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南山楸

122、第 122 章

　　庄如诩没有立刻回答，摸着下巴将二人来回打量，似在认真考虑。王攸则直接问道：“姑娘有何要事？”
　　项明珠要答，被石韬玉抢断道：“与敦成驻军有关的事。不过，我们想亲口告诉李松延。”
　　不等王攸再度开口，庄如诩已点头道：“好，我可以为你们引见。”见二人立刻流露释然的神情，他了然道：“这就是你们在此设局的原因了吧？”
　　石韬玉点头承认：“正是。”
　　王攸看向庄如诩，庄如诩却只顾盯着石韬玉：“万一我们不答应，又或者你们选中的人根本无法牵线搭桥呢？”
　　“无妨，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反正总会有办法的。”石韬玉一脸乐观，“况且我们的运气显然还不错。”
　　庄如诩的目光在她脸色多停留了片刻，随即约定次日派人来此地接她们。说话间酒菜上齐，四人默契地不再提及定爻军，认真谈论起音律来。石韬玉于此造诣有限，说了几句便颇有自知之明地安静下来。不久庄如诩也沉默了，反倒是王攸谈兴大盛，与项明珠越论越艰深。
　　酒宴散后，庄如诩和王攸踏上归途。等到远离画舫，庄如诩忽然对王攸笑道：“长史与那项姑娘可还投缘？”
　　王攸睨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方才答应带她二人去见君侯，是否有些草率？”
　　庄如诩摇摇头，脸上依然带笑：“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我觉得，君侯见过以后会喜欢的。”
　　王攸正色提醒道：“项明珠是项峰的女儿，又曾是张显的宠妾，她在敦成的名声如何，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就算想要讨好君侯，也不该打这样的主意。”
　　庄如诩诧异地看他一眼，哈哈笑道：“王兄辅佐君侯这么些年，居然也有看错的时候。”
　　王攸愣了一下，沉下脸色指着他道：“你……”话未说完，庄如诩已经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强摁下来，好言好语地安抚道：“长史放心，君侯心里敞亮着呢。万一她们真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呢？我们最好不要替君侯决断。”
　　王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虽未被他说服，却也不再提出异议。
　　次日午后，一辆马车来到画舫外，将石韬玉和项明珠接进了庄府。庄如诩为二人安排了厢房，又吩咐婢女伺候二人沐浴梳洗，备下崭新的衣服首饰供二人穿戴。待一切准备就绪，庄如诩却推说临时有要务处理，不能立刻带她们去见李松延了。他一面道歉一面让侍女带人去花园散心，似乎急于打发她们。石韬玉心中怀疑，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听从他的安排。
　　庄府不大，花园更是小巧精致，但依旧布置得山奇水秀，花木葱茏。石韬玉站在水边，发现这小小沟渠不过两尺来深，水中红鱼悠游嬉戏，水底的苔藓清晰可见。她随手摘下两片树叶拧碎了抛入水中，附近的鱼儿瞬间聚拢过来，扑腾出一片水花。项明珠站在她身边张望。石韬玉遗憾道：“可惜我的钓竿不在这里。”说着又拽了一把树叶，揉碎了尽数扔进水里。
　　项明珠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了，安静地看着她。石韬玉拍去掌心的残叶，走过去挨着项明珠坐下，伸直了双腿在地上圈圈点点。项明珠看她眉目不展，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石韬玉道：“这个庄如诩，之前答应得太轻巧，方才又变卦得太突然。”
　　项明珠点了点头：“他知道，我们眼下除了寄望于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石韬玉思索道：“若非有利可图，他本无需先答应后反悔，这样岂非自找麻烦？他既然知道我与哥哥成亲，定是有眼线在敦成军中。那晚夜袭军营的很有可能就是定爻军。若果真如此，他早已拥有比我们更为可靠的信源。恐怕在他看来，凭你我之力所能掌握的情报根本无足轻重。”
　　项明珠道：“你的意思是，他另有所图？”
　　石韬玉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悟地盯着项明珠：“莫非是中了美人计？”
　　项明珠佯怒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继而叹气道：“事到如今，唯有见机行事了。”
　　石韬玉垂头不语，心里很不痛快。她不喜欢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做了错误的判断。二人都难免忐忑，一时间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石韬玉站起身来往水边走，想再逗一逗那群红鱼。正抬手摘树叶，忽见斜对岸的树荫下杵着一个人，直勾勾看向这边，将她吓了一跳。
　　石韬玉下意识退了一步，定睛看过去，只见那人一身皂袍，几乎与幽暗的树荫融为一体，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意识到她发现了自己，那人朝这边微微一笑，然后迈动步子，踩着水里的石墩跳到了此岸。项明珠察觉动静，起身与石韬玉站到一起。那人来到近处，向二人作揖道：“我刚才没吓到两位姑娘吧？”
　　项明珠摇了摇头，心里却觉得奇怪。面前这人看衣着不是庄府的家仆，出现在此似乎是刻意的安排。石韬玉打量他，见此人与项明珠差不多年纪，嘴角仿佛带笑，眉眼却很是凌厉。她心想，庄如诩明知自己与项明珠在花园里，还让此人过来，不知是何用意。
　　那人似是看穿了二人心中的疑惑，笑道：“看来是打扰到两位姑娘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来找庄如诩的，可他眼下没空搭理我，让我自己随意逛逛。我逛着逛着，就碰到你们了。”
　　“原来如此。”石韬玉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对他直呼庄如诩姓名很是在意。她拉着项明珠打算离开，那人却缠了上来，拦在二人面前又作一揖，笑嘻嘻道：“在下李长生，两位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啊？”
　　石韬玉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立刻改了主意，还礼道：“我叫石韬玉，这位是我姐姐项明珠。”项明珠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李长生高兴道：“石姑娘，项姑娘。”稍酝酿片刻，又道：“两位姑娘往这里一站，叫花园里的花都失色了。”
　　石韬玉秀眉轻挑，四下张望着反驳道：“这时节哪里还有花？也就丹枫乌桕还有点颜色罢了。”
　　项明珠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不禁好奇地看向李长生。李长生面露憨笑：“姑娘说的对。”
　　石韬玉见他如此捧场，笑得无甚诚意，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李长生是李松延曾经的名字，可是李松延会在属臣家中调戏女客吗？这可不像是胥善则口中的那个人。
　　李长生见她凝神，又问：“听口音，姑娘是钟陵人？你与庄如诩是同乡，莫非是他的亲眷？”
　　“我在钟陵长大，但并非庄兄的亲眷。我们来是希望他能带我们去见李松延将军。”
　　李长生似乎有些意外，笑眯眯道：“你们要见李松延做什么？”
　　石韬玉也笑嘻嘻道：“我们久仰李将军威名，所以想来投靠。”项明珠听她这话说得蹊跷，心里渐渐明白过来，开始留意李长生。
　　李长生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道：“说的是，那姑娘见过李将军了吗？”
　　石韬玉毫不避讳地盯住他的双眼道：“我也不知是见到了还是没见到，还请阁下解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