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盛世异象篇·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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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转向声音的方向，阿修罗王迈着平稳的步子，踏过地板上的阴影，停在她们两人的面前。
接触到他温和的目光，卢嘉一下子镇定了下来。他转向九曜，蹲下身对她到，“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这么说着，他一手扶住九曜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串动作，阿修罗王做得流畅自然，手中托了个人也只像是拢了一团人形空气，全不费力，丝毫无损他的风姿绰约，更衬出他的气宇轩昂。
公主抱、公主抱！卢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个超级八婆的小人在摇旗奸笑。
九曜显然也惊呆了，连咳嗽都停了，片刻后才在卢嘉直愣愣的注视中，面色惶恐，开始挣扎，“阿修罗王，请别……”
阿修罗王不为所动，垂眸看了她一眼，金色眼眸里淡淡的决意，令九曜停止了动作，她羞涩的别开眼，下意识的将脸往阿修罗王的怀里藏了藏。
看到她这姿态，卢嘉顿时理解了她的心情。这位星见在原著里就一直暗恋着阿修罗王，甚至愿意付出生命追随他。
还有什么能比如此近距离的触碰恋慕之人，更幸福的呢。
“我……我让星流去找医生。”卢嘉觉得自己应该赶紧退场，别在这里插足别人的美梦。
阿修罗王不置可否，倒是九曜叫住了她。
“卢嘉。”她的声音还有些发虚，纤细的身体窝在王的怀里显得愈发柔弱，“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对不起。”
“哦，”卢嘉这才想起自己的胳膊到现在还疼着呢，“没关系。”
“真的很对不起。”九曜再次郑重到。
卢嘉不知道还要怎么回答才能令她安心，阿修罗王已经抱着九曜转身向占星室的另一侧走去，在这一瞬间，卢嘉那双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幽暗的眼睛忽然发现，九曜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宛如少女般娇俏。
卢嘉没有多想，她退出了占星室，把九曜的情况告诉了星流。星流虽然马上就出发去叫医生了，但她那不疾不徐的、轻盈妙曼的步伐，让卢嘉看得颇为汗颜：知道你想让你的主人跟她喜欢的人多独处一会儿，但也不要这么明显的置你家主人的身体健康于不顾啊……
*
九曜的房间没有占星室的幽暗神秘，采光充足，装潢简洁。阿修罗王将九曜放到她的床上，为她搭好被子。他刚直起腰，九曜已按捺不住，率先开口到，“抱歉，阿修罗王，是我自作主张想再确认一下。”
阿修罗王在她床边的软椅上坐下，不愠不火到，“结果呢？”
九曜面色悲戚的摇了摇头。她请了卢嘉到现场，还为她安排了星位，这些细节都能提高占星的准确度，九曜在初学占星的时候，也一度需要依靠这样的窍门，此后随着她能力的不断提高，便无需如此刻意。然而，分明布置周全，也竭尽全力的执行了一次占卜，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什么都没有。”无所不知的星宿，却始终不肯展示卢嘉的命轨。仿佛对它们而言，她就是一个不可探知的存在。九曜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她也拥有星见之能……”
“若是那样，她便不可能成为我族的神女。”阿修罗王好整以暇的否定了九曜的猜想。阿修罗族的神女出自人类，而人类无法窥探星象。
不过，如果从“知晓未来”这一点上来看，卢嘉在某种意义上也具备了“星见之能”吧。阿修罗王感慨着，他心中十分清楚，卢嘉那庞大得足以对抗这个世界的神格，才是这个世界的星宿无法限定她的未来的根本原因。他无意将这些告诉九曜，只安慰她到，“占不出来也没关系，你不用多想。”
九曜打量着阿修罗王。她早就发现，这位曾一度为她占卜出的那个未来忧心忡忡的黑发金眼的王者，从某天开始，忽然变得对她的预言不大在意了。她清楚阿修罗王的为人，知道他一定不会坐视三界众生因他的儿子而陷入炼狱，但他对未来的漠不关心，令她仿佛忽然失去了对他的把握，他甚至都不常到她这里来了。
“阿修罗王，”九曜真诚的忠告到，“虽然我占不出卢嘉的未来，但有关‘阿修罗’的宿命，占星的结果始终未变。”
阿修罗王微微动了动眉梢，他忽然发现，那个破灭的未来已经无法令他动摇了。“我明白。”阿修罗王坚定的看向九曜，“而我一直在尝试着相信没有已经注定好的未来，这点也始终未变。”
阿修罗王前所未有的决意，令九曜心慌，她不由的开口劝诫，“阿修罗王，星宿是不会改变的。”
阿修罗王没有回答，他注视着九曜，露出了一个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微笑。
这个笑容宛如明镜，令九曜忽然察觉到她的无状。从邀请那个神女来占星室开始，她就一直在为了重新吸引他的注意，做了一连串有失身份的举动。而这位王已经看穿了这些，他没有当面戳破或责备她，是顾及她的脸面，是敬重与她的友谊，也是体谅她对他怀有的爱慕之心。
“九曜，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使者给我传话。”阿修罗王这样表示，九曜便明白，这已经是他能宽容的极限了。至于她那份情谊，他不回应，便是回绝。
九曜低下了头，在这位王面前羞愧得无地自容，心中那份厚重的感情和沉痛的失落，逼得她无法呼吸，但她也有身为星见的骄傲，她愿意继续怀着这份无望的恋慕，也满足于在他需要的时候、以朋友的立场为他提供帮助。
她稳了稳心神，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缓如常，“我知道了。谢谢你，阿修罗王。”
*
占星室外的走廊连着一片绿地，绿地中有一波碧水，水池更远处则是一丛花林。卢嘉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实在无事可做，便下意识的向那水池走去。池中的水清澈透亮，将池边人的倒影勾勒得非常清晰。那个姑娘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面容，却是一身异国装扮，衣饰固然华美精致，卢嘉却还没有看习惯，她始终更喜欢自己穿纯棉T恤和牛仔裤的样子，随意自然。她抬起头来，举目四望，眼前的一切都那么陌生，而这片陌生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孤独，忽如其来的向她袭来。
这个世界，有威严温和的王、有和善亲切的族人、有高贵漂亮的公主，然而，却没有人能跟她一起，一边抱着半个西瓜当晚餐、一边神侃各种渣剧；没有人需要跟她一样，在考前熬夜背书，又在考后撸串庆祝；更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包容她偶发的脾气，无条件的为她提供避风港……
卢嘉一直在试图让自己更加忙碌，以忽略这磨人的心绪，然而，此刻却被它钻了空子。疯长的思念，如狂风暴雨降临，令卢嘉感到胸口一阵窒闷，连带着指尖都开始抽疼，更有一种微酸的冲动沿着鼻梁涌向眼睛。
卢嘉深深吸了一口气，维持住头脑的清明，用双手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将这乱起的情绪打回原位。
干嘛把自己想得跟悲剧女主似的啊！卢嘉嘲笑自己的软弱。就算很不幸的穿越了，但之后也有很多幸运不是吗！比如，穿的是这个她最爱的漫画故事，比如，她凭空得到的、在最强的守护斗神一族中也地位超然的神女身份，又比如，那位在这个世界地位崇高又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甚至承诺会帮她寻找回家之法的一族之王……
而现在，星宿无法显示她的未来，也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的未来没有她，那说不定就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成功回家了呢！
卢嘉为自己鼓了鼓劲，为混乱的心绪补了一道封印，打算离开这个让她产生消极联想的地方，目光刚转开，却忽然注意到花林深处的一点闪光。她好奇的找过去，发现那居然是一个锡球，看上去跟九曜占星室里的一样。卢嘉略一推测，就理解了这东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无论是当初看原著，还是刚才亲眼目睹九曜占卜，卢嘉都觉得那些锡球根本就是一次性用品，每次占卜之后都肯定少不了清理替换工作。这个锡球没准儿就是哪次替换的时候，星流手滑滚落到这里的。
卢嘉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锡球，那个球却忽然又滚了起来。卢嘉追着它穿过花林，却发现后面竟是一片矮矮的石壁，那个锡球沿着石壁滚了一阵，寻了个洞就掉了进去。
卢嘉无语的望着那个黑漆漆的、仅够一手伸入的小洞，果断的放弃了把锡球捡回去的念头。她可是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过把手伸进地洞捡东西、结果卡在洞里不得不呼叫紧急救援的案例的。于是，她只得带着努力半天却一无所获的少许失落返回。待她再度从花林中穿回，抬眼一望，才注意到，这里的地势是一个缓坡，越往远坡度越陡。
难怪那锡球会滚得那么远又那么快。卢嘉站在坡底，为自己之前的推测补了最后一点证明，再也没有力气和心情原路爬坡返回。她看了看旁边，沿着花林边缘一直走，也很快就能走到另一处走廊，进了走廊再绕回原处，有平缓的石阶可走，能比踩草地省力一些。
不过，当卢嘉照着自己的盘算走到另一边的走廊边时，才注意到这段走廊是有围栏而没有开口的。好在石头砌成的围栏不算高，还不到她的腰际。卢嘉左右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便稍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双手放在围栏上，整个人往上跳，同时用力撑住，再收起一条腿，用膝盖跪在围栏上，然后将身体前倾并如法炮制的收起另一条腿，最后将屁股坐在围栏上，把腿沿着围栏内侧放下，轻轻跳下。
这一招，卢嘉高中时期翻教室窗户用得非常熟练，没想到会在异世界重温，她还颇有些自得，拍拍手里的灰尘、理了理衣服，打算继续后面的行程，才要迈步，就骤然发现脚边竟然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影子。
卢嘉心头一突，那人已经带着满满的戏谑，开口到：“我以为阿修罗族的神女翻墙的姿态应该更优雅才对。”
“翻墙”和“优雅”这俩词，无论用什么姿态都无法连接在一起好吗！卢嘉下意识的吐完嘈，抬起头看清了对方。
银发的神将一身银白战甲，高大威武，一双灰色的眼睛目光如炬。他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即便被暖阳照耀，也依旧泛出刺骨寒光。
帝释天。
卢嘉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这种时刻碰到他，再想到刚才她那番大大有损一族形象的作为竟然被看见了，整张脸立刻涨得通红，但她还是努力端起阿修罗族神女的架子，挺直腰杆、直视对方，尽量让自己的仪态看上去大方得体，“你好，帝释天。刚才情势所迫，做了失礼之举，不想被你撞见，还请见谅。”
卢嘉只向他问候，并没有行礼。以卢嘉现在的身份，尚未升任武神将的帝释天，是需要先向她行礼的。既然对方无视了礼法，卢嘉也无意屈就迎合。
帝释天挑起了眉毛。他是听说阿修罗族有名神女颇受吉祥天重视，经常出入善见城，却不想偶遇之下，果然见到惊人之处。分明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气势却不失强硬，很有斗神一族的风范。他饶有兴趣到，“你认识我？”
“听人谈起过你。”卢嘉找了一个最简单的理由。
帝释天很清楚善见城那些人对他的评价，他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你不怕我？”
卢嘉倒是理解他这一问的缘由。不过，她可是看过原著的人，对这个为了一生中唯一的约定、不惜赔上自己一切的男人，她实在怕不起来。何况，她相当清楚，这个人对阿修罗王的态度。卢嘉轻轻的笑着，自信从容，“为什么要怕你？你有什么理由要伤害我、与我王过不去吗？”
帝释天眯起了眼睛，气势越发凌厉。他弯下腰，凑近卢嘉，逼视着她的眼睛，森然到，“狐假虎威可不是真本事，太骄傲当心跌跟头。”
帝释天的威胁虽然直接，可对卢嘉来说，还比不上面对一言不发、面色沉冷的阿修罗王时的压力大。她稳了稳神，轻盈的回答到，“我王是天界最强的守护斗神，身为他的族人，为他骄傲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帝释天愣了一下，站直身体，随即以手扶额，大笑起来，“哈哈哈……”
“帝释天，我的神女似乎很能取悦你。”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从天而降，带着些飘忽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帝释天止住笑，看向来人。阿修罗王正沿着走廊的台阶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仪姿尊贵，气势威严，他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金色的眼底流动着深邃不明的情绪，令人一触便仿佛要迷失神魂。
银发的神将却偏偏不闪不避的迎向阿修罗王的目光，“阿修罗王，我听说阿修罗族的神女历来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帝释天没有向阿修罗王行礼，阿修罗王也并不介意，他停在卢嘉身前，平和的笑了笑，“我的神女自然与众不同。”他转向卢嘉，她正向他屈膝行礼，阿修罗王便问道：“卢嘉，你刚才是对帝释天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
卢嘉心下打鼓，刚才那段经过她实在不想让王知晓。而且，虽然王看上去一切如常，卢嘉却总觉得头顶仿佛罩了一个低压气团，压得她不敢抬头，“我……”
“阿修罗王，你这位神女相当坦率，丝毫不隐瞒对你的崇拜之情，让我刮目相看。”帝释天忽然开口，为卢嘉做了解释。
头顶的低气压顿时轻快了不少，卢嘉听见阿修罗王说：“原来如此，你起来吧，卢嘉。”
卢嘉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递给帝释天一个感激的眼神，对方却并没有看她，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那位黑发的斗神之王，语带挑衅，“阿修罗王，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
阿修罗王丝毫不为他的语气所动，神色平静的冲他微微颔首，“你说。”
“这几年，东方边境的魔物一反常态、层出不穷，守护天界的结界又并无异样，我始终不明白那些魔物到底是从哪个缝隙里钻进天界领地的。阿修罗王身为天界最强的守护斗神、见多识广，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有这种事？卢嘉也望向王，竖起耳朵，对原著之外的情况表示好奇。
阿修罗王垂眸微笑，“如此小事，何须惊忧。”他再度抬眼，却看向了卢嘉。没等卢嘉反应过来，他已经伸出手，将一片碎花瓣从卢嘉的发丝中取下，捏在指尖，任它随风飘走，漫不经心的继续到，“你正是因为讨伐那些魔物有功，才获得了天帝赏识，只要继续下去，相信很快就能被提拔为武神将了。”
所以，是让帝释天不要过问的意思吗？卢嘉绞尽脑汁的试图理解王这番话的内涵。
帝释天显然比她反应快，从他那满含威胁的语气就能听出他的不满和失望，“阿修罗王！那……”
不愧是雷神，炸裂的气魄堪比落雷。卢嘉被他惊得一颤，下意识的看向他，却见这位气势汹汹的神将忽然止住了未尽的话语，仿佛塑像一样停住了所有的动作，只怔怔的看着阿修罗王的方向。卢嘉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她的王正看着她，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再度看向帝释天，云淡风轻、毋庸置疑的说到，“不用担心，这个天界有我守护，必定和平安泰。”
只有帝释天心明如镜。就在他打算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那双金色的眼眸制止了他。
一个短暂的回眸，伴随着无与伦比的威压，是何等尖锐，让身为武人的帝释天被激得指尖都在颤抖，控制不住想要拔剑相抗；又是何等森重，将他勃发的战意轻易碾碎，让他完全无心抗衡，只能引颈就戮。
这才是真正的阿修罗王！是自己朝思暮想、希望有朝一日能将之征服的最强斗神！
帝释天顿时明白了，上一次见面、在觐见厅的那一战，自己能砍碎他的衣角的确纯属侥幸。那时的阿修罗王分明神思不属，根本没有专心比斗。
就是要这样才对！帝释天心中涌起无比的愉悦和畅快，对战胜这个“最强”之人充满了渴望。
虽然不确定阿修罗王是出于什么考虑阻止了他，但这也证明他想说的那件事，阿修罗王早已心里有数。
帝释天放心了。他清楚，这位王肩负的责任不允许他坐视天界的安宁被破坏。帝释天甚至忽然对阿修罗王将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大为期待。他已经决定，只要是这位斗神之王所期望的，他必然双手奉上。
阿修罗王无意继续停留，便说道：“帝释天，你守护边境也辛苦了，既然来了善见城，天帝寿诞这些天就好好在这边休息一下吧。”
咦，就这样？卢嘉原以为能听到什么内幕，却只听到了一头雾水。但阿修罗王已经举步离开，她只得提脚跟上。
目送那个高贵的身影渐行渐远，傲慢的银发神将轻微的低头一礼。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盛世异象篇·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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