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露水长大的小妖精》清浊乾坤

1、第 1 章

　　腊月间的A市总是大雪飞扬。夏起独自驱车行驶在结了薄冰的省道上。马路两边的广告牌上都挂了喜庆的红灯笼，灯笼的造型很普通，然而这连绵的一片红映在白茫茫的雪景中倒也不显得俗气。
　　约莫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后，夏起终于抵达了A市边缘的一座小镇，看到了这栋承载着他童年记忆的老房子。这是一栋三层小楼，底下两层方方正正，每层都有三间屋子；第三层是一个有着尖尖顶的小阁楼，有一间小屋和一个阳光房。屋前屋后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屋前的院子里还有一棵高过了屋顶的老树。
　　夏起利落地提着行李箱下车，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铁门上生锈的挂锁。院子里的积雪很厚，他屈臂拎高了行李箱，快步走向小楼。走了数十步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有些不确定地往旁边的老树下看了一眼。树下的积雪为什么有一侧高出了那么多？他仔细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竟觉得那高出的一侧隐隐约约是个人形。
　　考虑了片刻，夏起放下了行李箱，举步走到老树下，蹲下身轻轻地拨开了积雪——已经结冰的黑色短发，紧闭的双眼，挂着冰晶的睫毛……一张完全没有血色的少年面孔逐渐露了出来，真的是人! 夏起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拨打了110. 他没有继续拨开积雪，这应该是一具尸体，在警方来之前还是尽量保持现场原状比较好。他并不想跟人命官司扯上任何关系。
　　小仙草醒了过来，一片雪花悠悠地飘到了他的眼睛里，他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冬天还没过去他就醒来了。
　　夏起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待着警察的到来，脑子里划过无数种猜测，却万万没想到，“尸体”竟然开口了。
　　小仙草仍旧躺在雪堆里，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夏起：“？？？”他蹲到小仙草身边，斟酌着询问道：”I’m sorry. Can you speak English”
　　小仙草懵懂地看着他：“？？？”
　　“Franais”
　　“日本語？”
　　“？”
　　小仙草：……喵喵喵？
　　夏起放弃了沟通的念头，心想这八成是哪里跑来的花样作死的熊孩子。
　　片刻后，两辆警车呼啸而至。赶来的警察本以为是命案，没想到实际上却是没伤没亡没失窃。警察们松了一口气，仔细询问后确定夏起和这个奇怪的男孩不认识，决定先把男孩带回警局。
　　小仙草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唰唰唰地扒开了他身上的积雪，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就要把他拽出来。他有些愤怒：“＆※%&￥〆！！！”两名警察只当没听见，一把拽起他，带走。
　　夏起默默地目送着一身嫩绿色单衣的少年一边吱哩哇啦地说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蹬着脚被警察提溜出去了。他有点想笑但忍住了——穿一身原谅色已经够奇葩了，这小孩竟然还穿着一双嫩绿色的鞋子。他憋着笑跟着上了车，一同去警局做了笔录后很快就回家了。

　　小仙草语言不通，来历不明，但是警察仔细调查后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一番周折之后，小仙草被送去了镇上的福利院。然而他看上去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了，福利院其实并不想收，不过是警察送过来的，也只得暂时收了。
　　小仙草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是好人。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捉住关在了这里。
　　他曾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一颗种子，随着春天的微风飘飘荡荡地落在了一处药圃里。那里阳光很好，灵气很足，每隔几天就有可爱的小药童来浇水施肥除草。虽然他是一株外地飘来的无依无靠的野草，但是他很机灵，他把根扎在了一只老参旁边。每当圆圆脸的小药童蹦蹦跳跳地来浇仙露除野草时，他就低低地伏下身子，把脸埋在土里，伪装一株死去的杂草。这样，他既不会被小药童拿锄头除掉，又可以沾到老参的光，多得些养料，长得更好。
　　后来，他被小药童的师傅发现了，他整株草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死亡。可是，仙人师傅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叶子，叫他别怕。第二天小药童就知道了园子里有一株有灵识的草，他欢喜地跑过来和他讲话玩耍，叫他小仙草，浇仙露时也有他的一份了。
　　小仙草坐在福利院的小凳子上忧愁地托着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从药圃被天降异火烧毁，一睁眼到了这个奇怪而陌生的世界，他的草生就被完全颠覆了。他终于可以化成人形了，却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小药童和仙人师傅，还有那只老参邻居。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小仙草被工作人员像赶小鸡一样赶着去排队领了餐。三四个男孩像前几天一样走过来围住了他，毫不客气地瓜分着他的食物，只给他留了一点白米饭。小仙草本就不吃这些东西，他看了一眼，无精打采地把只剩白米饭的餐盘推给了他们。
　　一个男孩立刻伸手要去拿，另一个男孩拦住了他，对小仙草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再不吃会死的。你想死吗？”
　　在聒噪的孩子们之间生活了好几天，小仙草已经逐渐能听懂这里的语言了。但他不想理他们，于是一个人搬着小板凳跑到了院子里，尽可能地想要多晒点太阳。

　　夏起没想到，再次看到那个一身原谅色的男孩竟然是在福利院里。阳光福利院是这座小镇上唯一一家福利院，夏起只要回到这座小镇，一般都会抽出一两天过来看看，捐赠一些物品和资金。这次那个奇怪的男孩不再是一身原谅色了，他被裹在了一件灰扑扑的大棉袄里，胸口写着“阳光福利院”几个大字。他本想去和男孩说几句，又想到两人语言不通，也就算了。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仙草自然也看到了夏起。他转头用不熟练的语言问旁边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圈玩的小男孩，“怎么，我，去，他家”小男孩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画圈圈，“如果你想去别人家里，你得叫人家妈妈。不过，就算你叫了，别人也不一定会要你的。”小仙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地方灵气稀薄，夏起家的老树身边倒是汇聚了一些灵气，小仙草本打算暂时就挨在老树身边舒舒服服地度过这个冬天，没想到竟被莫名其妙捉了起来关在此处。他左思右想，还是想回到那棵老树身边去。
　　正站在院子里和福利院工作人员聊天的夏起忽然听到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他转过身一看，就被一只小手牵住了衣角。只见那个男孩仰着白生生的小脸，清脆又坚定地叫了一声：“妈妈！”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