凉格外瘆人,心中不禁恻然。她掀开窗帘朝外探看,见刑台下百姓引颈张望,刑台上有两个老人跪伏在地上,边哭边为一具尸体收殓。断头石上鲜血未凝,像刚研磨好的红花汁液。项明珠看得心酸,长叹一声放下了窗帘。
      石韬玉睁开了眼睛。那天她在李松延面前与石玄玉撇清关系,李松延就再也没向她提起此人。此刻她并未想到外面这哭声是在哀悼自己那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但见项明珠靥生悲戚,便有些于心不忍,伸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拍着以示安慰。项明珠朝她摇摇头,叫她不必在意。
      马车驶入丁府,接她们的是庄如诩的副手。因李松延早有命令,府中衣食住行俱已安排妥当,石韬玉和项明珠被安排住进了丁秀容的闺楼。
      卧房显然被重新装饰过,家居摆设温馨别致,色泽明快,颇有些小女儿情调,绝非下堂妇人居所应有的风格。管事在一旁邀功似的禀报说,房中一切都是照李松延的吩咐特意布置的。石韬玉漠然,心里惦记着很快就能回到胥家,打发走管事便坐在榻上思念起自己的房间来。
      李松延忙着巡视城防,晚饭时未曾出现。第二天午后,侍从将石韬玉请到书房。李松延脸上挂着心安理得的愉悦,对她道:“陪我逛一逛吧。”
      二人骑马出了丁府,两个护卫远远跟在后面。迎面来了一队押送囚犯的官兵,石韬玉打马且住,在队伍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转向李松延:“这些是丁兆的家眷?”
      李松延朝队伍中一瞥:“有你认识的吗?”
      “有曾经害过我的,”石韬玉朝那个微微伛偻的身影瞟了一眼。对方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木然顺从的模样叫人无法联想到从前的骄傲跋扈。石韬玉心里有一丝畅快,对李松延一笑:“如今却被我鸠占鹊巢。”
      李松延听她语带自嘲,却并不掩饰其中的得意。他了然道:“这些人是要送去苦役营的。”说完策马继续向前。石韬玉随后跟上,越过押送队伍,没再回头看一眼。
      一路行去,眼见钟陵街市景象,石韬玉暗暗吃惊。先前只听说丁兆用了坚壁清野之策,但并不清楚他究竟做了什么,直到她看到街边成片损毁的商铺,才大致明白过来。所谓“清野”,清的竟是钟陵城的生机。石韬玉顿觉萧瑟入骨。
      街头有士兵穿梭,有木工瓦匠奔波忙碌。二人策马缓行逛了一圈,也只见三五家店铺开张。直到行至胭脂渠畔,见画舫上照旧鬟髻如云,粉黛飘香,仿佛一场旧梦未散。
      石韬玉心系胥家,迫切想去看一看,但李松延一直带着她往背离的方向去。眼看回家无望,她又期待能看一眼月升药庐或者日生粮铺,想确认家中生意无碍。但不知李松延是否有意为之,总之这一路除了门户紧闭的茂源客栈,竟没见到任何与胥家有关的商铺。
      二人出北城门来到江边。天气渐热,水位上涨,江滩的淤泥变得柔软湿润,一丛丛鲜嫩的芦苇矗立其上随风招摇。天星码头上空荡荡的,岸边看不到任何船只。
      李松延下马,站在码头上朝彼岸眺望,过了片刻才意识到石韬玉竟没在身边。他四下张望,见一人一骑沿江滩渐行渐远,像在搜寻什么。李松延上马追去,同石韬玉并驾齐驱,问道:“找什么?”
      石韬玉坦诚道:“两年前,我在这里遭人暗算。”她来到老六当年泊船的地方,只见一片枯萎的芦荻,败叶残杆里窜出泛红的新叶,周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她坐在马上,望向江面茫然出神。
      李松延道:“是谁伤你?”
      石韬玉道:“一个船夫,不知姓甚名谁。我雇用他,他却把我打晕卖给了人贩子。”
      李松延生气道:“我叫人把这一片的船夫都抓来让你审。”
      石韬玉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对这番殷勤不为所动:“君侯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松延道:“玉儿不用跟我客气。”又问:“要是找出那个人来,你打算怎么办?”
      石韬玉淡然道:“自然是以牙还牙。”
      李松延点头:“不过要不是他把你卖了,说不定后来你也不会来我身边,勉强可以算是他的一点功劳吧?”
      石韬玉白他一眼,冷哼出声:“天意造化倒成了他的功劳?要不是他作恶,我早已与胥善则团聚,更不必经历生离死别。”
      李松延乐道:“这么说来,他还真是有功。”
      石韬玉厌恶他拿自己的苦难打趣,调转马头离开。
      李松延紧跟上去,故意逗她说话:“玉儿,你记仇吗?”
      石韬玉不耐烦道:“我睚眦必报。”
      李松延愣了愣,隐约感觉到这是非常记仇的意思。他顿了顿提议道:“我陪你去胥家看看吧。”
      石韬玉没料到他会主动提起,顷刻间展颜,点头说好。
      李松延神色松动不少,带她折返城中,往胥府的方向去。回程途经日生粮铺,石韬玉自从远处望见,便瞠目结舌,两手不安地攥紧缰绳。李松延不时扭头看她,眼里关怀切切。
      到了近处,石韬玉勒住马头不愿继续前行。她跳下马背,在日生粮铺门前站住。李松延驱马上前,微微附身对她说话,像解释也像推诿:“丁兆下的命令,不是针对胥家,城里大多数粮铺都烧了。”
      石韬玉扫视眼前的一地狼藉。屋顶片瓦不剩,三面墙壁熏得漆黑,不见椽柱,地上乱糟糟堆着砖瓦焦炭,黑乎乎似一洼淤泥。她沮丧地闭了眼睛,心知粮铺之中全是米面,一旦着火便无可挽救。她先前求李松延手下留情,正因害怕见此景象,却没想到是丁兆下了手,令她心中畏惧化为现实。
      李松延还想安慰两句,却见她突然转身上马,朝前飞奔而去。李松延急忙跟上,追出一条街,在月升药庐门前停了下来。
      药庐大门紧闭,从外面看起来未有损毁。石韬玉下马敲门,催促得急。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随即门板咯噔一声露出一道空隙,一张陌生的面孔探了出来。石韬玉不认得这张脸。对方显然也不认识她,打量着问道:“姑娘要看病吗?”
      石韬玉摇摇头:“我想找你家掌柜。”
      “掌柜买药去了。”对方疑惑地盯着石韬玉,“姑娘有什么事?”
      石韬玉道:“日生粮铺被烧了,我不放心,想知道药庐可有损伤。”
      那人神色迷茫,显是不明白她打听这些做什么,但还是回答道:“据说太守只烧粮铺,所以药庐没事,但是药草都被拿去充了军,郎中们也被带走了,到现在都没放回来。”
      石韬玉闻言朝后看去。李松延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处,显然听到了这番对话,一脸无辜地迎向她质问的目光:“大概是被当成军医同俘虏关在一起了。等我回去问清楚就把人放了。”
      石韬玉稍稍放下心来,转头向门内叮嘱道:“没事了,你好生看守药庐。”
      门里的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上马离开,嘀咕着阖上了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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