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醉骨丑妖

67、第六十四章，鸿门宴（1）。

　　第六十四章，鸿门宴（1）。

　　不知为何，原本交集不算多的齐放忽然找我说要我帮忙，我本是不愿的，因为我自觉我与他的生活圈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两人没什么交情，而且自上次参加齐雅的生日party，还是在他们据说自家创立的装潢精致的私人会馆，我就知道我与他们的生活质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不是我自卑，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条件，就一个普普通通小市民，连学费高一点的学校都念不起的穷屌丝，怎么能和有着宽阔房子，轻轻松松就开个私人会馆的有钱人家比呢；），齐放又是个看上去没什么不能解决的主，加上他自扣的莫须有的“情敌帽子”，按理说他就算真有困难自己解决不了要找人帮忙，也不会找到我身上。
　　他给的理由是暂时找不到其他合适人选。
　　于是在他的威逼利诱，甚至拿松子作为“人身威胁”之下，我只得同意；
　　帮忙就算了，还让我穿女装！
　　这是什么恶趣味？

　　不算宽敞的车里，有点拥挤的勉强容下几个荷尔蒙爆棚肝火旺盛的半大小伙子，几双眼睛狼一般的直勾勾的盯着我，尽管我有意避开他们的目光，依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看了，我又不是女的。”我不悦说道。
　　他们就嘿嘿一笑，“我知道你不是女的，可是你这……怎么看也不违和啊，没想到你穿女装还挺像回事的。”
　　“就是呗，你说我们一群大小伙子，就你一个穿着女装还这么，这么像回事的，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我们不想看也忍不住啊。”
　　“……”我无语，只能说他们一个个真有出息。
　　“主要是你这造型太养眼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也理解一下哈……”他们继续说，“要怪就怪化妆师，你说你给人家化那么好看干嘛，这不引人犯罪么。”
　　被拉出来背锅的化妆小哥也是一脸无辜，“这也不能怪我，我也不能太敷衍，主要是人家底子好，他的轮廓线条也比一般男人要柔和，所以才不觉得违和。”
　　那就是怪我长得“娘”了。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没搭腔。
　　他们继续聒噪，“要说这看脸的社会啊，长得好看就是便利的多，要是光长得好看也就算了，你看人家这身材也不错，这窄腰，这长腿，就是女孩子也没几个能达到这水准吧。”
　　说话间一双手忽然落到我腿上，吓了我一跳，某人还顺势在我腿上摸了一把，当即激起我一身冷汗，几乎同时，我就拎起他的胳膊扔到一边，一脸嫌弃，“别碰我！”
　　始作俑者愣了一瞬，随即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手欠了，你别生气，我没想冒犯你。”
　　人家也道歉了，我再继续生气倒显得小气，便只能往一边缩了缩身体，将裙摆尽量盖住腿。
　　原本聒噪的空气忽然就安静下来，还带着一丝尴尬；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了一会，不再嬉笑。
　　这样就好多了。
　　坐在副驾驶一直没说话的齐放这时候开口道，“再过一会就到场地了，你们几个我就不说了，各自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唐铭，我要嘱咐你几句。”
　　我就竖起耳朵。
　　“你今天扮演的角色是我的女伴，说是女伴，在他们看来就是女朋友……”
　　“什么？”我顿时抬起头看向他。
　　“听我说完，”他语气里微微闪过不悦，继而接着说道，“一会不要怯场，就当是演戏，本来也是演戏，那些人或许会说些有的没的，你不了解内情也不用多说话，嗯……最好也别说话了，我会和他们说你嗓子不舒服正在吃药，所以你也不能喝酒，不过饮料汽水什么的可以随便喝。”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虽然我现在打扮的像个女人，但是男生特属的粗嗓门，一开口就暴露了，不说话更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至于喝酒，虽然我的酒量还可以，但在人生地不熟的环境，还是谨慎些好，喝酒容易误事，喉疾未愈是个不错的理由。
　　“待会儿人会比较多，场地也比较大，你没事不要瞎走，小心迷路……”
　　我滴个乖乖，还迷路，是有多大的场地，上个厕所都要走半个小时的那种么，“行，我就跟在你身后行了吧。”
　　那几人就露出微妙的眼神，时不时瞄一眼我与说话的某人。
　　齐放虽然没回头，但似乎也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顿了两秒轻咳一声道，“你也不用跟着我，到时候我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跟在旁边不方便，自由活动就好，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我没有搭腔，再度对他的话感到疑惑，“自由活动”？什么样的宴会场地还能自由活动，像电视剧里那种大厅式的自助餐模式宴会，供各个同行之间商业交流的大型场地？
　　我正在想象一会的场地模样，宴会模式以及会有什么样的人群入宴；这时先前“冒犯”我的男生忽然一惊一乍道，“呀，大哥，那个啥……刚才我摸他腿的时候摸到腿毛了，挺明显的，但好像没有脱毛器什么的，一会灯光那么亮，肯定被人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有腿毛会被人笑话的……”
　　他此话一出，当即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只觉得如被人当众扒了衣服般感到羞耻，可偏偏他说的也没错，我发火都底气不足。
　　齐放并不担心，“后车窗那里有个扁盒，唐铭你换上。”
　　“什么东西？”几人回头看去，确实有个扁盒，拿过来借着路灯光一看，原是一套肉色丝袜。
　　“诶我去大哥，可以啊，全套装备啊。”那几人就又笑开了。
　　“这个你也准备了？”我狐疑的看向齐放，“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早就想坑我这一回？”
　　齐放没回头，“别自作多情，本来是买给小雅的，今天先借你了。”
　　“别打马虎眼，我比齐雅高一头，她的丝袜我能穿？”我自是不信。
　　他哼笑一声，“果然直男，这点常识都没有，丝袜的型号都是一样的，弹力大的很，别说是你，就是大象腿也能套进去。”
　　我有点脸热，“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糊弄我，那胸罩假体怎么说，也是给齐雅买的？你一个做哥哥的，会给妹妹买这种私人用品？”
　　旁边几人就一副错愕的神情，下意识的朝我胸前看来。
　　“看什么看，假的有什么好看。”我斥道。
　　他们就转向别处假装看风景。
　　齐放没有正面回答，岔了话题道，“我怀疑你有被害妄想症，那么想别人害你一把，我要是有心坑你，还买什么丝袜，直接买把刮毛器，让他们几个给你刮腿毛。”
　　我有被噎到，正想着怎么回怼，就听一人忽而弱弱插了一句：“大哥……我发现了这个……”
　　几人循声看去，竟真的是一把脱毛器，还是没拆包装的，有点得意的举在小伙子的手里，无形中尽显嘲弄。
　　“这脱毛器，也是给齐雅买的？”我嘲笑道。
　　齐放没说话，不知道脸上什么表情。

　　尴尬的气氛没僵持多久，不出多时就到了目的地，打开车门，久违的新鲜还带着一点温热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
　　我们依次下了车，不算长的裙摆下面，是一双修长的美腿。
　　出于节省时间与方便为前提考虑，我还是把丝袜套上了。
　　站在有点陌生的夜色之下，我心中只希望，千万别遇到熟人。
　　“别发呆了，过来。”齐放在招呼我。
　　想到今晚扮演的角色，我没有说话，不太娴熟的驾驭着两只七厘米高跟，配合的跟在他旁边。
　　随着他们一行人，我心情忐忑的走进这个从外表看就足够气派的大厦建筑。

　　进了电梯，齐放还在抽空嘱咐我，“不要紧张，他们与你关系不大，敷衍笑笑就行了，平常怎样还怎样，记住，别开口说话。”
　　我索性也不回话，只点了下头。
　　“美食很多，不知道做什么的话，就吃东西吧。”
　　我再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只看了我好一会。
　　正诧异着，楼层到了，电梯门开了。
　　我们就走出去，一出电梯，就被鎏金似的墙面晃了满眼，脚步都不自觉停顿了。
　　齐放回头看了我一眼，“怎么，没来过这种地方？没事，看着挺金碧辉煌，都是唬人的，平时你不是挺淡定么，这会可别给我露怯。”
　　我确实没来过这种一看就是高消费的场所，上次去的他们家私人会馆，光从装潢上看与这里亦不是一个档次的，这金晃晃的格局，从这里出来的人，都自动打上一层“财大气粗”的滤镜，简简单单四个字，就不知道能在我与那些人之间打上多少堵墙。
　　见我不予回应齐放也不多说什么，直接过来拉过我的手就挽在他的臂弯上。
　　我下意识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拉住，正要质疑，一抬眼就碰上了一个迎面走来的齐放的熟人：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头型有地中海趋势的中年男人。
　　“诶呦，这不是齐家小少爷么，你也来了？”中年男人笑呵呵的。
　　齐家小少爷……
　　我就知道齐放他们家果然不是一般人家，像这种电视剧中的情节居然也会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
　　只不过，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
　　以这种方式来见证有钱人的世界，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蒋叔叔说笑，像这种热闹的场合，我怎么能不来呢，”齐放亦是礼貌客气应付，“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小辈自是要来长长见识的。”
　　“哈哈，长长见识是有必要的，”蒋姓男子如是接道，“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学学人情世故，没准以后子承父业的时候能用上。”
　　“蒋叔叔抬举了，小辈不才，这种肩负家族命运的重担我可担不起来，什么事都有大哥在呢，哪还用我操那份闲心，我只管吃好玩好，当好自己的纨绔小少爷就行了。”齐放的语气里尽是推卸责任与玩世不恭的意味。
　　这与我平时见到的齐放十分不同。
　　微愕然一瞬，但齐放说的没错，我不了解内情，瞎揣测也是不负责任的态度。
　　蒋姓男子意味不明的笑笑，转眼看向我，转了话题，“这位姑娘是……大侄子不想给引荐一下？”
　　引荐？这大叔可真是抬举我，眼下我除了这幅皮囊硬件配得出入这种场合，内置软件可是低配的很啊。
　　齐放与我的想法差不多，笑呵呵的轻松驳回：“蒋叔叔你这么说可就是折煞我们了，我们小辈怎敢在长辈面前造次，要说引荐，也该是由我向他引荐你这位大佬啊。”
　　说话间一只手轻轻托了一下我的腰，齐放向我介绍道，“铭铭，这是蒋氏集团的总经理，蒋明德先生。”
　　铭铭？这称呼够亲密的。
　　我不敢怠慢的向中年男人微笑点头示好。
　　蒋明德心情似乎更好了一点，依旧笑呵呵的，“小姑娘长得不错，你女朋友吧，你小子眼光不错，记得好好待人家。”
　　女朋友……
　　果然这种误会是很轻易的，尽管齐放提前打了预防针，但在听到这种身份称呼时，心里依然是极度不爽。
　　所以好端端的他为何一定要带“女伴”来，想我这标准身材，穿正装也是分分钟帅一脸的好么。
　　等等……好端端？
　　忽然想到之前他在述说这次宴会时，明明字里行间都是透露着“危机四伏、十面埋伏”的感觉，也是因为这种感觉，我对这次宴会才会格外抵触；
　　明明一个小时前我还在居安思危的把戒备点点满了，怎么现在被富丽堂皇的氛围一熏染，反倒找不到北了。
　　于是我迅速打起精神，重新恢复清醒。
　　齐放笑的有些敷衍，只道，“今天，‘她’是我的女伴。”
　　“一目了然了，你不都把她带来了么。”
　　迟疑了一秒，齐放还是回道，“其实，‘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那就是还在追求阶段了？”蒋明德哈哈一笑，“不过人家姑娘肯跟你来这场合，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说着男人抬手在我胳膊上轻拍了两下类似嘱咐道，“别看这小子平时不靠谱，玩世不恭的纨绔样子，其实他人品不赖，好好把握。”
　　我微惑着看了齐放一眼：不靠谱、玩世不恭？我倒是没看出来。当然我对他也不了解。
　　一个人有两副面孔甚至有多副面孔也不奇怪。
　　说到两副面孔，我忽然就想到了付郁。
　　“蒋叔叔莫要说笑了，铭铭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齐放的话让我回过神。
　　蒋明德顺势道，“我看也是，站了这半天，小姑娘都不说话的，还挺害羞的。”
　　“不能怪‘她’，”齐放解围，顺势抛出提前想好的理由，“前几日发烧感冒导致喉咙发炎，现在嗓子还没好，还在吃药，‘她’怕开口惹人不满，所以我就让‘她’少说话了。”
　　我也适时地附和着微笑。
　　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两副面孔用的挺溜。
　　“哦哦，”蒋明德闻言就摆出一副关怀的面孔看向我，温和道，“病才刚好就被他拉来陪着他折腾，辛苦你了哦。”
　　没关系，有酬劳的，不白跑一趟。我也只是微笑着摇头。
　　“看人家姑娘多好，你也得懂得怜香惜玉啊，”蒋明德很是高兴，随便说了两句就暂时结了话题，“行了，我也不拉着你们浪费时间了，你们快进去吧，你家老爷子刚才还和我念叨你，怕是也等你半天了，快进去吧。”

　　齐家老爷子……齐家显然不是小门小户，能开的起会馆与豪车，想必家里也是有企业的；而面前的人又是蒋氏集团的总经理……
　　看这样子像是家族类的商业聚会了？

　　“蒋叔叔您这才刚来就要走？”齐放又客气了一句。
　　“没，这宴会还没开始我哪能先走，刚才贪嘴多喝了两杯，现在急事来了，我正要去洗手间呢。”
　　喝酒了？完全没看出来。
　　“哦，那您请便，我们先进去了。”
　　“去吧。”接着蒋明德又与和我们一起来的其他几个“公子哥”相互示意了下，就快步离开了。
　　而蒋明德才刚一离开，齐放脸上的笑意就收了回去，不留一丝痕迹，直看得我是一阵愕然。
　　我旁边一哥们忽然开口，“这老头子，看着人五人六的，真会演戏。”
　　“诶成子，注意用词，”他旁边的男生提醒，“好歹人家也是长辈，再说他也不算老，才四十多。”
　　“是呗，”又一个人附和，“而且他结婚生子也晚，那小儿子，才十来岁，还上小学呢。”
　　“没有，大女儿已经成年了，那个上小学的是私生子。”
　　“咳，小点声，被人听见不好。”
　　“这有啥，这已经是圈里公开的的秘密了。”说话的人不以为然。
　　“倒也是，别看那些来参加宴会的人表面风光，私下里谁还没点故事了。”
　　“也包括我们么？”
　　“得了吧你，少充大尾巴狼了。”
　　几个公子哥说着，语气里渐渐有了自嘲的、欢快的气氛。
　　“行了，少说两句，言多必失。”齐放面色未见缓解，“进去吧。”
　　说着他垂下臂弯，我借机收回手，刚被他的臂弯捂了半天，手心都有点出汗了。
　　齐放先行一步，我正要跟上，后面一哥们拍了拍我的肩，提醒道，“学着点吧，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我对此一知半解，还是随他们一同走着。
　　走廊尽头是一扇与装潢相搭配的同样奢华大气的门，一个侍应生打开门把我们请进去，还没踏入就感受到了里面热闹的氛围，大灯明亮，视线所到之处尽是人头攒动，定眼一看，果真如电视剧中所演相差无几：偌大的会客厅、流水席、随处可见的美食、端着托盘提供酒水饮料的侍应生，一切的配置都是熟悉又陌生。
　　我笼统大致的将宴会厅的规格扫视了一圈，有临时主讲台、有提供休息进食的圆桌与座椅、还有临时厨台，戴着大高帽的厨师忙着准备料理；而会场也不止一个出入口，时不时有工作人员推着食材推车从旁门进出补充美食，也有提供客人抽烟的吸烟区……总之一切看上去都是设施齐全，准备得当。
　　会场里的宾客三五成群，有的在休息区闲聊天，有的人已经寻觅吃食，还有的搭讪妹子，把这当成了联谊会……
　　我正在四处打量，就听成子提醒齐放道：“大哥，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你家老爷子？”
　　齐放向某处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转向我说道：“我先离开一会，不要乱走，注意安全。”
　　这一句“注意安全”再次把我的警惕性给提了起来，我应了一声，他就转身离开了。
　　旁边的哥们走近两步，放低声音道，“你也不用紧张，现在大主角还没到场，为避免你一会遇到突发情况会露怯，我先给你简单介绍一下今天来参加这场鸿门宴的各方势力……”
　　我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表情认真微微严肃，完全看不出参加宴会本该有的喜悦心情。
　　他也知道这是“鸿门宴”？
　　不，或者他们一行人都心知肚明，只有我不知道内情。
　　感觉自己是个傻子，到现在齐放也没有告诉我，他今天带我来到底能帮上他什么。若他真想有什么动作，身边随行的这几个哥们想必能很好的配合，有什么理由是非要女伴不可的原因，难不成还要耍“美人计”么。
　　稀里糊涂的胡乱开了一些脑洞，我还是把看似不切实际的想法先扔到脑后，仔细听着身边哥们的介绍：“这次的宴会请了不少人，都是混迹商业圈的，看他们一个个小有名气，人模狗样儿的，实际三教九流的都有，有自己当老板的，也有给别人打工的，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大大小小来凑热闹的居多，多半是抱着给自己拉拢人脉的目的，那些人可以忽视；这次宴会的东家有三个：齐家，蒋家和顾家，也是圈子里赫赫有名举足轻重的三大家族；”
　　原来是家族事业，还是商业巨头，这就难怪了，这么财大气粗的。
　　齐家不用说，就是齐放他们家族了，刚才那个蒋氏集团总经理蒋明德想必就是蒋家的了，回想刚刚那两人的交谈气氛，总觉得莫名微妙，好像关系不错，能以叔侄相称，但明显也是有疏离感的，蒋明德看见齐放开口第一句话是齐家小少爷，而在蒋明德走后齐放脸上的笑意消失的非常干净迅速，就好像刚刚的谈笑风生都是假象，当真是让我清晰地见证了什么叫逢场作戏。
　　看样子这三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简单易懂的。
　　而“解说人”接下来介绍的内容也相对的验证了我的猜想：“我要说的，就是齐、蒋、顾这三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介于你是圈外人也不想你牵涉其中，所以我不会说很多，你大概了解一下就行了。”
　　“齐氏家族，就是齐放他们家，齐家据说世代经商，祖祖辈辈都是生意人，往上可以追溯到清朝顺治年间，当然这里面真真假假也未可知，到了齐老爷子那一辈正赶上解放初期，祖辈的生意一度遭到压制，齐老爷子就另起炉灶，干起了‘倒爷’，要知道这在当时那个年代是十分严重的‘投机倒把’行为，好在齐老爷子人脉广人又灵活，这才没有折进去，等到了八九十年代，‘倒爷’逐渐走红市场的时候，齐老爷子已经攒够了积蓄开起了公司了，”说到这小伙子有几分艳羡的口吻，“要说有的人就是命好，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齐放的父亲一辈算是后来居上的第一代‘富二代’了吧，但是人家父亲也不孬，在齐老爷子创业的基础上又扩宽了商业途径，把之前一度停滞的家族事业重新搞了起来，等到齐放出生时，就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说富三代也不为过；”
　　“齐放这一辈，同辈的兄弟姐妹有四个，齐放齐雅你也认识，另外两个分别是他大姑家与三叔家的，一个姑娘一个儿子，那个妹妹还好，对于家族企业的兴趣不大，另一个，就是齐放姑家的大哥……”
　　说话间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我顺势看过去，“看到那个穿白西服的年轻人没，他就是齐放的大哥，顾铭辛，这个人性情古怪得很，平时好像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据说私生活倒是很丰富。”
　　我微愕，扫了一眼四周没人注意这里，就开口问道，“据说？有没有实锤啊，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吧？”
　　他不以为意，“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你也且听且过，不用太较真。”
　　转而他继续说道，“以齐家的家族事业与家底来说，子承父业是很有可能的，齐老爷子三个孩子，一姑娘俩儿子，大女儿生的儿子是外姓，继承的可能性不大，加上她本身对家族产业不感兴趣，威胁应该不大，主要竞争也就是三叔家的，但三叔家是个姑娘，将来会嫁人，他三叔就是想争这继承权，以后也不想公司落在外姓人手里，让他管理家族企业还不如直接给点家产不亏待他们也就是了，所以最有可能继承老爷子金箔的，就是老爷子的二儿子，齐放他爸，现在他爸就已经是老爷子的二把手了，貌似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而他爸要是继承了家族企业，那以后齐放来个子承父业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嘛……”分析到这里成子若有所思，“可能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
　　“怎么说？”
　　“齐放那个大哥。虽然他大姑没有竞争力，但我看他那个大哥倒不像个善茬，这个人我有过两次的简单接触，感觉也是个有野心的人，虽然是外姓，但如果他想跟齐放争家产，估计也不容小觑。”
　　“你这也是揣测，他家老爷子连儿子辈的继承人都没定性，何谈孙子辈的。”
　　“这就是你考虑的简单了，”成子不认同我的看法，“齐家家底虽厚，但子女就那么几个，比起其他两个大家族，资产继承问题要相对简单一些，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有人虎视眈眈，从刚刚齐放和蒋明德的对话，你估计也发现了齐放不同平常的表现，其实齐放也不想这样，他私下里是很谨慎的一个人，但是面对那些场子上的人却不能表现的太聪明，特意表现出纨绔公子哥形象，俨然一副被宠坏的，四六不管的不羁样子，为的就是让人觉得他没有威胁性，他今天带你来，也有一方面这个原因；但我觉得，如果他没有竞争者，倒完全不用费这心思，要防，就是防身边人，我这么说你懂吧。”
　　话音刚落，一个宾客路人擦肩而过，此时一个侍应生正好走从旁走过，成子就掩饰的拿走他托盘上的红酒，喝了一口。
　　等人走后，我应道，“懂了，没想到你还挺有见地的，貌似分析得很到位。”
　　“无外乎就是这么个理儿，”他就一副看透人性的淡然，目光在众人里扫视了两遍，又指了指一个走向顾铭辛的女人，说道，“她就是齐放三叔家的堂妹，这个妹妹的性格还好，跟他这个大哥完全不同，很温柔的一个人；”
　　说着，他又向我介绍了齐家的其他人，像齐放父亲那一辈的人及家眷；齐放的父亲看上去就是很严肃的一个人，而他母亲的面相则比较温和，齐放的大姑与三叔也分别露了相，都是很有气质与气场的，而从齐放这一辈的年轻人身上多少能看到他们的基因遗传。
　　介绍完了齐家，成子又向我简单介绍了蒋家与顾家的成员，这两个家族也都是家族企业，企业规模与齐家差不多，但关系近的家庭成员却是有一大堆，都是一些近亲，与齐家老爷子平辈的，蒋、顾两家的老人生的孩子比较多，因而亲戚多；而与齐放父亲同辈的中年人家里孩子也不算少，平均下来每家都有一个两个孩子，真真是做到了大家族。
　　“大家族里是非多，家底虽厚，架不住人多嘴多，都想分一杯羹，狼多肉少，估计以后也免不了一场恶战。”成子看似感慨，却语气平淡。
　　我只想到了五个字：有钱人的悲哀。
　　经过成子的一番概述，我对这三大家族的情况有了简单的认知：三大家族看似三足鼎立，互相还都有家族联姻（齐家齐放大姑与顾家二儿子结亲、齐放三叔娶的则是蒋家老爷子的小女儿）、利益共赢的状态 ，但三家人是面和心不和，都在为利益暗暗较着劲，有的两口子还是同床异梦，虽然成子没有多说，但据说这些有钱人的生活多半很混乱，背着原配养小三，包二奶都不稀奇，一家里好几个孩子可能都不是一个妈，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想想都觉得乱。
　　这时候化妆师小哥走了过来，看到我们表情微妙便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这幅表情。”
　　“还能聊什么，有钱人家的狗血八卦呗。”成子打着哈哈。
　　化妆师小哥对此兴趣不大，转而问我，“你饿了么，想不想吃东西，他们这的小食很好吃的，我刚吃了一圈回来，味道绝对有保证。”
　　“谢谢，我不饿，在齐放家吃过了。”我婉言谢绝。
　　“嘘，”他示意我噤声，“别说话，你忘了大哥说的，你嗓子没好不能说话的。”
　　我看了眼四下，并不紧张，“没有旁人听到。”
　　“走吧，在这站着有什么意思，吃东西比这有意思多了，尝个鲜也好，毕竟能来这种地方的机会不多。”说着他就拉着我直奔那满桌美食去了。
　　就在他兴致勃勃向我介绍各个吃食的味道与特色的时候，会场里原本零散分布的人群忽然都聚向一处，形成乌泱泱的一片。
　　我正诧异，就听化妆师小哥说道，“大主角来了。”
　　“谁？”
　　“商业三巨头的掌舵人，”他说。
　　我了然，是三大家族的三个老爷子了。
　　果然不多时，就见几个年纪差不多的老年人依次出现在视线里，几个老爷子精神抖擞，风采依旧，虽然是宴会场合，却都穿着正装，倒添了几分正经严肃。
　　而与几个老爷子一同出现的，还有离开半晌的齐放，一个穿长裙的女孩子以及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
　　几个老爷子走到临时主讲台上站定，其他人则留在人群中。
　　我示意了眼化妆师小哥，他就放下食盘，和我一起走过去。我往旁边看了一眼，成子与另两个随行男生也都朝这边走来。
　　我走到齐放旁边，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着长裙的女孩子，还算眉清目秀，只是细看的话，会发觉她眼角藏着强势。
　　这时候女孩子转头看向齐放，但齐放并不看她，只看着台上的人；女孩子就注意到我，见我站在齐放旁边，眼神里有几分疑惑。
　　齐放注意到她看我的目光，便伸手揽住我的腰，女孩子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尽管有所隐忍，不满还是呼之欲出，她就转过视线不看我们。
　　主讲台上的老爷子们先是说了一些官方话，无非是通过举办这次宴会来答谢圈子里老朋友长久以来的合作与照顾，并且希望以后继续合作，多多关照一类冠冕堂皇的官腔；
　　制造这种同圈就是一丘之貉的氛围。
　　对，就是一丘之貉，这个成语用得好。
　　官腔之后打起了感情牌，开启煽情模式，又开始说一些自我感动式的话语，像什么创业以来一路多么艰辛，现在的年轻人多么幸福这样的废话，我是没兴趣听的，思想就开了小差：说好的鸿门宴呢，听到现在也没听出哪里不对；扫了一眼其他与我们一样听废话的圈内人士，分明亦是轻松和谐的氛围，我的脑洞就又忍不住了：还是说他们也是不知情的吃瓜群众，真正的隐情是藏在三大家族的内部矛盾；
　　听了成子分析的那些，加上前一天齐放的那些有意无意的话，越发觉得这样的论调是正确的；他们三巨头家族内部存在勾心斗角，并且可能不乏有心人想利用今天商圈同欢的机会搞事情。
　　腰上齐放的手有些发热，似乎是出汗了。我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拿开，他看了我一眼，又扫了那女孩一眼，见她没看自己，也就不加戏了。
　　我感觉自己的裙子被轻轻拉扯，回头一看是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小男孩，他手里拿着一大袋零食，请求的语气，“姐姐，能帮我打开它么？”
　　这点小事自然不费事，我接过来一看，零食袋的包装已经被蹂躏了好一通：手撕不开，牙咬不开，包装袋的头尾两边都是这样，被揉的不成样子。
　　我看了小男孩一眼，他抿着嘴，有点不好意思状。
　　我打量了零食袋一会，最后在旁边咬了个缺口，然后直接撕开包装袋，递给他。
　　小男孩就一副讶异的表情，“姐姐你力气好大，我都撕不开。”
　　当然是废话，大人和小孩的力气能一样么，何况我还是男生。
　　本以为事情完了，而裙子又被拉了拉，他从零食袋里拿出两个独立小包装的小蛋糕递给我，“谢谢你的。”
　　我迟疑一瞬，还是收下了，并回以微笑。
　　小男孩跑开了。而我也蹦出了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会客厅里这么多吃食，他为何还要吃这种超市里买的零嘴？
　　“怎么了。”齐放问道。
　　我把小蛋糕拿给他，他愕然一瞬，没接：“你吃吧。”
　　女孩子的注意力重新被吸了过来，齐放见状补充问道，“要我帮你打开么？”
　　想说不用，但旁边有人在看，我也只是摇摇头。
　　齐放有意温暖的笑，又成功引得女孩醋意满满。

　　官腔话与煽情环节过后，老爷子们就没什么正经东西要交代的了，倒是在一边自娱自乐的唠起了家常，因为还是在主讲台上，倒有几分群口相声的意味，不过此时的气氛比起刚才就诙谐幽默多了，底下的这群吃瓜群众的注意力也就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了。
　　“这边暂时没事了，我们先自由活动吧。”齐放道。
　　自由活动。
　　听到这个词我条件反射的想到他说的有事要办，遂压低声音提醒道，“你自己的事情办完了么？”
　　他一愣，“没有，不急在一时，这点不用你操心。”
　　“……你还没说我要我帮你什么呢，总不会就是需要一个女伴这么简单吧。”
　　他看了看旁处，视线又重回到我身上，小半晌只回了一句：“但愿没事。”
　　又是这种一知半解的答案，直叫我一头雾水。

　　因为脚伤未愈，站的时间长了脚踝疼，我打算在休息区小憩一会，而屁股刚坐下没一会，就遇到了不速之客：“这位小姐看着好眼生，以前从没见过啊。”
　　我闻声抬头，白色西服的年轻人，正是齐放的大哥：顾铭辛。
　　我就想到成子对他的评价：“性情古怪，但私生活却很丰富，而且很有野心。”
　　不由得细打量他一眼，发现这样的评价以他的外貌来看确实不违和。
　　回味起刚刚他的话，只觉得嫌弃：搭讪技能为零，全场这么多人，你还能人人都见过，再者管谁叫小姐呢。
　　见我不搭话他略有尴尬，还是继续道，“你是和齐放一起来的吧。”
　　我不会搭话，也没有回应，看着他的脸，就想到“私生活丰富”这五个字，不知道是成子说这词时语气过于暧昧还是我个人思想污……总之我还是尽量离他远点。
　　而这个男人却自来熟般的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然后就开启了话痨模式：“我是齐放姑家的表哥，我叫顾铭辛，齐放可能没跟你提过我。”
　　没提过我也知道了。
　　“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他的女朋友了，没准以后还能成为一家人了，虽然现在说可能有点早……”
　　“……”
　　“刚刚我看你腿脚好像不方便，是不舒服么，用不用请个医生看看？”
　　我摇头。
　　过了一会他又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方便告诉我么？”
　　再摇头。
　　几次被拒绝他有点挂不住面子，“你怎么都不说句话啊。”
　　废话，老子一说话就暴露自己是男的了。
　　再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闲来无事低头把玩着手里小男孩给的小蛋糕，没有话题你还不赶紧撤。
　　他也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似有一点讶异：“……你，你见过小杰了？”
　　我怔了一瞬，依旧没搭理他。
　　他似踌躇了一会，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推到我面前，“这是我的名片，还请笑纳。”
　　一张名片罢了，我就收下，并回以微笑，真，笑纳。
　　他终于要离开了。
　　这时候先前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又出现在视线里，看表情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顾铭辛看见他很是喜爱的样子，想跟他套近乎，小男孩却不理他，直接蹬蹬走过来，看了我一会问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坐一会么？”
　　我没有拒绝，就看到顾铭辛有些悻悻的离开；小男孩就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然后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小半晌没说话。
　　这时候另一个男孩，那个看上去年龄大一点的，大概十四五岁样子，手里端着一盘水果糕点走过来，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小男孩说道：“你在这做什么？”
　　男孩没应声。男生又道，“我们去玩吧。”
　　男孩依旧没理他。男生接着道，“我要过去了，你不过去么。”
　　男孩依旧没说话。
　　男生就转身走开了，但没一会又返了回来，这次没有多话，直接坐在旁边，拿着一个糕点吃上了，并将盘中其他糕点推到男孩面前，“吃吧。”
　　又过了有一会，男孩终于忍不住了，却是抬头看向我，稚声稚气道：“你就没什么话想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