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一杨

29、关于他们（二）

　　方闻的日记，解答了宋瑜长久以来的很多疑惑。

　　关于方闻何时注意到她吃饭的喜好。“2008年9月25日，天气阴。今天中午放学后和宋瑜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去排队买牛肉面时，听到宋瑜跟食堂的大叔说，她想要多点牛肉但不要葱，有点像在撒娇。最后食堂大叔果然看她可爱，给了她一碗满满的牛肉面，但一棵葱都没看见。她肯定最喜欢牛肉，但最讨厌葱。”

　　关于方闻何时喜欢上她。“2009年4月6日，天气晴。昨晚临睡前，宿舍的卧谈会。有人提起‘你们觉得我们班哪个女生最漂亮’的话题，大家都在调侃说出‘林瑶’的周泽宇。但是我当时第一个进入脑海的答案竟然是‘宋瑜’。我有点惊讶，我好像喜欢她。但这是个秘密。”

　　关于方闻谢师宴上拒绝薛佳雯的邀请的原因。“2010年6月12日，天气晴。今天谢师宴后，宋瑜和林瑶都去了KTV。但我没去，我有预感今天在KTV里有人要和我表白。但宋瑜今天话也没说几句，也没有极力劝我去，一看就不是她。”

　　关于方闻给考上武大的她发的那条短信。“2010年7月16日，天气晴。宋瑜和我一起去武大。说实话，当时林瑶跟我说宋瑜可能要报武汉理工，我心里想着：也许我和她的缘分或许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她真的报了武大，看来我和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吧。”

　　关于方闻刚上大学时对她的惦记。“2010年11月9日，天气晴。宋瑜昨晚问我关于加入学生会的事，我当然是拒绝的，但听起来她很感兴趣。其实这些天我都没有和她见过面，更没有和她怎么聊过天，但我发现我对她居然还有那种感觉。所以，这是真正的喜欢了么？”

　　关于方闻和她的第一次牵手的平安夜。“2010年12月24日，天气阴。白天的时候，秦凯那家伙突然让我顶替他去学生会的联谊会。本来不想去的，但后来想到宋瑜也在那，我突然有点害怕宋瑜今晚被人表白。结果今晚去了之后，发现她很乖，乖到我不想等了，想和她在一起了。我第一次牵她的手，但她挺懵的，懵的很可爱。今天，2010年12月24日，我和宋瑜在一起的第一天。”

　　关于方闻第一次和她接吻时的感觉。“2010年12月31日，天气阴。就知道宋瑜心里很想到外面跨年，看她在图书馆里冻得瑟瑟发抖，我心疼得不得了。那刻，我决定送她一个难忘的跨年。初吻——我送她的新年礼物。很甜，像是草莓的味道。2010年12月31日，我和宋瑜的初吻。”

　　关于方闻第一次要她陪他上课的意图。“2011年11月25日，天气晴。今天宋瑜那个傻瓜终于想通了，但我没想到她居然会一大早跑来跟我道歉。看她哭红的眼睛，我都舍不得她跟我说对不起。本来想放她回去睡觉来着，但突然想到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傻瓜，来打发班上那个女生。这个小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这只是她道歉的方式，但多亏了她，那个女生果然知难而退，今晚没有再找我了。这个傻瓜不知道自己赶走了情敌。”

　　关于方闻第一次想跟她求婚的冲动。“2012年11月15日，天气阴。宋瑜跟我说她宿舍的陈娴婧毕业就要结婚了，然而宋瑜在苦恼自己要不要考研，还来问我的意见。我跟她说她不会选考研的，但她不信。她不知道我在苦恼另一件事，我也想和她一毕业就结婚啊。但她今天居然没有流露出一点羡慕别人一毕业就结婚的样子，本来我想向她求婚的，但突然说不出口。”

　　关于方闻为什么知道她不会选择考研。“2012年11月19日，天气晴。宋瑜告诉我，她决定不考研了。我就知道，她最终不会去考研的。因为从高考那次填报志愿时我就知道，她会一直跟着我。”

　　关于方闻跟她妈妈关于同居的那次通话。“2013年12月20日，天气晴。昨天宋瑜说她妈妈让我打电话给她，大概是想要和我聊聊关于同居的事。我今晚跟宋瑜妈妈通了电话。我知道宋瑜爸妈把女儿交给我的担忧，但我跟他们承诺，我绝对一切尊重宋瑜的意见，因为我爱她，爱一个人怎么舍不得委屈她。”

　　关于方闻第二次想跟她求婚。“2014年5月22日，天气阴。今天陪宋瑜去帮她室友陈娴婧试婚纱。回家的时候，我跟她说了我们要搬去新房子的事。但她一听到房子是我爸妈买的，她就拒绝了。那一刻我知道，她大概还不想结婚。我只能把已经准备好的求婚的话吞回肚子里。宋瑜到底什么时候才想嫁给我呢。”

　　关于方闻知道她和林瑶的那次谈话。“2014年8月6日，天气晴。今天和宋瑜去接终于回国的林瑶。林瑶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就是性子沉稳了许多，但宋瑜见到林瑶开心得不得了。其实我今晚终于知道了宋瑜为什么不想跟我结婚。今晚准备去洗澡时，听到了宋瑜房里的动静，听到了“结婚”。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但是那一刻我就是忍不住去贴着门偷听。宋瑜说我从没和她吵过架，不知道我会爱她多久。我当然有看不惯她某些方面的时候，但是只要我一想到我爱她，我所有想跟她吵架的欲望都消失了。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宋瑜还没看出来我有多爱她。”

　　关于方闻母亲对她的那次“偶然”的开导。“2014年9月7日，天气晴。前两天我跟我妈说了关于宋瑜的事，今天她就找了个借口过来看宋瑜了。我妈的开导果然很有效，宋瑜一下子就想通了，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宋瑜又变回以前那个轻松的宋瑜了。我不想她为结婚的事变得心事重重，我尊重她，我绝不会逼迫她。我更不想她为了人生目标的事而烦恼，她只要做自己就好了，我要的是她快乐。”

　　关于方闻对于她对林瑶和周泽宇和好的解答。“2015年11月1日，天气晴。今天宋瑜为林瑶和周泽宇和好的事开心得忘记穿衣服，真是一个傻瓜。今晚她问我，为什么林瑶和周泽宇这么快就和好了？我想说，因为周泽宇和我一样，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不会舍得等待。就像2010年12月24日的那个平安夜，我等不及要和她在一起。”

　　关于方闻那年除夕带着父母到她家过年的原因。“2016年2月7日，天气晴。宋瑜睡下了，我悄悄地爬起来写日记。第一次坐在她从小到大的学习的书桌上写字，原来是这种感觉啊。今天我更加深入地体会了宋瑜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我好像参与了宋瑜全部的过去。我好像更爱她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带着父母到宋瑜家过年。我没有跟宋瑜说我这样做的原因。其实，我瞒着她，带着父母跟她爸妈讨论关于明年跟她结婚的事。不出意料，周泽宇明年肯定就等不及要和林瑶结婚的了。看到林瑶结婚，宋瑜也不会拒绝我的求婚的。所以明年，我一定能把宋瑜娶回家。”

　　关于方闻突然增多的加班和出差。“2016年2月17日，天气阴。今天我跟上司说，希望加速完成现在手头的这个项目，没想到上司一下子就同意了，还说如果顺利完成就给我们奖励两个星期的假期。我本来只是想快点完成项目之后，能抽空忙跟宋瑜结婚的事，现在多了两个星期的假期，我可以和宋瑜去度蜜月了。周泽宇新年的时候突然跟林瑶求婚，弄得我也等不及了。宋瑜最近也在忙他们的婚礼，我可以比较放心地出差。”

　　关于方闻只字未提她去找陈娴婧的理由。“2016年3月29日，天气阴。今天林瑶突然来找我要陈娴婧的微信，我才知道宋瑜去找陈娴婧了。我这时才想起前两天宋瑜突然支支吾吾给我打的电话，当时就觉得她好像话没讲完。看来，她当时就想跟我说她要去找陈娴婧了吧。她为什么没跟我提呢？算了，既然她最后决定不说，我还是不要问了。”

　　关于方闻的第三次求婚。“2016年5月15日，天气阴。我本来以为我今天陪宋瑜和林瑶他们去试婚纱时我的求婚成功了。但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就觉得宋瑜怪怪的，对我很生分。我抱着宋瑜睡觉的时候，宋瑜突然问我想不想去外面看看，想不想去认识有趣的人。我就知道，她还是觉得我不会一直爱她。我不知道，这么久了，为什么她的不安还没消除。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2016年5月18日，也就是前天，有两次记录。
　　一是关于方闻第四次求婚的冲动。“2016年5月18日，天气晴。林瑶和周泽宇的婚礼很顺利。但我的求婚失败了。我本来打算，如果宋瑜去接林瑶的捧花，那我就当场求婚。但她没去，她还没想通。”
　　二是关于方闻跟她吵架。这一段与上面那一段隔了一行，字迹也比较潦草，看得出来不是同一时间写的。“我第一次和宋瑜吵架了。我不想跟她吵架，我喝酒了，还对她大吼。她说要和我分手，为什么她总是认为我不会一直爱她呢？但我就是一直很爱很爱她啊，我不要其他有趣的人，无人及她。我不要跟她分手，我要怎么做，她才知道我比她想象中的更爱她？”

　　最后一本日记本上最新的记录，应该是昨晚写的。
　　“宋瑜，我希望你能读到这里。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回心转意，怎么才能让你知道，我除了你，不会爱别人了。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把我这么多年的日记全部寄给你。因为这些日记里，记录了我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我知道你很爱陈小春的那首《独家记忆》。但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就是我的独家记忆，我无意识地让我原本单调无聊的日记内容变得全部都是你。对我来说，你早已融入了我的生活中，你参与了我的青春，参与了我的人生。你以为我没有遇到过选择么？有的，比你想象得还要多得多，但那又怎样，有你我的人生记忆才是完整的，你是无可取代的，你懂么？我永远不会忘记喜欢你时我的悸动，牵你手时我的兴奋，和你接吻时我的激动，看你在我身旁入睡时我的欣喜，想念你的煎熬，我的所有情绪都是我爱你。这不只是现在，亦是曾经，更是将来。”

　　这装满了两个箱子的整整十几本日记本，几十万的文字，记录了方闻对她持续了差不多十年的念念不忘。方闻这份沉重而持久的爱，让宋瑜愧疚的眼泪一直流到天亮。
　　这时的宋瑜却收到了陈娴婧的微信。
　　“我看似八年才失败的爱情其实早在很多年以前就走了。在大学时我发现他身边总是各种女生的时候，在他向我求婚时说让我做家庭主妇照顾他的时候，在他试婚纱那天不在乎我意见的时候，在他回到家只等着我做饭给他吃的时候，在他三番两次出轨的时候。在很多个瞬间，只是我一直不想认清现实罢了。但方闻和他不是同一种人。他对你，比我第一次见他时还要爱你。”
　　宋瑜刚读完陈娴婧的微信，就收到了方闻的微信。
　　“我现在在你楼下，无论你最终的决定如何，我想见你。”
　　那一刻，宋瑜顾不上换身衣服，头也没梳，牙也没刷，就冲出家门。

　　方闻在树荫下站着，斑驳的阳光透过窸窸窣窣的树叶照在他的衬衫上，那个瞬间宋瑜仿佛看到了2007年的方闻。他一直没变，他的站姿还是很挺拔，他的微笑还是那样温暖。
　　宋瑜冲过去抱住了方闻，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哭。
　　方闻抱住了宋瑜，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宋瑜的肩上。
　　“你一直觉得我很特别。但我不过是个很普通很传统的男人，我的人生目标甚至庸俗肤浅得可怕。一个家，一个爱人，一生。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现在前两者我都有了，所以，你可以嫁给我，跟我共度一生吗？”
　　方闻不是特别的人，不过是宋瑜的那个人。
　　宋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