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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陆 ...

  •   太清横插的一脚到底乱了他心神,此前躁意渐消,不管出自哪种原因,他到底不该把弟弟丢在荒山野岭里,神思渐清的玉清简单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径,遂折身回返,途中心神紧缩,顿生不祥之感,玉清皱眉,果不其然,到了目的地,见有四位混沌魔神意图趁他抛下弟弟时对上清下手。
      勇气可嘉。
      冷色划过浅眸,玉清只道他那些叔叔辈的向来把面皮作身外之物,以大欺小自然不觉如何,若换做旁人,他也未必很在意,但上清,岂是他们可以动的。
      只是——
      余光瞥见一处,那躺倒了一尊混沌魔神,玉清自知其已是神魂破碎,再无声息,而带来致命一击的是贯穿其头颅的一把剑,尚有一丝清正之气未消。
      这抹气息他熟悉的很,玉清眉宇一沉,目光落至上清身上,弟弟一改他认知里的软糯纯然,即使被逼入绝路也无丝毫慌乱恐惧,上清看向魔神的目光相当沉静,冷静的同时又带着点神经质似的享受,衬着染血的面颊,那分明是一种嗜血好斗的表情。
      真是,意外呵。
      不知是否是太清的话在玉清心中烙了印,本该降下的万千雷霆终没释放出。
      三千魔神虽生来都有混元修为,不过在洪荒创立前也尽数被盘古剥夺了道基,修为惨跌,这几个现下也不过大罗境界,或许在洪荒里能排的上号,不过在玉清眼中,他们跟蝼蚁也无甚区别,不怪玉清看不上,这几位即使在其鼎盛时期也只是勉强能上他食谱,现下更是看都觉没必要。玉清掩了气息,凌空而立,漠然目视下方,或许在那一瞬,连他弟弟,在他眼中也一般无二。
      都是蝼蚁罢了。
      下头的混沌魔神自是没能耐察觉到玉清,他们一个个紧盯着落单的上清,目中贪婪几不可掩,就如玉清抱回上清前所想的一般,那些被盘古剥夺道基所带来的仇恨,那些被太清玉清所带来的无力,以及那吞噬盘古幼子从而再回巅峰的诱惑,这足以叫混沌魔神铤而走险。
      弟弟你究竟明不明白,为盘古幼子,生而弱小,本也是一种罪。
      无可赦的罪过。
      眼看着混沌魔神紧逼,玉清半阖眸,或许他是想到了上清的蠢笨,或许他是想到了太清的警告,或许他只是单纯的认可了弱肉强食,他竟真放任了混沌魔神的行为,粲然天光下琥珀瞳色极浅,恍惚是世间至纯至净的天光凝结而成,极致的华美背后同样蕴含着极致的冷漠。
      曾有谁说:玉清的神性是三清里最浓的一个。
      下方的混沌魔神并不着急着杀死上清,欺弱怕硬几乎是刻在所有生灵元神中的本能,弱小如他们不敢对盘古进行任何报仇,甚至心怀这滔天的仇怨的他们连在盘古嫡长子次子二子面前表露都不敢,可现在面对着的是比他们弱小的盘古幼子,那些长期以来积攒的怨恨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他们把上清逼退到巨木前,以一种高高在上又戏虐无比的眼神俯视上清,在他们眼中,蝼蚁的挣扎具都毫无意义,就像盘古对他们,也像他们对上清。
      “父债子偿,你说你想要个怎么样的死法呢,我们可以成全你的哦。”
      口中如此说道,混沌魔神面容上的得意洋洋终归掩不住那丝狰狞,其中一位举起手,殷红血芒缠绕其中,他把手伸向了上清。
      虐杀。
      玉清心中晃过这般念头,眼前也随之闪过三两个血腥至极的画面,忽得叫他心底一空,此前下的决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朝令夕改不是个好习惯,或许以后难免得后悔,不过现下玉清倒没这种念想,不管此前他是想叫上清听天由命,或是想好生历练一番弟弟,现下也具是弃了,大抵是舍不得,大抵是见不得,云履踏冰雪,白袍轻红尘,玉清圣人终究从九天上下来了。
      “尔方才,说什么?”
      清光降下,直接砍落混沌魔神那只不必存在了的手,玉清仍持负手状态,眼前的蝼蚁弱小得连让他动动手指头的想法也没有,漠视耳畔惨烈的嚎叫声,玉清自天而下,纵使轻衣简装也难挡圣威赫赫,若此时有人抬首望去,怕就能见到世间最圣美的风华,可惜那几个混沌魔神已经吓破了胆。
      薄唇止不住那一丝冷笑,玉清懒得没搭理他们,隔空把忽然发起呆的弟弟抛到身后,家丑不宜外扬,他没心思叫旁人欺负了弟弟,自然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送弟弟一个‘蠢’字,点点清光浅浅消散于身侧,他尚未说话,只见其余三个混沌魔神一改之前嚣张气息,惊恐万分的看着玉清,修为最深厚的一个被身后同伙推了出来,硬着头皮对他行礼道:“玉清圣人,这…这是个误会。”
      “此乃吾弟上清。”
      直接打断了混沌魔神的发言,不管是真相还是狡辩玉清都没心情听,他只知道他看见了有人打他弟弟主意。玉清雷法赫然显现于天地,玉清淡淡道:“尔等,懂?”
      懂,不懂,都不重要了。
      对消逝的生命,当其神魂俱灭于雷霆天罚后,除了留下一具皮囊外,是功是过,于这世间具无意义。
      或许可以给上清尝尝鲜。
      玉清这般想,天地间的雷霆已悄然泯灭,有西风扬广袖,仿佛刚刚他只是弹弹衣袖上的尘土,顺便思考了一下晚餐吃点什么的普通兄长。
      “哥哥。”
      尚未回身,只闻身后脚步声响,侧脸望去,弟弟踉跄的跑了过来,摇摇晃晃的模样看得可以信手宰杀混沌魔神的玉清圣人顿生心惊肉跳之感,只怕着小东西一个不小心磕着绊着了。
      他这弟弟真柔弱得可以。
      低首转念浮过如此想法,玉清心想,可见之前太清是又来寻他开心。
      “上清想像哥哥一样厉害。”
      面对弟弟眸子的晶亮,神使鬼差的,他这般轻语,“哥哥保护你,不好吗?”
      弟弟摇头拒绝了,“可上清想自己来。”
      突然的,他有点失落。
      我保护你不好吗?
      有点闹不明白自己心血来潮间辗转过的念想,不过他的初衷不就是打造一把趁手的武器么,这种不合时宜的心软真不应该。玉清眸色减淡,右手自袖内探出,宛若一个仪式般轻轻放置于上清之首,其实他心中还是存了点抗拒的想法,仿佛这般做了便也回不了头了。
      只是……
      玉清忽抬眼,瞳眸一扫纠结。
      他从不后悔。
      也从不回头。
      他应承道:“善。”
      玉清永远不明白,命运的诡异性就在于,兵有刃,伤的了旁人也可戳到自己,而他这弟弟的确举世无双。
      所谓举世无双之物,便意味着早晚是他所驾驭不了的。
      不过以玉清圣人的自傲,他永远想不到这点。
      “你既下了决心,自当更加勤勉。”一想到上清的修法进度,玉清忽觉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就凭他这弟弟的水平,万万年也别想有个名堂,到底是需要他的。眸色回暖,玉清声音放缓了些,不过他既答应了弟弟,对教导一事自然是尽职尽责,“之前反思,可有所得?”
      “有。”
      弟弟猛点头,眸含星光,璀璨夺目,竟叫他舍不得打击他,玉清略沉吟后示意上清先说说,“什么?”
      弟弟边搓着膀子边说道:“下回一定记得带条被子。”
      这就是你反思半天的成果?玉清神色一冷,“去昆仑冰湖反思三千年。”
      “嗳。”弟弟打了个抖,“那好冷的诶,可不可以少一点啊。”
      “六千。”
      “呃。”
      “一万。”
      似能把弟弟那点子浅薄的心思全数看透,玉清难得补充了一句,“你若敢带被子褥子汤婆子,就从百万年起算。”
      弟弟哀声,“哥哥不能这样的,上清都没十万岁。”
      我管你几岁。玉清捏捏弟弟的脸,“现在若打算认真了,许你只面壁三千年。”
      上清眨眼,试图糊弄过关,可惜玉清不打算只他这套,目光定定落在弟脸上,摆明要他老实交代。
      到底看不住玉清的眼神威逼,上清呐呐道:“哥哥,上清是觉着,学法不合适我。”
      “之前说要变强的是谁?”玉清淡淡反驳。
      上清难得犹豫了,双手扭着衣摆,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仿佛即将说出口的话会改变些什么,这点他心知肚明,而玉清也感觉到了,但他一点都不急,该来的总是会来,谁也改不不了,这便是宿命。
      “哥哥,法系招数我学不来,我认为合适我的是力量型招数。”
      在玉清减低的低气压中,上清恍若未觉,他一字一句,郑重有声道。
      “所以,我要修剑。”
      来了。
      玉清心中滑过这种想法,上清最后那话不是想与不想,也不是问他许或不许,而是在跟他陈述,他的弟弟他需要这个。
      神情瞬冷,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一巴掌拍下去的想法,在气压低的不能再低之后,玉清面含冰雪的回首看向虚空某处,“你来作何?”
      “瞅着此地雷霆肆虐,我也是担心着会不会就此少了个弟弟。”
      这是说我会为了你那没根据的话弑亲?
      “呵。”
      玉清冷笑,云雾后一道身影浮现,雪发乌檀冠,纵使眉目与玉清有五分相似,却轻易能叫人分辨出二者的区别,一者纯若冰雪无垢,一者淡若青天白云,皆是白衣雪袍,生生穿出两种风华。玉清盯着他,缓缓道:“太清,你很闲?”
      “关乎己身性命,便是百忙也得抽出些时间,你说,是与不是?”长摆迤逦,太清也自云端落,神情淡淡若水,不似冰雪冷寒,却也自带无上淡漠,“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就编吧。玉清懒得理会太清,直言冷嘲,“依照我对你的了解,若是真的,第一个动手的就会是你,除非你真这般想念父神,不惜拿着自个身家性命作祭品。”
      “为兄从不说半句假话。”
      太清恍若不懂玉清话中之意, “明知道是一条绝路却不得不去走,难道他真不会留下后手?不会防着谁碍了他的大计?玉清,混沌的斗争没这么简单,而他却是唯一的胜者。”目光落在一脸茫然的上清身上,说出好些意有所指的话,“而且为兄还听了点有意思的事,善、恶、自我三尸以元神为本,依次而斩,故而源于本尊却又互成体系,可谓之独立个体。”
      “或许你是对的,太清。”
      面容毫无波澜,玉清淡淡接过了太清的话,旋即弯腰俯身捞起傻乎乎站在脚边看看自己又看看太清最后晃的自己头晕目眩的上清,“不过你也睁大眼睛看看……你觉着他像父神的自我?”玉清直接把这蠢货弟弟往太清面前戳过去。
      “咩?”
      弟弟还有点晕乎,歪着脑袋瞧着突然在眼前被无限量放大的脸,也不知他想了什么,捧着太清的脸吧唧的亲了下去,硬生生在白玉无瑕的面容上糊了道好几血迹跟灰尘。
      能蠢成这样。
      见得太清骤然沉默了下去,玉清放下这完全摸不清状况的蠢货弟弟,本还想让弟弟先滚去一边玩的,却不想弟弟一把拉住了自己衣摆,玉清皱眉,面无表情的自弟弟的魔爪下救回自己的衣摆。
      丝毫没察觉到他哥对自己由身到智商方方面面的嫌弃,弟弟仰着头,问他,“大哥哥为什么不说话,是还在嫌上清圆咩?”
      玉清完全不知道弟弟到底怎么理解出这么个结论的,不过这不妨碍他说实话,“你有不圆过吗?”
      恍惚听到了什么心碎的声音飘散风中。
      弟弟抱膝蹲地上消沉去了。
      太清到底没拿出什么实质的证据,但他曾说过的话,以及回转昆仑后玉清特地证实了上清那极为合适作剑修的天赋,到底是在玉清心底存了个案底。
      虽然他还是不认为那个蠢货弟弟会是他爹的后手,但他的确为此失眠了。
      诚然玉清并不认为是这个原因。
      他失眠,是因为上清的要求。
      当你吃瓜时随手把一粒子丢入盆栽,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发现那种子已经发芽了,对这个意外,你是什么心情?
      是想去呵护,还是想拔除?
      披衣起身,趁着玉虚宫灯内万载长存的火光,玉清踱步至架上青玉花盆前。
      曾经他选择放纵了这个意外,但是现在幼苗长大了,不再满足于小小一方土壤,他向往着更宽广的天地,甚至不想走他为他规定好的路,他想走自己的路,届时……
      你,怎么选?
      垂眸俯视那盆栽良久,玉清伸出一指,堪比白玉的食指轻压嫩芽,这尚且稚嫩的苗无需他花费多少力气便被压得跌入尘土,甚至再加把力就可以将其折断乃至于带来毁灭,叫着不听话的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
      胆敢忤逆他的,就是如此下场。
      “或许,我会毁了他。”
      夜风飒飒,火光明灭,空旷宫殿骤生无尽寒意。

  • 作者有话要说:  玉清:弟弟不听我的话想要离开我,我要不要打断他的腿,在线求,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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