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南山楸

10、第 10 章

　　胥善则从书柜中取来郑涵所赠书籍，送到胥灵则面前。胥灵则伸手摸了摸，却没有接过来。胥善则有些奇怪：“你不是想借回去看吗？”
　　胥灵则道：“这是郑涵先生送给二哥的，我怕保管不善有所损伤。我想自己重新誊抄一份。”
　　胥诚则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弟弟。胥善则欣然点头：“当然可以。以后我的书房你可以随意出入，若我不在，叫管家给你开门。”
　　胥灵则高兴地点了点头。石韬玉在一旁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胥善则见了，微微侧首，问她：“阿玉也想来看书？”
　　石韬玉想了想道：“我可以和灵则一起抄吗？”
　　胥诚则瞠目结舌地盯着她。胥善则欣慰地点了点头。庄如诩有心逗逗她，问道：“小姑娘，你又不能做官，为什么要像他一样？”
　　“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石韬玉一脸认真，“我觉得读书有用。虽然我现在还用不到，但将来却难说，多读一些准备着总不会错。”
　　庄如诩指着她对胥善则笑道：“这里有个未雨绸缪的实在人。”
　　胥善则会心一笑，对石韬玉说：“你也可以随时来，不必非同灵则一起。”
　　石韬玉点头，暗暗有点心虚，其实她并不在意那些书是谁人所赠，她更在意的是能随时来胥善则的书房，感觉就像随时能看到自己最喜欢的花。
　　胥诚则见状有些着急，对胥善则谄笑道：“二哥，我也想来。”
　　胥善则心里好笑，但还是点点头，想着若三弟真愿意来此读书，那倒是件大好事。他应下三人请求，便要送三人离开。胥灵则见那二位不动，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心里有些向往，便请求道：“二哥，我可以留下来吗？我想听你们说话。”
　　胥善则感到有些意外，觉得自己与同窗所谈内容对他来说只怕难以理解，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该看轻了小弟，于是点点头允了。胥诚则见状忙拉起石韬玉的手，对其他人道：“那我们就先走了。”话没说完就拉着人往外去。胥善则见他风风火火，只好在身后提醒他留意门槛。
　　两人离开书阁，听到身后隐隐传来轻快的谈笑声。胥诚则攥着石韬玉的手不放，好像怕她抛弃自己似的。他松了口气，感慨道：“我可不想听他们书呆子高谈阔论。”
　　石韬玉无奈地看他一眼：“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胥诚则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我们去看看大哥他们。”
　　二人穿花拂柳回到园中，却并没有看到胥睿则，问过侍女才得知，他们四个人陪甘霖和叶夫人在花厅品茶。胥诚则忙带着石韬玉赶过去。
　　胥若拙也在花厅里，气氛有些低沉。胥诚则兴冲冲地来，见状不由愣住。他和石韬玉向三位长辈请安，然后静静地站到一旁，心里颇觉茫然。只见胥若拙神情凝重地叹息：“如今钟陵城里到处是沧北过来的流民，百姓不堪其扰，恐怕是乱世之兆啊。”
　　胥睿则满怀同情：“父亲，这些流民背井离乡实在可怜，不如我们开仓施粥吧。”
　　叶葭难过地点头：“是啊。那天我看他们走路都有气无力，可是争夺食物如狼似虎，显然是饿极了。他们没有土地，无以谋生，再这样下去只能活活饿死。”
　　甘霖深以为然，对胥若拙道：“阿睿他们说得对。这些人太可怜了。我们能帮的，就帮一帮吧。”
　　叶夫人却不无忧虑：“但就算我们施粥也不过杯水车薪。何况这些流民中也有不思劳作浑水摸鱼之人，茂源客栈已被骚扰过好几回，生意越发难做。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怕我们行善举，却未必得善果。”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皆情绪低落。石韬玉算是听懂了，大人们在议论此前冠礼上流民滋扰一事。她好奇道：“如果乱世来了，我们也要当流民吗？”这显然不是个受欢迎的问题，因为她看到胥若拙脸上的神情更沉重了。她不再说话。
　　半晌，胥若拙再度出声：“施粥的事就由睿则来办吧。”他转身向外走，路过石韬玉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待他离开，众人神色俱松弛下来。
　　次日，胥睿则便开始张罗施粥的事，无暇再陪伴叶葭。叶夫人一行于三天后离开，胥若拙和甘霖亲自送到叶府，向叶老爷提出了联姻。叶家当然乐意，这桩婚约可谓皆大欢喜。胥若拙将筹备婚礼的事交给妻子主持。甘霖非常喜爱叶葭，觉得她与胥睿则天造地设，自然是越快娶进门越好。于是不出一个月，胥家的聘礼便抬进了叶家大门。
　　然而甘霖心情固然急切，也不能让婚事办得太过仓促，显得轻慢了叶家。两家比过二人的生辰八字，商议将婚期定在重阳节后。
　　叶葭害羞，得知婚期后不好意思再去胥家。叶夫人希望女儿将来的婚姻生活能够琴瑟和谐，于是怂恿她时常给胥睿则写信，然后让叶萌送到胥府去。叶萌心甘情愿地当了信使，隔三差五就去找胥睿则。胥睿则总是当天就有回信，他读信回信的间隙，叶萌就去探望胥诚则兄妹。胥柔则见了他特别高兴，得知他是为姐姐鸿雁传书后，便开始天天催着大哥给未来嫂嫂写信。胥睿则对此啼笑皆非，一次闲聊时当做玩笑告诉了甘霖。甘霖又告诉胥若拙，笑问两家是否要亲上加亲。
　　胥若拙对此却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女儿和叶萌都年纪尚小，此时交好未必将来就是良配。他反倒更关心胥善则的婚事，问妻子是否有所打算。甘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石韬玉。她试探着向丈夫提了，而胥若拙的态度也在她意料之中。
　　“阿玉和善则年龄悬殊。”胥若拙摇头，“而我希望善则的妻子能对他有所助力，但阿玉反而还需善则照顾，这样不妥。”
　　“但我看阿玉对他依赖颇深，阿善对她也是最为上心的。”甘霖心里替石韬玉惋惜。
　　“那也只是兄妹之情，你想到哪里去了？”胥若拙嗔怪地看了妻子一眼，略一思索，又道，“你如果真想让阿玉做胥家媳妇，我倒觉得她和诚则可以相配。”
　　甘霖很是意外：“阿诚那个性子，阿玉跟着他怕是要受委屈。”
　　胥若拙笑道：“我看诚则虽然顽劣，对阿玉倒是有几分呵护的真心。说不定将来，他肯为阿玉约束自己。”
　　甘霖意味深长地看丈夫：“难道这就不是兄妹之情了？”见胥若拙不答，她戳穿他的心事：“是因为你看重阿善，就像看重阿睿那样，所以阿玉才不是最佳人选。”
　　胥若拙微笑着凝视妻子，竖起食指抵在唇间。甘霖唯有轻叹一声。
　　他夫妻二人精心为子女谋算，可惜人算总不如天算。中秋之后，京师传来噩耗，宫中生乱，君王驾崩，举国服丧。胥睿则和叶葭的婚期不得不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