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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师傅来了 ...

  •   果然没过几日,秦玥的师傅便被请来了。

      这是个专门会客的厅室,内里很大,布局典雅,器物摆设风格俱是风流不俗,颇有魏晋风度,有隐隐书卷气夹融,自然大气,让人第一眼就心生好感。李守暗暗点头,对好友品味十分叹服。

      秦玥站在父亲身旁听他们叙话,回忆父亲评价与来人进行对比,悄悄观察着。

      来人乃苏州人士,姓李名守,子昀和,同秦攸算是同乡,约摸三十多岁,面容红润,神情潇洒,一身银缎锦绸文士服,袖口襟角绣有繁复八宝纹,风格偏华丽富贵,文质彬彬。

      “瑾之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李守虽见好友风华依旧,但多年不见,仍然忍不住多问一句。

      “昀和安心,为兄一切顺心,倒是你近些年告别官场,游历天下,让我担心!来日可有什么打算?”

      秦攸早就接到京城好友来信,前年皇位之争结束,李守性情高傲,被人趁机罢黜,他当时不好出面,如今七皇子登基后,作为其中核心成员,不出意料等任期满了,他必会回京的,到时等风头过去,给好友复官也不在话下。

      李守见好友多年不见仍旧关心自己,心中一暖,知道秦攸如今地位,这是想提点自己,但想到官场交锋,同僚之间暗中倾轧等种种令他不快之处,反倒不如脱离官场潇洒自在。

      因道:“瑾之兄知道弟的性情,实在不适合官场,倒不如纵情山野令我欢愉!”李守见秦攸还要再劝,忙转移话题:“这就是令郎吧,果真如信上所说,生得玉雪可爱,聪明机敏!”

      秦攸见他如此情态颇为无奈,想着以后暗中多多照拂就是,遂也不在多说,拉着儿子的手对李守道:“这是小儿秦玥,小名冬郎,昀和唤他冬郎就行。”说完又看向儿子:“这是为父常和你说的世叔,文采风华具佳!这段时间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冬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请教就是!”

      秦玥知道这位李世叔大约就是父亲要请的先生了,短短时间中秦玥便看出这位李世叔是位不慕名利之人,本来不愿的心情也不觉消散,此时听父亲的话忙上前请安:“冬郎见过世叔,给世叔请安。早年听父亲谈起世叔,常赞世叔风华世间罕有,如今见了更令冬郎心生仰慕之情!”

      “哈哈!瑾之兄得此佳儿真令弟羡慕呀!”李守听秦玥的话,心中暗暗感动于好友惦念着自己,又愧疚自己只顾游览山水,甚少同好友书信往来。心下惭愧,对好友儿子更加上心,连说几句:“好孩子!好孩子!”又把自己脖子里挂的暖玉解下戴在秦玥身上才罢。完全没想到秦玥小小年纪,便有一份见人说人话见鬼术说鬼话的本事!

      秦玥暖玉入手便知珍贵异常,不为玉佩价值,这块暖玉入手温润,周身毫无棱角,兼上面覆盖一层厚厚的包浆。一看便知是被人常常摩挲把玩的,必是李守心爱之物。当下便有些不好意思,忙看向父亲,见父亲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一个激灵,忙推辞道:“李世叔不可,此玉温润灵透,必定是世叔心爱之物,冬郎不能收下!若世叔爱惜冬郎,趁着先生游历至此,就教冬郎读书吧!父亲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冬郎!况我久慕先生才情,若能得先生指点,更加欢喜!”

      李守本来就是一个冲动,给完就后悔了,只因那玉佩是他年幼时身体不好祖父送的,跟在身上几十年,和别的珍宝不可相提并论!但给就给了,即便心中不舍也不能反悔。

      此时见冬郎如此乖巧懂事,又这般推崇自己,言辞又是这般恳切,心中陡然一暖,更加觉得这小小的人儿简直哪儿哪儿都可爱:“好孩子!叔知道你懂事。你放心,有什么不懂得只管问我。我学识虽不如你父,但必不负嘱托!”

      李守到底接过了暖玉,想着自己这些年南来北往的也该歇歇了,况教书育人也是雅事,忙不跌的答应了!又将手上自己无意中获得的价值不菲的和田玉手串饶了几圈戴在冬郎手腕上。

      秦攸本人孤高傲气,鲜少与人交心,只因风度好,即便只有一分情谊也被人误解为十分!他本以为自己会孤独的度过这白捡的一声,但冬郎出现了!他有了血脉相连的后代!自从冬郎降生,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移到那小小的白玉团子身上!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展现出自己的灵敏智慧,如今几句话间便将世叔变成了‘先生’,心中既骄傲又心酸。

      咳嗽一声,打断他们相互对视,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昀和兄一路风尘仆仆,必定累了,暂且入室休息,待晚饭期间,你我兄弟再畅饮如何?”

      李守回忆起这几年山长水远的飘荡,居无定所的心酸,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确是累了!不仅仅是旅途的劳累,更是生活的抉择。他无法委屈自己做那媚上欺下之事,也不能无视家中父母妻儿给予的压力!他只能逃避!如今在好友家中,他该停下来好好想想以后的事了。

      秦攸望着李守的背影渐渐远去,回过头见儿子正偷偷往侧门而去,马上就要溜走。一把抓住抱在怀中,轻轻呵斥:“调皮!为父哪里常常和你谈论你李世叔?”

      秦玥笑嘻嘻的抱住父亲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小声反驳:“冬郎才没有调皮呢!儿子说的是真话,哪想到李世叔这么大方!不像父亲,明明说要送冬郎小马驹到现在也没看到影儿呢!”

      秦攸想着必须好好教育教育冬郎了,那小马驹野性难驯,他不是担心儿子出什么差错才往后推吗?而且当时他自己都同意了!于是也不辩解,直接将怀中的小团子向空中一抛再接下:“冬郎刚才说了什么?大声点儿,父亲没听到!”

      秦玥被猛地一抛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也不怕,大声呼喊:“哦哦!冬郎好久没玩这个游戏了,父亲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秦攸听闻立刻又抛的再高点儿,也不顾及刚才说的教育冬郎的话了。不过一小会儿,秦攸便停下了,掂了掂重量道:“冬郎又重了,以后就是大孩子了,要听话,知道吗?”

      秦玥见父亲神情懂事的点了点头,换来秦攸爱的抚摸。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软罗烟糊的纱窗细细碎碎的投射到帐子里,秦玥朦胧中清醒过来,揉了揉眼角,夏天天亮的早,这会子已是天色大白了。
      “少爷可要起了?”

      来的是大丫头阿阮,是秦府家生子,为人最是温柔敦厚,因此被秦攸派了过来,总览秦玥毓秀园里一应事物。

      习惯是这个时辰起,到了点儿自然就再也睡不着了,隔着窗子看了看,外面微微撒漏青光,清澈的让人心醉,秦玥轻声道:“起吧。”

      丫鬟们训练有素,答应了声就到了里间伺候洗漱穿衣,不一会儿功夫,就已打理妥当。

      外间桌子上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早点,种类多、分量少,吃起来并不浪费,秦玥回过神,净了手,见天色还早就问道:“祖母和父亲、母亲可起了?”

      “回少爷的话,老夫人昨儿多吃了几个果子,夜里连着起了几趟,看过了大夫,说是油腻的吃多了,猛地吃些果子不受用,也不用开药,只注意饮食清淡些就好。刚传话说让少爷今儿不必去请安了!老爷夫人这会儿正在用早膳。”阿阮一边吩咐小丫头收拾碗筷,将未动的菜赏了下去,一边回答道。

      秦玥听了也不再多说,径自穿过花园到了风萱居正堂。

      这会子秦攸和齐氏正在用饭,秦玥也不避讳,直接进了房门。

      “你这孩子,起这么早做什么?”齐氏见秦玥这么早过来,立刻心疼了,吩咐丫鬟们盛了粥,“这是新进的血燕,你也喝一蛊。”

      “母亲,我已用过了,一会儿还要去剑石台,吃多了不好。”

      齐氏嫁进秦府,整日里除了管家之余再无他事,于是越发注重养生,每日里总少不了燕窝,不仅自己喝,还总让秦攸父子喝。

      秦攸本来就吃的差不多了,见秦玥过来便放下了筷子,和齐氏说了声,便揽着自己儿子出了房门,边走边说:“从今日起这个时辰去剑石台习武,辰时你是去墨韵堂也好,去花园里玩耍也好,都随你自己决定。但午时过后就要随李先生学习。过些时日,你其他几位先生就该过来了,到时候课程肯定排的满满的,冬郎可别叫苦啊?”

      秦玥听了倒不会感觉有什么,脑海中刹那间闪过几个熟悉的片段,就好像曾经他也这么忙碌过,他摇了摇头,虽有些不解但也不放在心上,问道:“冬郎不怕苦!但是父亲可不可以答应冬郎一件事?”

      秦攸知道儿子这么说,肯定有什么他八成不会答应的事,因而谨慎道:“什么事情?冬郎先说出来,为父看看是否能答允。”

      秦玥抱着自己父亲的手臂,像个无尾熊似的撒娇道:“前几日宋家的宴会上,听怀义说他经常出去玩儿,冬郎也想出府!”

      宋怀义,秦攸回忆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宋家是京城宋家分出的支脉,京城本家有一个女儿进了太子的后院,据说升了侧妃。虽然出了五服了,但是宋家银子多,两家一个求财一个求势,倒也不必在意许多。至于宋怀义,应该是宋家某个嫡出小少爷吧。

      望着儿子可怜巴巴的眼神,秦攸心软了。他一向奉行“堵不如疏”,见此,只得道:“冬郎想要出去也好,只是,你也得答应为父一个条件!”秦攸忽视儿子控诉的眼神,继续道:“那就是,你的功课必须让你的授课先生满意,再则过了为父这一关,最后,等为父休憩了,亲自带你出去才行!”

      秦玥掰了掰手指,不服气道:“父亲!这已经不是一个条件了,这是是三个条件!”

      话音刚落,就听秦攸说:“那你可以不答应的,为父总不舍得勉强冬郎!”

      “好!我答应了!”秦玥直接答应了,反正他本来也只是想出去转转,功课就是不检查他也不允许自己拉下的,而且他也十分喜欢同父亲在一起。

      父子俩走到剑石台,剑石台位于秦府东边,是后来买了隔壁院子扩展的,周围是一片竹林,幽森清寂,旁边一座假山似得石台,古朴沧桑,中心一块石头突兀朝天而立,仿佛一柄锋利的宝剑,因而起名叫做剑石台。

      秦玥年龄小,还不曾来过此处,因而观察的十分仔细,品踱了一番,心中道:“这里竹林蔚然森森,石台亦是锋芒峥嵘,父亲行为虽潇洒不羁,但性情却不蒂于明镜清流。而此处景致每一分每一处都在表达一种争强好胜、锋芒毕露的意味,恐怕不是父亲所为。”

      秦攸渐渐走至剑石台,抚摸着石台上的斑驳的青痕,语调沉寂:“这石台本来应该在西北雪华镇,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它的主人将它托付给我,说一两年内必有消息,如今它在这里也有三年了,以后恐怕也要继续停留在这里,直到它的主人拥有重新获得的能力。”

      秦玥听出其中必有隐情,但见父亲神情哀伤,只得保持缄默,刚想转移话题,就见秦攸转过身来:“冬郎,你过来!”语气不似以往般宠溺,带着一股子肃穆。

      秦玥心中一怔,连忙端正态度,严肃着小脸,上前两步:“是,父亲。”行动间不自觉中流透出一股子威仪来。

      “这座石台是西北陈家祖上的练兵之地,本来只是一块青石,但几代下来,风吹日晒形成如此,好似剑芒一般,颇有几分神异!以至于成为陈家的象征之物。陈家子弟代代守卫边境,几年前不慎卷入夺嫡风波,如今只剩下霜母弱弟和几百号从行伍中退下的老兵!我们秦家和陈家是世交之家,这几代虽没有联姻,但交情非同寻常!如今剑石台被送到这里,恐怕陈家事情非同小可了!”
      秦攸缓缓道出缘由,他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虽年幼,却是能保守秘密的人!“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你母亲!过几日父亲给你安排几个伴读和亲卫,你只管用功读书,其他事有为父呢!”

      秦家少主伴读一向从本族支脉中挑选,见父亲重新提起伴读人选,秦玥心中知道那几个伴读恐怕不单纯是伴读,于是懂事的点点头道:“父亲放心,儿子会好好关照他们的。”

      见儿子聪慧,一点就透,心中高兴的同时不免有些失落。然而这些隐秘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在教导冬郎学文习武上时竖立父亲的光辉形象了。

      自剑石台回到毓秀园,秦玥洗了个澡,重新换了身衣服,独自躺在软塌上,翻开一片杂记刚要看,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仿佛生而知之,这有些不正常,秦玥暗暗猜测着,但用力去想却又没有头绪!

      慈爱宠溺的祖母,和谐友爱的家人,知礼温柔的丫头,这一切的一切令他无法不慎重,索性将眼前的生活过好罢。想通了之后,他放下手中的书,望着澄澈而明净的天空,心情开阔起来!

      秦玥早早的来到清晖园,秦府中有两个书房,墨韵堂是内院书房,本来是秦家藏书之地,秦玥自从认字起便时常在此处逗留读书。清晖园则属于外院,是独属于秦攸的院子,平日里便充当秦攸的外书房。李守过来后便住在听雨轩,因秦攸惦念秦玥,便将秦玥读书的地方安排在离他最近的清晖园东厢房。

      秦玥慢慢行至书房,认认真真地俯身给李守行了礼:“冬郎请世叔安!”

      李守抚了抚衣袖,看着眼前认真的小团子,脸上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受了秦玥的礼才道:“你父亲只嘱咐我教你些杂学,杂学虽说不是正经科举必学的,但若是以后做官却不可或缺。杂学包括天文算学、地理舆图、风俗人情、世务掌故等等之类无所不有,无所还不包!你既然已经读到四书,也不必正式拜师了,平时只喊我先生罢。”

      秦玥听了心中惊喜,暗想父亲肯定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哼,肯定是想看我整日苦恼的样子好笑话我,我偏偏不提这事,只当早知道了!于是便踱步到书案旁,躬手又行了个标准的拜师礼,口称先生。

      两人一个寓乐于教,一个欣悦于学,一时间光阴等闲,倏忽而过。这一日,秦玥正在听课,便见前院传话的小厮说老爷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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