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荷录》骑马挎刀

118、以命相抵

　　恍惚中的江子凛听见了自己的儿子吹响了一记嘹亮的哨音，在山谷中不断回响着远去，一只好像鹞子的灰色小鹰俯冲了下来，停在了阿史那正的手臂上，阿史那正取下了这鹞子脚下绑着的竹筒，看到桶里的消息后，回望自己的母亲，说道：“母亲，现在不光是走不了了，我们有性命之忧了。”
　　“就在我上山后不久，可汗去世了。现在山脚下爷爷和咄吉射他们已经打起来了。要为可汗者也必须掌握神庙，因为登基可汗的仪式只有在神山里的神庙进行后，所有的突厥王子们才会信奉他为王。”
　　“所以，咄吉射他们会进攻神庙？”江子凛觉得，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事？
　　“这封信就是要说咄吉射已经派一千人入山进攻神庙了，我们再往下走下去，就会遇到咄吉射的先遣军。如今我们只能先倒回神庙，把神庙里的一百多看守组织起来，抵御他们的进攻。”
　　“这是阿史那重使给我们的消息吗？他会派军来援助我们的，对不对？”
　　“这不是他给的消息。自从我被赐了‘巴波盖’的封号，就有了一批愿意追随我的贵族子弟，他们会利用他们各自家族的方便，为我传递一些消息，从此我们共进退。阿史那重使不一定知道对方要来攻神庙，我们回去后赶紧写求援信，让这鹞子带回去，毕竟一百对一千，我们守不了多久的。”
　　“他们要的只是神庙。不如我们回去后把所有人都撤出神庙，在神山上找地方躲起来，待他们被击退后再下山？”
　　“现在正是冬季，在山上过夜，会被冻死的。如今唯一之计，只能死守神庙了。还好，神山上没有不枯梅。”
　　“可是来攻神庙的军队因为害怕幻术，很可能带了无数的不枯梅上山。”
　　“这样也好，早就想一试了，到底是不枯梅厉害，还是我从上界带来的幻术厉害。”
　　仆骨一方看着自己的“重孙”，说道：“相生相克，人力难阻啊！”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孙辈，但这么多年的陪伴，仆骨一方早就把江子凛和正儿当成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犯险。
　　“太外公，我明白，不到最后，我不会和不枯梅抗衡的。”
　　三人飞快的掉头，直指神庙。
　　回到神庙后，阿史那正写信放到鹞子身上，让史重使赶快派兵来救。自己则和那驻守的一百士兵快速交代了制敌之法，老练、坚定的根本不像一个只有七岁的少年。
　　“母亲，如果爷爷失败，神庙真的被攻破了，我们母子二人和太外公，上界见。”
　　“好。上界见。”
　　江子凛和自己儿子的离别，没有一丝犹豫和拖延。
　　战事拖不起，而且她明白儿子最后那话的含义。真的等到咄吉射的队伍攻下了神庙，三人便出庙上山，在神山上找一块风景壮丽的地方，三人一起进入幻境，留下身体在那神山上慢慢冷透、结冰，和神山融为一体。也是壮哉！

　　阿史那正带着三分之二的士兵一路飞奔来到山中一处有悬崖最险的高地设伏，神庙本身无险可守，唯有借着这山势给对方致命一击，才有可能生还。
　　一行人刚刚匆忙的准备了一些巨石，就有探子回报，果然有一大队士兵已经快速上山而来，马上就要到这里了，并且每个人的兵器上都系有不枯梅。
　　来得这么快，而且确如母亲所说，是有备而来。
　　阿史那正已经远远可以看见来的队伍，领头骑在马上的先锋一眼看去，正是咄吉射的心腹。
　　巨石已经来不及准备更多，而面对如此多的不枯梅，根本没有任何用幻术的可能，目前只有，死战到底！
　　随着阿史那正喊出得那一声嘹亮的他们突厥人的号子，无数的巨石夹带着枯木从山顶倾泻而下，下方的突厥大军显然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神山之上竟然会有人已经布好埋伏。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下，惊呼还来不及喊出，就已经坠落于山谷之中。
　　而此山坡上全是细杆的乔木，阿史那正选此处的用意，也是希望借着巨石滚下之力，能砸断乔木；断下的乔木横滚而下，树叶树枝带起大风，或多或少能刮去一些士兵兵器上携带的不枯梅。
　　一切都如阿史那正所料，山谷里咄吉射的军队，死伤无数，可是眼见巨石已经投完，带过来的箭弩也已射完，后面的军队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过来，并向山上射箭。
　　“撤！”随着阿史那正一声号令，所有山上的士兵全部撤回。
　　阿史那正疯狂的往回赶，他已经在神庙周围布下幻术把神庙隐匿在了山中，可是士兵随身携带的不枯梅，会令这所有伪装荡然无存。
　　来到神庙的附近，远方不枯梅的影响力，已经渗透进来，神庙在山中若隐若现。
　　阿史那正使用全身力量，把已经快消失的幻境，又重新搭建了起来。
　　带有不枯梅的士兵越走越近，阿史那正终于能深刻体会到仆骨一方“相生相克”的意思，在不枯梅这样平凡而又微小的小花面前，自己从上界带来的幻术都显得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幸好前面的埋伏已经打击到了约莫半数的敌人，不枯梅的数量也大大减少，可是阿史那正已经使出了这七年来从来没使出的力量，在所有咄吉射的队伍离开了神庙后，竟一时无法站立，几乎要跌于山谷中。可后面还有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敌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能发现错过了神庙。
　　阿史那正还有最后一个陷阱，等着他们。
　　果然，很快敌军的将领发现了情况的不对，掉头就往回走。阿史那正使出了自己幻术能力的最后一点力量，把前方神山上一条非常窄而曲折的小路幻化成了一条笔直大道。
　　走在前面的士兵，眼看着自己双脚踏向地面，又直穿地面而过，整个人仿佛被地底吸了进去，直接摔入谷底。急行军后面的人来不及停下来，还在惯性地往前冲，也在惯性下全部跌落……
　　终于，敌军仅剩的一个将领让所有士兵把自己的不枯梅交出来，绑成了一个巨大的花环，提着放在最前方，祛除幻术。
　　阿史那正也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使出幻术了，他拖着只有七岁的身体，一路连跑带爬率先回到了神庙。
　　这时的神庙，只有仆骨一方的幻术在支撑着屏障，阿史那正眼看着随着敌军一步一步的到来，幻术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神庙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里。
　　剩下的，只有血战了！

　　敌人的军队在两次陷阱后，损失了大半，可还是神庙百人守卫军的数倍。神庙无险可守，阿史那正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战到什么时候，如果就这样在突厥死去，他虽然不甘心，但是至少突厥再也没有能要挟自己父亲的人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虽然没有在这个世界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在幻境中，和父亲母亲一起也待过了三十三年，父亲的潇洒身姿和对母亲和自己的爱意，一直是他心底最温暖的回忆。
　　姑且一战，一切命由天定吧。

　　在神庙前，阿史那正，和所有守卫的士兵，紧紧拿起了武器，开始了一片混战。
　　只有七岁的阿史那正，与他那略带斯文的少年气质完全不同，在战场上，所到之处一片血海，骁勇无敌，狠绝无二。也不知战过了几时，也不知杀过了多少人，也不知浑身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阿史那正看到了赶来的史重使，终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