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你一个》木兮火柴

4、《傲慢与偏见》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旋转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沈依曼埋头于书中，看也没看的将手机摁灭。再抬起头来，明亮的天空已经暗了，阴阴沉沉的一片。她合上手中的书，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略显疑惑的走下楼梯。
　　顶上传来噼里啪啦击打的敲击声，嗒嗒嗒的，像满筐的豆子撒了，弹跳着落向地面。沈依曼走到自助借还机旁，往屋外瞧了两眼，豆大的雨滴马不停蹄的砸落在地，瓷砖铺就的地面已经积了不少雨水，湿亮亮的连成一片，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池塘。
　　沈依曼熟练的将手里的课外书放进回收箱，看着落地窗连绵不断的小瀑布，好笑又无奈的拉拉包带，认命的往图书馆大门走。谁让她没带伞呢？
　　雨来得太突然，好些人都没带伞，此刻都拥在图书馆门口，或焦急，或悠闲的等候着。沈依曼目送一对一对的小情侣抱在一起同撑一把花伞离去，会心的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下，静静的等雨停。
　　门口响起骂骂咧咧的声音，纪嘉时动了动眼皮，盘腿坐在床上，靠在冰冷的墙面，一言不发。
　　“我|操！”舍友反腿将宿舍门摔上，一手抱着被子，一手五指张开粗粗抹了把脸，不满的大啐一声，“居然下雨了！”
　　“不可能吧？”另一位舍友从床铺间探出脑袋，“早上太阳那么好。”
　　“太阳不好我能晒被子？”淋成落汤鸡的舍友心情欠佳的骂了句，拎起湿透的被子看了看，没好气的走进卫生间，随手将被子丢进洗衣篮，不解气的念叨：“刚走到图书馆那里，哗啦啦的就倒下来了……”
　　纪嘉时眉间微动。
　　图书馆？
　　舍友走到窗边观察雨势，看完后，却是有些庆幸的了，摸着还在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满意的喟叹：“越下越大了……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得像图书馆门口那些家伙一样，可怜巴巴的坐在那里……”
　　“图书馆门口有很多人？”纪嘉时看向他，对自己粗哑的声音皱眉，“很多？”
　　“啊……”舍友被他冷不丁的一句问得发懵，迟疑的点头，“是。”
　　纪嘉时摸上扔在一旁的手机，点向屏幕的食指顿了下，抿唇思考片刻，翻身下床，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快步往外走，经过门口的时候，脚步停下来，皱眉盯着摆放无序的几把伞犹豫不决。片刻之后，果断的抓起一把伞开门离开。
　　“哎，去哪儿？”舍友被他一系列动作弄得满头雾水，反应过来之后，齐刷刷的探出脑袋，大喊着提醒：“下雨呢！”
　　“图书馆。”纪嘉时头也不回，阵阵秋风吹来，卷起他身上的风衣，硬挺的布料抖动在劲道的风中，发出烈烈的拍打声，无言中，就多了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来。
　　看这情况是不会停了。沈依曼走到廊檐边缘，手心朝上试了试雨势大小，暗叹一声，勇敢而无奈的走进雨幕。
　　纪嘉时撑着伞站在一旁，藏在口袋中的拳头紧了又松开，迈开步子，直直的朝低头快步疾行的沈依曼走去。
　　雨停了？头顶上没了轻微而冰凉的砸痛感，沈依曼疑惑的抬起头，看清对方脸庞后，呆愣了两秒，略显惊讶：“嘉时？”他满身颓然的疲倦，微卷的发凌乱的立在头上，眼白里全是吓人的红血丝，原先鲜润的唇瓣干裂起皮，下巴也青绿着，刺满了戳手的胡茬。
　　沈依曼皱起眉头，上上下下的将人彻彻底底瞧了个清楚，戳目惊心的发觉他身上套着的皱巴巴的衣服，也是前天遭泪水洗过的那件。一瞬间，愧疚、心疼、后悔，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冒上来，像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的蒸腾。沈依曼无措的呼吸着，胸膛起起伏伏，良久，伸手将纪嘉时敞开的外套扣上，声音柔柔的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纪嘉时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倔强的看着她。
　　沈依曼目光缓缓下移，轻轻落到他被雨水打湿的鞋面上，心底复杂的感情更深一分，说不清到底是愧疚多一些，还是心疼更甚一筹。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沈依曼伸手包住他握伞柄的手，试了试他手背上的温度，眉头皱得更深，“手怎么这么凉？”
　　纪嘉时还是不说话，依旧好看的眼睛里满是不甘。
　　沈依曼伸出的手轻轻滑下，暗叹一声，后退半步，稳住心神，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几遍之后，叹息伴随而出，“嘉时，回去吧。”
　　“我不。”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他瞬间泪崩。纪嘉时湿了眼眶，咬住后槽牙抵抗鼻腔内的酸楚，低吼着：“我不要。”
　　“可是你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沈依曼干巴巴的劝说，满腹硬邦邦的拒绝，在见到他如此颓废的那一刻，就已经化成一汪温暖的泉水，只剩柔柔的包容。
　　纪嘉时咬紧牙齿，咽下呼之欲出的哽咽，刨根问底的誓不罢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沈依曼挤出一丝笑容，犹豫片刻，还是放了狠话，“这个世界。”她手指在空中小幅度的绕了一圈，指给纪嘉时看，“男人征服女人，女人吸引男人。你不能征服我，也不能吸引我，又凭什么要求我喜欢你呢？”
　　纪嘉时难以接受的瞪大双眼，两片干涸的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沈依曼压下不忍，缓缓后退，直至完全退出那片遮风避雨的小小天地，然后，沉默着转身离开。
　　雨越下越大了，密密匝匝的在眼前划过，井然有序，呈现出快刀斩乱麻后不近人情的齐整。
　　沈依曼裹紧外套，果决地步伐渐渐迟缓，她偏过脸，担心的望向身后。隔着重重雨幕，纪嘉时身上浓重的绝望绵延不绝的传递过来，通过紧缩的毛孔钻进身躯，爬向心脏，撞得心脏一缩一缩的拉扯的疼。沈依曼转过脑袋，闭上眼，深呼吸，而后，绝情的迈开脚步。
　　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纪嘉时茫然的站在雨地，如坠冰窖，浑身上下只觉得冷，上下两排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哆嗦着打着寒颤，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惨淡的笑。于他而言，沈依曼是温暖的太阳，只可惜，他活在阴暗中，被阳光所厌弃。可是，他好冷啊……
　　纪嘉时这么想着，片刻之后，他敛起笑，扔开攥在手中的雨伞，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既然如此的渴望阳光，那就努力去追求吧，哪怕被太阳的光芒毫不留情地灼伤，也不要放手。
　　被拥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用尽全力的抱着，沈依曼没有挣扎，她感受着喷在脖颈间的温热呼吸，平静的开口：“嘉时……”
　　“你不要说。”纪嘉时直起背脊，捧住沈依曼小巧的脸蛋，认真的眼底满是她波澜不惊的神情，“我有话要说。”
　　“你说。”
　　纪嘉时喘息着，雨水顺着他顺滑的发丝淌成小溪流：“你说你年纪大了，和我玩不起。可是我是认真的，认真到，想要娶你。”他捂住沈依曼欲言的唇瓣，专注的看她，“你只是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相信，我会认真的对待一份感情。你不能，如此片面的看待一个喜欢你的男人。”
　　“你也有点喜欢我的吧？”纪嘉时翘起唇角，藏着丝丝点点小得意：“承认吧，我看出来了。”他掌心掠过一丝痒意，因为沈依曼也轻轻浅浅的勾起了唇角。
　　“你看。”纪嘉时脱下外套，撸起袖口，露出被雨水泡过，触目惊心的斑驳大臂，那上面让沈依曼不喜的花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察觉到沈依曼心疼的目光，纪嘉时喉头紧张的滚动了几下，“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所以我把它洗掉了。”
　　沈依曼睫毛扇了几下，启唇，“可是……”
　　“不止这些。”纪嘉时抢过话头，双手摁上沈依曼肩头，不容许她有一丝一毫的逃避，直直的与她对视，“对我你有很多不满意，不喜欢，我都知道。我也不喜欢。”
　　他苦笑，低喘着恳求：“我的圈子，我的爱好，我的所有颓废不上进的一切。我都能改。所以，你能不能，试着，给我一次机会？”
　　“就一次。”
　　骄傲如纪嘉时，居然会如此卑微的站在她面前，只求她一个点头的应答。沈依曼抬起下巴，瞧着自己站在雨地中却撑起风衣为她遮蔽风雨的纪嘉时，闭上眼睛，内心最后一丝挣扎也被这场大雨淹没。
　　沈依曼睁开眼睛，低叹一声，双臂缠上纪嘉时修长的脖子，冰凉的唇贴上他的，主动的与他纠缠。是的，她认了，对手太弱小，她守不住了。
　　灵巧的舌头探进口中，却笨拙的停在那里，缩头缩脑的不敢趁势直捣黄龙的攻城略地。惊愕散去，狂喜席卷全身，纪嘉时手忙脚乱的将人抱起，安放到最近的屋檐下，含着沈依曼的舌头，试探的动了动，得到她的默许，急不可待的压下去，用力的啜吸。唇齿相依间，他听到沈依曼叹息着惆怅的一句呼。
　　“希望我以后，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不会。”纪嘉时抬起晶亮的双手，誓誓般的认真，“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后悔。”
　　沈依曼浮在面上的笑容愈来愈深，她垂下眼眸，想了想，又抬起来，轻启双唇，“还有一句话。”
　　“什么？”纪嘉时咽口水。
　　“我不是有一点喜欢你。”沈依曼缠绕在纪嘉时脖颈上的双臂缓缓用力，踮起脚尖，再一次贴上去，唇对唇的喁喁，“我是很喜欢你，很，喜欢。”
　　回应她的，是腰间加重的力道。
　　沈依曼睁开眼，看见云层缓慢的移开，清浅的金光透出来，照得世界温温润润的亮。
　　天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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