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荷录》骑马挎刀

31、殊人同救

　　日暮时分，三人已赶到夷山，连绵起伏的低矮夷山遮不住红霞万丈，半幕清山半夕阳的美景无限壮观。可是三人心中都无暇顾及这等壮丽美景，落霞更在夕阳西，他们的心早已飞向更西处的幻日山庄。
　　还是那连绵向上的青石台阶，已被落霞染红，跨上台阶，穿过幻日山庄的大门，直接来到后山，乔疏煜恍惚感觉，仿佛时间没有流逝，史重使、史要任还是一个在那里痴了一般默然流泪，一个毫无顾忌的大声抽泣。萧然和江子凛的身体静静的躺在屏障边，还是那样安静。
　　只是屏障边多了三个人。一个穿着灰袍，十分苍老，一头白发和白色的长须都用细绳捆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个马上能起云驾雾、布雨施云的仙翁；另一个看上去才二十多岁，一脸周正，一身魁梧，乔疏煜一眼认了出来，这就是今年荷尖会上，一掌打死安林溪，技惊武林那个状元；在他旁边的女子，弦月弯眉，杏核圆目，雍容典雅，更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站在一只老虎旁边，仿佛驯猫训狗一般，正在抚摸着那只老虎的脖子，不用多说，江湖上能有这般本领的奇女子，只有仪文家的女儿仪小慧。
　　果然是众志成城，现在是内力好的人来得越多越好。
　　“哟，连你澹澹都被请来了，几十年没见面，真是老了啊。”无俦老人看见那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直接打起了招呼。乔疏煜这才恍然“原来此人就是江湖上的另一个百岁老人澹澹，难怪如此仙风道骨，可是他的行踪极为隐秘，虽然诸多事都有他的参与，确是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所在。无俦老人和澹澹老人，这两个如今江湖仅仅剩的百岁老人，一个是避世却若俗，一个是入世恍若仙，颇有真正隐者选择大隐于市，而有抱负入仕者却姜太公钓鱼于山林的感觉。”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芳沅兄。你能来这里，难道是有人破了‘天下无俦’？”澹澹捻须而笑。
　　“是啊，不知道是我年岁大了，还是如今后生可畏，一天之中，‘天下无俦’两次被破，而来者却都是让我救人。我真好奇，这到底是两个什么人，这屏障又有多难破，所以就跟着他们来一探究竟了。”
　　“说起这两个年轻人，那个女娃其实是我徒弟，如今栾湖刺史江卿少的女儿，知道说了你也不认识。但我今天并不是被江卿少所托而来，而是被这个男娃的家里人所托，来了之后才知道他竟然娶的是我女徒弟。我曾经欠这男娃祖上一个人情，现在也是该还的时候了。所以今天如果他们没有把你请来，我也破不了这屏障的话，我也自会躬身前往，去会下你那‘天下无俦’，看看究竟能有多厉害。可如今看来，是没机会咯，而且似乎也不过如此嘛。”澹澹老人最后这句，估计是要把无俦老人刘芳沅气得够呛。
　　“哼，看来是从前欠下了大人情啊！当年，连自己的侄徒弟辈落败在了‘天下无俦’，都不敢来寻仇的人，如今竟然为了要还别人的情，又敢来了。其实又何必多说，等下破幻术之时，你我功力相差多少，一试即知。”无俦老人似乎并无生气之意，倒是提到了澹澹老人的侄徒弟辈来反唇相讥。
　　乔疏煜知道，澹澹老人的侄徒弟辈，其实就是指的“栾湖四景”。澹澹原属栾湖剑派，因为少年的时候一直不顾练剑正道，反倒喜欢研究一些歪门旁宗，终被当时刻板的掌门师傅逐出栾湖，让其生死由便。而“栾湖四景”一辈都是他的师兄弟们的徒弟，这辈人才辈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在人生最得意之时败陨于“天下无俦”，当时很多人都以为，同样已经年近六十的澹澹，虽然早已不是栾湖剑派的人，但为了名声，为了往日的师恩，也应该去“天下无俦”一战刘芳沅。当时的澹澹已经成名于“水幕玉骨”，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两个年龄相当，实力似乎也差不了多远的人一战，到底会是孰输孰赢，这将是江湖上的又一经典战役。就在许多人都热血沸腾，想观此百年一战时，澹澹似乎并不想为了江湖看客而战，为了能载入史册而战。宁愿承认自己的胆小和技逊一筹，也不愿意，为了战而战。不管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实力稍逊，还是另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澹澹老人，由此看来，一直都是一个务实的所谓“浊”人。

　　“那还等什么，请。”澹澹老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无俦老人立刻上前，只单单用一个右手食指触摸屏障，就要发力。
　　所有的力量被聚焦到了一个点上，瞬间，屏障的颜色就变得五彩斑斓了起来，从“无俦老人”的手指处，如水波般一圈一圈的展开来。众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脸上皆露出了期待之色。波纹的颜色越来越深，整个无形的屏障此时才完整的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五彩的光圈，高，高过古树，几乎可以遮天蔽日；远，远过目视能及，一眼忘不到尽头。
　　气浪翻滚着，可是屏障仍然顽强的在那里。澹澹也耐不住了，稳步上前，一慢慢掌放在了无俦老人的背后。
　　“澹澹啊，原来你的功力不过如此。在我的天下无俦面前，也是无法从容面对的。”
　　澹澹面对无俦老人的不屑，并没有说话，只是在不断的运力。这时乔疏煜和那个中年人也走上前去，助无俦老人一臂之力。
　　屏障的颜色越来越深，几乎都快变成了黑色，仿佛一个黑色的幕布罩住了整个幻日山庄的后山，看上去颇为恐怖。
　　杏根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使用自己十成的内力，可这次不同，是救人，还是救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不是伤人。本来平常人等很容易绕过来的弯，在杏根这里却费了很大的劲，他相信发誓就是发誓，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可是现在，说不定自己出手，萧然就可以得救，怎么办？一边是绝对的誓言，一边是师弟的性命，到底该怎么做？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仪小慧早已了解杏根的这非于常人的不知变通的性子。看到杏根这瞬间的迟疑，她已经能大概猜出杏根在纠结什么。“兴亘，即使不想使用全身的内力，你也可以使出九成，甚至是九成又九成的功力，一切都只是你的一个意念和认为，不是吗？”
　　杏根望着仪小慧明亮的双眼，点了点头。
　　杏根也出手了，一掌直接放在了无俦老人的背后，当杏根的内力流经无俦老人的一瞬间，无俦老人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万分惊讶的表情……
　　时间慢慢的在过去，漆黑的屏障波纹暗涌，里面的东西，什么都看不清，仿佛随时就要爆炸，可是——它还是毅然的盘踞在那里，岿然不溃。
　　怎么办？怎么办？虽然看上去似乎是要一触即溃，可是真正的要让这片屏障崩塌，不知道还需要多少人的力量。所有人都在焦急着，连昆仑都在用爪子扑打着屏障，可是所有的努力，似乎都要白费，尽管所有的人都不愿意相信这会是事实。
　　就这样僵持了将近一个时辰，所有人都用尽了力量，可是屏障，却并不像人们所期待的那样，有无俦和澹澹两位高人在，就会瞬息瓦解。
　　无俦老人率先收了掌力，跟在他后面的澹澹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说停就停？太过分了，前辈，快点再开始呀，我求你们了，救救姐姐。”史要任疯狂的冲了过来，拉住无俦老人的衣袖，往屏障那里拉，抽搐得嗓音几乎完全嘶哑，眼睛红肿得都无法睁开。
　　“无俦前辈，能否再试一下？”那个叫鸷的中年人，眼神笃定的看着无俦，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用身体阻挡着无俦老人离开的路。
　　“没用的。我比你们谁都想救这个年轻人，哪怕用我的性命。我能感觉到，要强破这邪门的幻术屏障，我们几个人的功力还是不够，哪怕我和无俦已经能抵数十高手。-——或许，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终我此生，也没有办法回报她这个恩情。”澹澹老人拍着那中年人的肩膀，走到了萧然身边。萧然的脸色很苍白，可还是那么的平静。澹澹在他旁边盘腿而坐，“孩子，还有子凜，我会在这一直陪着你们，直到走完这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