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素羽》青菱荷韵

6、第六章

　　叶羽带墨月再次来到江南，把墨月的尸身藏在桃溪一个隐秘的山洞里，他把洞口封好，又找些藤条遮住。
　　山洞的上面正好有棵桃树，开的正灿，微风吹过，片片桃花落下，如同泪雨一般。
　　叶羽站在洞口沉默半晌，转身离开了桃溪。
　　从此人们经常看见一个蒙面少年抱着一把剑，腰间系一个葫芦，行色匆匆的行走在路上，谁也不知道他要哪里。 叶羽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只想带她走遍整个大荒。
　　他偶尔也会自言自语的对着葫芦说话，轻声细语，面带温柔，仿佛那葫芦是他妻子一般。
　　“小月，你看我们到草原了，是不是很漂亮？”
　　“小月，我想和你一起看东海的日出……”
　　“小月……”
　　雷泽，叶羽重回故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愿再回到这个地方，有太多太多他不愿想起的。曾经的家已变成一片沼泽，曾经的亲人也已化成泥土，只留下活着的人，继续哀伤……
　　南海滨的沙滩上，叶羽面朝大海，远方的海鸥鸣叫着俯身冲向海面，又猛的飞起。近处的螃蟹横着身体撞在叶羽的脚上，又转身离去。
　　突然一只硕大的蝙蝠冲了过来，在他身边转了几圈。
　　“叶羽！”蝙蝠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熟悉。
　　“门主……” “叶羽，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想背弃魍魉？”
　　“没有！我……我只是……”
　　“哼！不要说了！马上回来！” “门主，我还不能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我……还没有找到杀害小月的凶手……我……”
　　“闭嘴！身为十八代影之主的曾孙竟然如此儿女情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
　　“魍魉的教义你还记得多少？”
　　“……”
　　“好，好的很！叶羽，背叛魍魉，剩下的事你是知道的。” 蝙蝠呼啸着飞远了。
　　叶羽双膝跪地，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前，满脸痛苦……我该怎么办……小月……我该怎么办，如果你能活着就好了……如果你没有告诉我真相……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哪怕你不理我，我也能够看见你……你别担心……我没有怪你……
　　叶羽知道，门主肯定会下令，等待自已的将是无尽的追捕与惩罚。
　　他并不害怕这些，他只是很迷茫，不知该如何去做。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他恨玉玑子勾结妖魔摧毁了他的家园，恨他派本是单纯的小月来做那龌龊肮脏的卧底。
　　可是如果他真的能复活小月……
　　小月，我想看你的笑容，哪怕你不记得我……只要你能活着……
　　瞬间，叶羽做了一个决定。
　　再次见到金坎子的时候离四十九天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金坎子面带微笑的道：“叶羽，我师父与墨师弟已经准备好了，那秘密藏在颛顼冢里，等我们成功后你可以把葫芦和墨月的尸体给我，我相信你肯定也非常愿意看见她复活。”
　　叶羽沉默了一下，道：“我可以参与吗？我想亲眼看见小月复活。”想让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那个地方可是非常凶险的。” 金坎子考虑了一下：“也罢，有我、师父和熟悉机关术的墨师弟，再带你一个应该不是问题。”
　　数天后的夜里，中原古皇陵，三个人走在阴森黑暗的小路上。
　　一个长相斯文的白面书生道：“师兄，师父什么时候到？”
　　师兄道：“师父日理万机，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我们先要做的是把前面的机关破掉。”
　　这三人自然是金坎子，墨青书和叶羽三人。
　　再往前就是颛顼冢了，穿过墓道，来到墓门前。
　　墨青书伸手抚摸着墓门，感叹道：“数百年前，我墨家本是专侍帝王的风水大家，也曾荣宠一时，门庭若市。后为修建此陵献计献策，不知耗费多少心血。
　　可墓成之后，为防皇陵机密外泄，我墨氏先祖尽皆被坑杀于殉葬坑之中。只有我太祖一脉连夜出逃，幸免于难，至我一代，已是九代单传。”
　　金坎子道“君王大多是无情无义之辈，何必如此感伤？”
　　墨青书道“正是如此我才对王朝恨之入骨，幸好先祖在被杀之前就已有所察觉，故在建陵之时暗射九九归元局，即在墓成九代之后，原来的风水宝局便会被破坏，王气四散，届时必然王道有失，天下大乱。”
　　墨青书的手不知道碰了哪里，墓门竟然开了！
　　三人进入墓室，墓里漆黑一片，阴森恐怖，门口两座巨大的石雕矗立，面目狰狞。墨青书打亮火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来到这里。”
　　“咄！何不迷惘尽开，破我不惑！” 一道残影出现他们面前。
　　墨青书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番道：“你是卫家的祖先卫沐晨前辈吗？”
　　卫沐晨道：“正是，你是何人？”
　　“我是墨家晚辈墨青书。”
　　“墨氏的后人，你为何来此？”
　　“我到这里来，有一个原因是要带一个人来见你。”
　　说完从身上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一个轻飘飘的身影浮了出来。
　　卫沐晨惊道：“你是…………玄寒。”
　　墨玄寒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沐晨……”
　　“你…………你还好么？”卫沐晨幽幽的问。
　　墨玄寒苦笑一声：“帝将所有人坑杀在墓中前夜，你指引我逃生，约好在山隘口相会，你笑着跟我说我们都会幸福…………你真狠啊…………”
　　卫沐晨摇头道：“玄寒…………不是那样的。”
　　“在约定的山隘口等足三日三夜，你始终没有出现……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却不愿意和我一起逃生？”
　　卫沐晨双目含泪，却不知怎样应答。
　　墨玄寒伸出手，突然想起两人如今已是魂魄之身，又放下手臂，叹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跟你一起死也不愿意一个人孤独终老……”
　　卫沐晨双肩颤抖，眼泪流了下了来：“星相师可以计算出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们不是自己的主人，我们只是命运的一扇门……我向你泄露了天机，已经罪无可恕……”
　　墨玄寒痴痴地道“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不重要。”
　　“罢了。”墨玄寒感叹道，“如今我想见你一面的愿望已经达成，心愿已了，谢谢你，青书。”
　　墨玄寒深深看了一眼卫沐晨：“再见了，沐晨。”说完身体慢慢变淡，消失在空气中。
　　卫沐晨呆呆的看着墨玄寒消失的地方，泪流满面，喃喃地道：“对不起，玄寒……”
　　叶羽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是爱人重要还是家族重要？面对命运的无情，无法两全的时候人该怎样选择？命运究竟该怎样把握在自己手里？
　　这一刻，他突然羡慕起玉玑子来。
　　这时，墨青书突然道：“前辈，我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为了一样东西。”
　　卫沐晨淡淡的道：“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金坎子哈哈一笑道：“那可不是你说的算。” 说着竟往墓室里走去。
　　卫沐晨怒道：“小辈敢尔！”一挥手，四处寒气大盛，墓中间的六口棺材竟然开始剧烈抖动，“哐哐”几声，棺材盖竟然飞了出去，四个身躯破败，面容狰狞的尸体爬了出来。
　　金坎子冷笑一声，念咒招出一只邪影，冲上前去。
　　叶羽犹豫一下，牙一咬，双刀滑出，身形一闪，已然到了僵尸身前。
　　六尸根本不是金坎子和叶羽的对手，倒地化作灰烬。卫沐晨也不急，口念咒语，精魅怪、陪葬的皇陵工匠残魂大量涌出。
　　墓室内侧的一口大棺材开始抖动，棺盖一翻，一只大粽子跳了出来，直奔金坎子。地面震动，一只巨大的石雕也挪动着向他们袭来。
　　卫沐晨道：“青书，我和玄寒的误会已经解开，你就停止吧，墨家卫家本不是死敌，我放你离去，皇陵风水一乱，大荒的局势将更扑朔迷离……。”
　　墨青书道：“抱歉了前辈，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所有的敌人都化作了灰烬，三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地上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
　　卫沐晨叹道：“这是何必呢，你们根本破不了这局。”
　　墨青书冷哼：“这可不一定，王朝本来气数已尽，而且我有这个。”
　　说完从怀里掏出两只小蛇，一青一黑。卫沐晨脸上大变：“这是……”
　　“不错，正是双龙出水局，一个月前我便派人把这两条蛇埋在皇陵内院的东驼西象脚下，来吸收这里的王者之气。”
　　卫沐晨脸色恢复正常，冷哼道：“怕是成不了龙吧！”
　　金坎子诡异的笑道：“马上就成了。”
　　叶羽正感觉身后有些异样，来不及警觉，金坎子已一剑刺入他的后心！
　　“你！”叶羽大骇，回头看向金坎子。
　　金坎子抽回剑，叶羽倒地。金坎子在叶羽的身上抹着血，道：“就差两个命格相符的魂魄。”伸手摘下叶羽腰间的葫芦。
　　“你……”叶羽咬牙切齿的盯着金坎子。
　　金坎子微微一笑，那笑容隐藏着森冷：“你的命格正好呢，不要谢我，让你和墨月在一起不好吗？”
　　“忘了告诉你了，墨月，也是我杀的。” 叶羽嘴边流出鲜血，狠狠地看着金坎子，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
　　“本来知道她命格相符的时候，我还不想杀她，另找他人，谁知道她竟然想背叛师父。”叶羽挣扎着起身，血流了一地，他疯狂的喊：“我……要杀了你！”
　　金坎子俯身看着叶羽，面色诡异的道：“我的神不允许任何人背叛！”又突然靠近叶羽的耳边轻声说：“告诉你个秘密，墨月并不是孤儿，她是墨家后人，刚出生就天出凶相，她父亲要杀她，她母亲却偷偷带着她逃跑了，后来被师父所救。”
　　“也就是说墨月是青书的妹妹，青书要用他妹妹的魂魄破此局。”
　　“是不是很有意思呢？哈哈！”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啊，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恨吧！越恨越好，越恨恶念就越重。双龙出水，一阴一阳，一善一恶，首尾相接，阴中有阳，善中有恶，与龙从之，方为大成。”
　　叶羽的眼睛慢慢模糊了，金坎子的声音似乎变得很遥远，他听不清他后面的话语，他不想成全这局，可是真的好恨！
　　小月……对不起，我……真的很没用……
　　金坎子站起身道：“青书，开始吧”拔开了葫芦盖。
　　墨青书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凌珊，一定要等着我！
　　口中念咒，两道残影飘到他面前，他一伸手，两条小蛇也飞了起来。
　　“合！”残影挣扎着分别向两条蛇靠近。两条小蛇摇动着身躯，口一张两道残影分别进入肚中。
　　刹那间墓室里狂风大作！小蛇的身躯慢慢变大，一声龙啸响起，震得墓室东摇西晃，众人忙稳住身形，只见一青一黑两条龙几乎填满了整个墓室。
　　卫沐晨惊道：“墨青书！皇陵风水一旦被更改，将会影响天下气数，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墨青书冷笑道：“就让这腐朽的王朝沉没吧！”右手一指，大喝一声：“去！” 两条龙长啸一声，撞向墓室内侧的大门，门轰的一声四分五裂。
　　两条龙一左一右分道破阵，墓道台阶上散落着的工匠残魂向二龙扑去，还没碰到二龙，就被龙息喷的魂飞魄散。竖立的机关茧也碎裂开来，无数机关人冲出，二龙尾巴一扫，机关人被挤到墙上，变成碎片落了一地。
　　金坎子和墨青书紧跟着也进了大门，墓道分左右。金坎子道：“走左边。”
　　二人出了墓道，眼前赫然是一道水幕，潺潺细水从高处的一棵树洞里流出，树身上若隐若现的缠着两条巨龙，那树竟然是透明的，闪着水晶般的光泽。
　　墨青书眼睛放出光芒：“这就是传说中潜龙探水局，是我墨家祖先与卫家共同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