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猪的秘密》小小哈哈

27、人类走了

　　无论在哪种生物的世界，语言总是一把伤人的利器，不需要以命相博的打斗，也不需要露出身体最坚硬的部位，只需要轻轻的几句话，轻描淡写，却杀猪无形，给予荷兰猪最痛苦的打击。

　　身体残疾的它们在时归和那只已经死去的荷兰猪软软的鼓励下，决定丢弃曾经被抛弃的记忆，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期待紧张地想要探索新的人类主人。

　　它们争香放艳，将自己仅剩的美好，用最真诚的心、用最亮的眼、用最可爱的姿态，一一摆在人类的面前，却被弃若敝屣。

　　“软软说，就算我只有两条腿，人类也会喜欢我的，可我现在只剩下一条腿了，和软软说的两条腿对不上，难怪人类不喜欢。我应该好好地保护好我最后的第二条腿的。”朵朵失落地说道，它将脑袋埋进干草堆里，这下，彻底变成一团黑了，黑得分不清前后。

　　这只长顺纯黑色的荷兰猪朵朵，它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它细声细语地说着天真又可怜的话，它又想起那只残忍的黑猫，一根一根地扯下它的腿，血淋淋还在颤抖的腿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放在它的眼前，它看着自己那陌生的断腿，身体竟已经完全失去痛觉，就好像这是别的荷兰猪的腿一样。

　　“小菊说过，我这么健康的荷兰猪，一定能找到一个对我非常好的主人。可是，可是，我好像真的很难看，我还有机会替小菊去荷兰猪的乐园的看看吗？如果那天，死掉的是我这只丑陋吓人的荷兰猪，而不是漂亮的小菊，该多好，人类一定会喜欢小菊柔软的毛发圆润的脸。”尖嘴猴腮的杂色荷兰猪小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任何人或者荷兰猪看见，看见它那丑陋一点也不好看的荷兰猪脸。

　　这只身上颜色凌乱得没有一丝规律的荷兰猪小猴，活泼开朗这四个字原本就是为它而生，只是它脸上再也没有开朗的笑容了，胸口闷闷的，它好像又看见那只三条腿的荷兰猪，开膛破肚地躺在它的面前，故作开心地鼓励着它，对它说：你们健康的荷兰猪一定比我们残疾的荷兰猪更讨主人喜欢。

　　“人类不喜欢我，人类喜欢的是又健康又好看的荷兰猪，我只是......我只是健康而已......我不好看......”尖嘴猴腮的荷兰猪小猴自卑地想着。

　　它出生在摊贩的家里，身边的伙伴一个一个地被人类买走带回家，而它因为长得太丑，不符合人类的审美，便一直被摊贩责骂，后来被卖到了恶猫的狩猎游戏里，直到被那只身黄脸白的荷兰猪救走，它一直死气沉沉的心总算活跃了起来，开始期待未来，期待美好的主人，只是期待只是期待，现实总是和期待完全挂不上钩。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身的毛绒绒，可是人类不喜欢，我该怎么办呢？他们还会扔掉我吗？我会被第二次抛弃吗？可是，我连新主人都没有，怎么会有第二次抛弃呢。”逆毛荷兰猪拼命地用爪子解开脖子上的蝴蝶结，连啃带咬的，直到脖子上秃了一小块，它这才停下爪子，满心欢喜都变成了不被认可的难堪与沮丧。

　　它想起来昨天晚上，它破天荒地露出肚皮睡觉，就为了保持住脖子上的蝴蝶结的状态，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弄乱了蝴蝶结，可现在，它的心好像也随着蝴蝶结而彻底脱落了，再也拼接不起来了。

　　在三十只荷兰猪中，身体健全的荷兰猪也就短短十只而已，剩下的二十只，全是身体残缺的荷兰猪，它们一条腿、两条腿、三条腿、没有腿，没有耳朵、没有尾巴、只有身体，少了左脸、少了右脸、缺了左眼、缺了右眼、没了鼻子，各式各样的残疾都能在它们的身上找到。

　　它们怯懦地躲在深深的棉窝里，脆弱又难过地悄悄探出一只眼睛，往外这么偷偷一瞥，又立刻缩了回去，就好像一根绷紧了的弹簧，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们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

　　看看，看看，语言的魅力多么伟大，只消短短几句话，就让这群荷兰猪们变成了这般模样，这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呜汪汪汪！”黑狼犬煤炭猛地冲了过去，它挡在这位叫做张梨的女人面前，发出黑狼犬的警告。

　　“汪汪汪！”萨摩耶石头紧随其后，用那张雪白的狗脸凶猛地对着女人吼叫。

　　“滋滋滋。”时归愤怒地蹲在黑狼犬煤炭的背上，发出喷气的声音，它的牙齿互相摩擦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都要沿着骨头直至地板。

　　小灰在地上直起身体喂喂喂地说着什么。

　　“坏女人，不许你说我的朋友！”正蹲在张梨掌心的荷兰猪小黑一口咬在女人的手掌上。

　　足以啃断木头的门牙就这样深深地刺入那明明带着香气却恶臭无比的柔软手指上，红色的液体顺着小黑的牙齿往下流淌着，犹如细小的涓流。

　　小黑非常生气，同伴们以为这会是个好主人，它们不计前嫌地鼓励着它，也不生气于健全的小黑抢占了残疾的它们的第一次机会。

　　可没想到，就是这样被所有荷兰猪小心翼翼地让着捧着的人类，竟然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语。

　　“啊！”张梨发出一声痛呼，她一把把手上的荷兰猪给扔了下去，那死死咬住不松嘴的牙齿还带走了一片血肉，“你怎么还咬人！脾气真坏！”

　　荷兰猪小黑就这样被直直地扔了下去，萨摩耶飞快地跑过去用身体接住了小黑，幸好萨摩耶石头的毛发过于旺盛和柔软，小黑毫发无损地降落在地。

　　两条狗，三只荷兰猪，这五只动物就这样将张梨围了起来，围着转圈圈。

　　三只荷兰猪直立起身体“weiweiwei”的说着什么，它们表情愤怒，就好像在骂人，而两只狗也是同样地不停地呜呜呜汪汪汪。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我看得上眼的荷兰猪，我家里连屋子都给你准备好了，各种干草零食都有，你怎么突然发疯，真是白费我那么多心思准备面试了。还不如直接去外面买一只好看的荷兰猪呢，难怪别人都不愿意来领养，这群被虐待过的荷兰猪每一只都心理有问题。”张梨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愤愤不平地说道。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身为领养人，她难道还不能挑选一只喜欢的荷兰猪吗？她肯定会好好对待自己的荷兰猪的。

　　“要不是觉得这样的面试很新奇，我才不会来这里，算了，我再看看其他的荷兰猪，这只我不要了，毕竟是卫氏集团组织的领养活动。”张梨说着就要往其他健康的荷兰猪笼子旁走去。

　　“我不喜欢她，她骂你们，那我也不要她了，我要给她打零分！”小黑看着那群闷闷不乐的同伴们，它心痛地说道。

　　“朵朵，小猴，小红......别信这个女人说的话，你们不是让我替你们挑主人吗？这个人类不行，我叫我主人过来替你们赶走她，绝不让她好过！”时归看了一眼黑狼犬和小灰。

　　“放心，这里有我。”黑狼犬沉稳地说道，它带着萨摩耶堵在张梨的身前，一步也不让她靠近荷兰猪们的笼子。

　　“时归，我也在。”灰色荷兰猪拍着胸脯答应道。

　　健康的荷兰猪们纷纷离笼子的门远远的，为那些残疾的同伴们，愤怒地指责着这个随意评价它们的人类女性。

　　时归气冲冲地迈着短腿，来到荷兰猪住所的大门处，对着微微凸起来的地板狠狠地跳了上去，听到叮的一声后，它这才往荷兰猪专属电梯走去。

　　书房里，那个西装笔直的男人，正优雅地坐在那里，他手上的钢笔轻巧桌面，凝神听着电脑屏幕上一群人的汇报，只看得见屏幕上人的战战兢兢和男人不满的眼神。

　　压抑的气氛，安静得即便隔着一道屏幕，也能清楚的听清针落在地面的声音。

　　荷兰猪专属小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咯吱的声响，男人侧头看去，一只身黄脸白的荷兰猪正气冲冲地往这边赶来，跑得连脸上的白毛都沾上了灰尘，黄色的耳朵一抖一抖的。

　　男人脸上的神情骤变，他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看着这只叫做时归的荷兰猪像他跑来。

　　“怎么这副气鼓鼓的样子，谁惹你生气了。”卫琦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瞬间，书房压抑的气氛变得缓和了起来，电脑屏幕另外一边的副总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里都在感激着这位来解围的家伙，虽然他们看不到是谁。

　　“小时归，你最近忙着陪那群荷兰猪，可是很少主动来找我了，我若是不去找你，你都会忘记我。”眉目清晰的卫琦眼睛亮如黑曜石，他蹲下身一把抱起时归，然后轻轻地擦拭着白毛上的灰尘。

　　这只身黄脸白的荷兰猪，又恢复了一张小白脸。

　　“weiweiwei......”只是时归并没有和他闲聊的意思，它在卫琦的怀里团团转着，身体还时不时地探向大门处。
　　快，我们去找朵朵它们。

　　“这么着急，我跟着你去看看就好。”卫琦神色微沉，大步地跟着时归身体的方向走着。

　　荷兰猪们的住所处。

　　戴着镜框眼镜的面试官正站在张梨的面前，脸色严肃地警告着，而他身后，一群荷兰猪静若无声。

　　见到男人和男人怀里的的黄白色荷兰猪，面试官还带着架子的脸瞬间变得恐慌了起来，在工作上出现这么大的失误，他实在是难逃其咎，第一天就出了错：
　　“卫先生，对......对不起，这是我的疏忽，我没有认真地分析第一位面试者的真实态度......”

　　卫琦只是抱着时归，看着时归的眼睛依旧漆黑带着笑意，只是抬起眼，看向面试官和张梨，那眼神如同黑暗的深渊，明明带着笑意，却好像要将人吞噬进去。

　　“卫先生，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想换一只荷兰猪，它还咬了......唔......”张梨见到这位商界令人闻风丧胆的卫先生，她焦急地解释道，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她还莫名其妙地被荷兰猪咬了一口。

　　只是下一秒，两位保镖从卫琦的身后走出，直直地捂着张梨的嘴巴带了出去，任凭张梨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卫琦漆黑的眼睛看向面试官，声音一同时归知道的好听：
　　“以后，我不想在卫氏集团旗下的任何地方见到她，不论是以什么身份。”

　　“是，卫先生。”戴着镜框眼镜的面试官垂头恭敬地答道。

　　人类女人走了，可荷兰猪们却变得沉默了起来，再也没有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啾啾啾鸟叫，只有低沉的磨牙声，似隐似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