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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保姆 ...

  •   顾焰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早上六点不到他就爬起来搞卫生,但由于昨天花时间做了基本全面的大扫除,房子里的地板瓷砖都还很干净,于是他从厨房里的下橱柜翻出一把剪刀,跑去院子里修剪灌木。
      其实灌木丛需不需要修剪,修剪多少他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地瞎弄,只要有枝丫脱离大部队,嗷呼着冒出头,顾焰就拿剪刀给它卡了,在这个需要整齐划一的审美时代,太突出是没有好下场的。

      顾焰手上拿的剪刀比专业修木剪刀差远了,个头顶多剪个白菜,他也就是拿来充当二流子,在睡不着的清晨,给自己找点事做。

      早晨的空气清新,这别墅处于郊区,没有闹市区天不亮就叫喊的早点摊,有的只是缓慢移动的白云和温柔吹拂的风声。
      不得不说,费陆阳这房子选址不错,空气好,花开的也好,尤其是院子里的藤本月季,绕着铁栅栏旺盛地舒展花枝。

      顾焰站在月季前看花,粉红的朵瓣,清新的蕊,走近满鼻子花香缠绕上来,似有安神香的效用,奇迹般抚慰了顾焰沉到极点的心。

      小时候他妈还在,一家三口住在巷弄最里面的二楼,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也充满趣味。顾焰的妈妈喜欢养花,家里晾衣服的阳台被她改造成三层花架,摆放了不少藤枝类的花,一到花期,那些红的橙的紫的花争奇斗艳,纷纷探出阳台,叫路过的人赞叹不已。

      那时候顾焰十来岁,不懂他妈养花的乐趣,只知道每天放学一打开家门,家里总是香气扑鼻。
      以前不懂事,只觉得阳台养花碍事,不能趴在上面叫楼下开便利店的叔叔给自己留根烤肠;现在想来,每每心中困惑,如缺一口就是记忆里那一丝余香绕梁,而今却再遍寻不到。

      今日忽闻花香,顾焰心窍豁然,若是母亲还在,这藤本月季被她瞧见了,一定会摘一株回家养着。
      母亲会怎么做呢?捧一株花骨朵,然后细嗅一下?
      这样想着,顾焰手比脑子快,已经托了一朵花凑近鼻尖闻了闻。

      浅淡但不清新的香气,顾焰打了个喷嚏,倏然把花松开。
      自己在做什么?谁喜欢花啊……
      他傲娇转身,眼眸抬起,刚好和二楼窗户的小孩对上了视线。

      费君格见到他,如见阎王,连忙把头缩进去了。

      顾焰眯着眼想看他接下来会不会再探头出来偷看,等了一分多钟,那窗户摇曳着白纱窗帘,风吹无草动。
      应该是那小孩被吓走了。

      胆小鬼,臭小孩。
      顾焰心里吐槽着,提溜着剪刀去另一边晃悠去了。

      待他走了好一会,二楼窗户拐角才缓缓翘出一双眼睛,四下搜寻无人,便大着胆子站起来。

      .

      下午两点,顾焰如风雪兼程的归人从外进了别墅,一进门,看见小孩在楼梯口站着,费陆阳大爷似的靠躺在沙发上。
      顾焰拎着剪刀从他面前经过,被叫住。

      “手上拿的什么?”费陆阳问。
      “剪刀。”
      “拿剪刀做什么?”
      “去外边剪花剪草。”

      费陆阳许是刚醒,呼吸带着厚重的鼻音,他眉头一皱,说:“你今天一天就出去剪花剪草?”
      顾焰一听知道他要找茬,便说:“保姆的活我已经做完了,地我扫过了。”

      “那饭呢?”
      “什么?”

      顾焰理不直气壮:“我不会做。”

      费陆阳有严重的起床气,尤其是睡醒了肚子饿得不行还没饭吃的时候,他更是气上加气。

      “不会做?”费陆阳坐直打了个嗝,他昨晚夜里四点到家,睡了八、九个小时,肚子早空了,胃与胃之间长时间的摩擦让他非常想吐,憋了会气后,他说:“不会做就学,难道还要我教你?”

      “……”顾焰竟一时无法反驳。

      喉间被饿出来的灼烧感减退,费陆阳决定好好教教他规矩:“你知道你现在完完全全是属于我的个人财产吗?我把你放家里,你不光要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打理我的生活,就算我现在要睡你,你也得无条件服从,听明白了吗?”

      顾焰听到后面,心里一揪,道:“姓费的,我是来还债的,不是来卖身的!”
      费陆阳不以为意:“在你债没还完之前,我有你身体的支配权,你不愿意也不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草你妈的,你诓我?”顾焰签那张所谓卖身合约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费陆阳所说的陪睡业务,他可不是同性恋,对男人没有丝毫兴趣。

      “听债主的话就包括这些,怎么能叫诓你?”费陆阳得意道:“工钱也给你算好了,一天一百,五十万,你要给我打工十三年半,利息十万还没给你算进去呢,现在把你嘴里的话憋回去,去做饭,不会就学。”

      十六岁的高中生再气愤叫嚣的也是年轻气,冲不过经验老道的社会渣滓,要不是杀人犯法,顾焰真想一剪刀丢过去戳死他。
      但戳不死还是要进厨房,顾焰在厨房捣鼓一阵,端出一碗清汤寡水的面丢到费陆阳面前。

      “冰箱里没菜。”在费陆阳隐约要张嘴找茬的时候,顾焰观色到抢在他前面说。

      费陆阳从钱包夹子里抽出两张红的,拍在茶几上,说:“菜每天早上买好,要第一手新鲜的,早饭就不用了,中饭和晚饭要做,必要时候夜宵也必须做。”

      顾焰默不作声捡过钱,心里骂道:吃不死你个瘪犊子。

      .
      离别墅最近的超市也有三公里路,这段地偏,公交车都要半个小时一班,等顾焰买好菜和油盐酱醋回来,已经五点多了,他拎着四五个大塑料袋哼哧着开门。客厅灯灭了,费陆阳出去了。
      顾焰伸手摁了玄关的灯,抬眼一眼,楼梯口的小崽子还搁那站着,额头抵在楼梯扶手上。

      “艹。”顾焰吓了一跳。费君格背对着门,脑袋低垂,活像日本恐怖片里的小鬼。

      灯亮的一瞬间,费君格就醒了,他稍稍活动下站僵直了的腿,用手捂了捂饿痛的胃。
      好饿,他想,我会不会被饿死。

      “你是跟楼梯杠上了吗?它是你床啊,你老站着?有病!”顾焰见他动都不带动的,心头涌上一气,张口就来,“杵在这跟根棍子似的。”

      费君格把头偏向外,使出浑身解数才没让金豆子掉下来,他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他想回家。

      可他不敢动,要是费陆阳回家瞧见自己挪了位置,他肯定会动手打人的,费君格不可遏制地地抖了一下,上次被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的疼痛恍若返场,让他心有余悸。

      这边,顾焰在厨房里和几瓶酱油生抽作斗争,从来没做过复杂炒菜的他,把盐不要钱似的往锅里放,其他调味料跟着感觉走,到最后,不管什么颜色的菜做出来都是黑棕色,还隐约有些焦味。
      看起来能吃,是顾焰对自己第一次炒菜的赞许,起码没糊成碳,水准还是在的。
      他颇有些成就感,动作轻快地收拾台面上的残局,随后找了三只碗,三双筷子,洗烫擦。

      菜刚端上桌,费陆阳就自带雷达感应到家了。

      费陆阳进门闻到一股炒菜味,问:“饭做好了?”
      顾焰把碗放上桌,“看不出来啊。”
      可能觉得自己是个功臣,语气不免有些飘。

      说着,他叫在楼梯边罚站的费君格过来吃饭,费君格不动,顾焰冲他喂了两声,期间,费陆阳金口一开:“滚去吃饭。”
      费君格才走过来,双手接过顾焰递的碗。

      “愣着干嘛,还要我给你盛饭?”顾焰心情好,话虽训斥,但语气不疼不痒。
      费君格去厨房盛了半碗饭,得到费陆阳的默许,才蹭椅上桌吃饭。

      谁知,费陆阳刚吃了一口饭就吐出来了。
      “呸,饭是生的!”他咬到好几颗硬硬的米粒。
      顾焰一脸“你别挑刺”的表情看着他。

      “菜也是咸的!”费陆阳又挑了块红烧肉,刚进口就吐了出来,这哪是红烧肉,这是黑烧肉吧。
      “肉腥死了,你到底怎么炒的?”

      盘子里的菜被他翻来覆去地搅,这个不能吃,就夹别的,总共四个菜,没个菜对他胃口,餐桌上全是被吐出来的食物。

      顾焰火燎了眉毛,不耐烦道:“吃归吃,别恶心人行么。”
      费陆阳放了筷子,本来他也没对这次晚饭抱太大希望,只是现实比最差的幻想还差一截,叫他连评价都做不出来。
      “你尝尝这是人能吃的吗?”

      顾焰心道能有多难吃,夹了一口肉尝了尝,入口一股怪味呛入喉间,尝不出肉香,而且嚼不动。

      “你要敢说好吃我撕烂你的嘴!”费陆阳先发制人。
      顾焰说:“我都说了我不会烧饭,就这水平。”爱吃不吃。

      费陆阳如果有心梗,能当场撅过去,“老子请个保姆都比你强,没用的东西。”他边骂边摔筷子,顾焰火上浇油说:“筷子好好放不行啊,待会又要——”拖地俩字没说完,费陆阳怒吼一声“滚”。

      他发火的样子让顾焰想起自己那不成气候的爹,本事没有脾气倒不小。顾焰捡了地上的筷子,想想还是扔进垃圾桶,心想,神经病。

      他坐回餐桌,看着一桌子烂菜,一瞥眼看见费君格一碗饭吃见了底,他没忍住问道:“这饭你吃得下去?”
      费君格嘴里最后一口饭塞得满满当当,顾不得回他话。

      看他一副饿死鬼样,顾焰心下了然,“你是不是饿了?这么难吃你也能吃的下去?”

      费君格瞪着俩大眼睛,鼓着青蛙式的腮帮子,努力将嘴里的饭咽下去。

      “不、不难吃。”
      他吃相看起来香的很,顾焰差点信了,“真的?”

      费君格点头,小声说:“我还能吃一碗吗?”
      得,是饿的。

      “吃吧吃吧。”顾焰摆手,费君格端着碗小跑去厨房盛了满满一碗饭。虽然饭煮的不是特别熟,但饿了什么都好吃。

      他吃得很认真,眉头没皱一下,夹菜的手也没停过,弄得顾焰真的觉得自己做的菜是不是跟酿出来的酒一样,吃到最后越吃越香。

      等小孩吃得差不多,顾焰用手敲桌吸引他的注意力,把心里那点疑惑问出来:“你饿死鬼投胎么?吃了两碗还是三碗饭?费陆阳不给你饭吃?”

      因为顾焰之前对他的态度很凶,费君格也不敢多说,只说道:“就是饿。”
      他嘴角还粘着饭粒,侧脸对着顾焰,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硬是把软弱唯诺闪出了一点可怜劲儿。
      顾焰好奇这小孩的身份,便问:“哦,哎你是费陆阳什么人?私生子?”说罢,他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可能不知道私生子是什么意思,于是解释说:“就是儿子,在外面生的儿子。”

      费君格摇头。

      顾焰又猜:“不然就是亲戚的小孩?”

      费君格再摇头。

      顾焰一时想不出其他可能性,脑子卡壳,“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是……”
      “哥哥”这个代表血缘的称呼费君格没说出来,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或者费陆阳不愿意承认的,他自己也不想上赶着去攀。

      顾焰歪头期盼了半天,费君格没憋出来,“行了,不说就不说。”他起身,问:“你吃好没,吃好我收了。”

      费君格听闻立马站起来,主动帮忙收拾碗筷,他个头也没比这餐桌高多少,抻起来倒利索。

      “营养不良的棒槌。”顾焰想。
      他去厨房拿了抹布把餐桌收拾了一下,转身看见棒槌把碗筷盘子放进洗水池,还撸起袖子想要洗,顾焰“喂”了一下。

      “干什么呢,你想洗碗啊?别把碗打碎了,闪一边去。”
      费君格两手沾了脏水,拿出来不是,放在里面也不是,只好一手交叠另一只手兜住,说:“我在家、会帮忙洗碗。”

      “会洗也不让你洗,帮倒忙,滚蛋。”小鸡崽子似的,打碎了碗还得收拾。

      顾焰把他推开,开了水龙头就忙活起来。现在他自己已经完全适应做个还债保姆的身份,并没有过多怨言,再说洗碗不比做饭简单么。

      而他正洗着,费君格站在厨房外不远处也不走,就看着顾焰。七周岁不到的小孩已经对人情善恶有了判断能力,他觉得顾焰人很好,起码比费陆阳好。

      费陆阳打人骂人,是真凶,但顾焰,凶得不彻底,反而像个好人。

      像妈妈口中说的那种嘴硬心软的人。

      “我发现你是不是喜欢罚站啊?”顾焰洗完出来,看见费君格在外面傻站着。
      费君格摇摇头,正转身要走,顾焰又把他叫住。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费君格转身,“费君格。”
      顾焰:“怎么写的?”
      费君格说:“费就那个费,君子的君,品格的格。”

      顾焰噗嗤一笑,“起的还挺有水平,哎,你跟费陆阳一个姓,就没点亲戚关系?”

      小孩脸上露出严防死守的表情,顾焰一看没戏,也没非得知道的意思,正要回屋睡觉,费君格在背后说:“哥,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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