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歇

5、第5章

　　山阳谷内百草丰茂，万物皆有灵性，谷内的生物们修炼日久，不少有了神识，他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

　　外来者是只人类的幼崽，从天上掉下来的，瞧着不过初开心智的年纪，裹着件素锦的连枝暗纹长袍，模样雪白可爱，娇弱无力得紧。

　　大家感受到他体内气韵充沛，馨香四溢，很想上前亲近，但又摸不准他的来路，不敢妄动。

　　偶有几个大胆的，会瞅准时机凑上前，装作无意地与他擦身而过，待那幼崽被吓得闪到路边，便跑回同伴中间分享自己的得到的消息。

　　“看清了，看清了，是只小雄崽。”
　　“可……可我觉得他比雌崽还要好看呢。”
　　“没错，我闻到了，他好香呀。”
　　“他的肚子在咕咕叫，咕嘟咕嘟的，是不是饿了？”

　　动物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沈连恣却恍然未觉，他不知道那些动物在谈论他，只想着快点走出这片山谷。

　　李嬷嬷告诉过他，一路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就能走到阙月国去，到了阙月国，他就安全了。

　　灿烂的阳光透过碧翠的树叶洒落在沈连恣身上，让他莹润的脸上沁出晶莹的汗珠，他又饿又累，只想就地躺下好好睡上一觉，可又怕睡着了便再也醒不来。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父亲、母亲、侍卫大叔，还有李嬷嬷，所以绝对不能停下来……

　　沈连恣心头沉甸甸的，难过得想大哭一场，却听见脚边的小东西嘤嘤叫了两声。

　　他秀美的眉眼露出些许温柔，弯下身体摸了摸他：“小狐狸，你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待会再过来追我。”

　　才不要，现在让你先走，你指不定跑到哪里去躲着不见我。

　　赵清随仰着脑袋在赵清随的手心里蹭来蹭去，对小朋友的计划了如指掌。

　　他正想着要跟紧点，千万别让沈连恣钻了空子跑掉，忽的听到一串咕噜声，这才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咬了咬沈连恣的裤脚让他站住，然后飞身向树林深处跑去。

　　沈连恣被他的举动弄懵了，茫然地看着雪白的身影越变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眼前，心底蓦地涌上难过的情绪，他四下瞧了瞧，见小狐狸真的跑了，稚嫩的脸上挤出个慌张的笑容，只是嘴角刚刚上扬，就再也扯不动了。

　　分明是他赶小狐狸走的，可见它真的头也不会地离开，他竟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发痛。

　　沈连恣孤零零地在原地踱了两步，想去追，腿刚迈出两步，复又止住。

　　母亲说过，做人犹豫不决，无法成就大事，它既肯走，又何必要留呢？留来留去，照样是什么都留不住，让它在山野间快意自在，总好过跟着自己九死一生。

　　沈连恣想通这关节，心下稍安，兀自镇定地向东走去，走着走着，只觉得再也迈不开腿。

　　他不甘地停下，默默地垂着脑袋望着脚下的土地。

　　他从无妄涯上摔下来那天，本以为自己会死的，醒来时却完好无损地睡在飞鸾车内，身边还躺了只热乎乎的小狐狸。小狐狸模样可爱，白软的毛发，暖和的身体，在睡梦中蜷在沈连恣的怀里，嘤嘤嘤地哼唧着，十分依恋他的怀抱。

　　这几天，无论沈连恣怎么驱赶它，它都不肯离开，似乎没了他就不行一般，可只有沈连恣自己知道，是他舍不得小狐狸，抱着小狐狸的那个晚上，是母亲死后，他度过的最温暖的夜晚。

　　现在，就连那个带给他温暖柔软的小家伙也不在了。

　　可是为什么呀……

　　这个念头让沈连恣无端地委屈起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呀？为什么小狐狸就是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呢？

　　他慌张地望着小狐狸离开的方向，鼓起勇气跑过去，跑到转角处，便被一个红白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沈连恣本就饿极，又在慌乱之中，竟抵不住冲击跌倒在地，他坐在地上，看见本已离开的小狐狸正叼着几枚新鲜粉嫩的果子，嘴巴被挤变了形，是个咧着嘴对他笑的模样。

　　赵清随吐出口中果子，用脑袋顶了顶沈连恣的大腿，让他吃东西，沈连恣却傻傻地望着他，一动也不动。

　　愣着作什么？快吃呀。

　　赵清随有点着急，怀疑以这个小朋友迟钝的心智，是不是真的能变成一个大坏蛋，他既欣慰又无奈地蹭他，让他快点吃。

　　沈连恣终于有了反应，他的声音在发抖：“小狐狸，你是给我找果子去了吗？”

　　诶，虽然这样有点奇怪，但是为了更好地和他沟通，赵清随选择认认真真地点了点脑袋，不过这个点头好像有点不及格，看起来更像是他在舔胸毛。

　　赵清随想再点一个，却被沈连恣兜身抱住了。

　　小朋友把他抱在怀中，用脸蛋蹭着他的脑袋，赵清随听到他抽泣的声音，感觉脑袋上的胎毛被打湿了，他抬起脑袋，看见沈连恣乌黑的眼中里洇着水意，雪嫩的脸蛋上挂着泪珠，秀致的眉心微微蹙起，委屈难过得让人心疼。

　　啊，怎么又哭了……

　　但仔细想想，这么小的孩子，哭也是正常的嘛，难过了却不会哭，那才是真的奇怪，不过一直沉溺在悲伤地情绪中也不太好，还是得快点振作起来才行。

　　赵清随暗自叹气，扬起脸舔了舔他挂在脸上的泪珠，轻声细语地哄他开心。

　　沈连恣被痒得噗嗤笑了起来，他躲避了几下，小声提议道：“小狐狸，以后就是我们俩在一起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分开。”

　　他因自己自私的举动而羞赧，但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话中满是期待，不管是谁听到都不可能拒绝。

　　赵清随欣慰地哼唧了两声，小朋友终于想通了，本来就是要跟着你的，是你不乐意还非要赶我走！为了表示态度，他欢快地吐着舌头摇着火红的尾巴，看起来更像一只傻狗了。

　　这举动却让沈连恣整颗心都雀跃起来，他感激地抱紧小狐狸，又亲了亲他的脸，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眼中盛满了单纯的快乐。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小朋友郑重地许诺着。

　　赵清随听得想笑，到底是谁保护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