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王冠》妖怪鸩

45、0045

　　暴雨冲刷着这个世界，将罪恶与悲欢都掩映在滂沱的世界之下。

　　时间一点点的，带着煎熬的过去。

　　丽莎的力气越来越衰竭，她跑的也越来越慢，渐渐的奔跑变成了踉跄的行走，赤着的脚踩在碎石与潮湿的枯枝败叶上，将脚掌划出一道道细碎的伤痕，荆棘刮破睡裙，在本就布满着伤痕的小腿上留下一道道新的印痕。那些冷雨打在身上，将身体为数不多的温度都夺走。女孩的眼前再一次的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她咬着舌尖，强撑着不在雨幕中晕倒，但却已经有种心声，她真的走不动了。

　　再走一步啊，走下去。不能听在这里。丽莎在暴雨中无声的嚎叫着，用毅力撑着身体朝与城堡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这样的漫无边际的黑暗仿佛看不见黎明。她不知道这样到底走了多少，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这样流失了多少。

　　丽莎注意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他挡在丽莎前进的路上，他们距离的很近。丽莎艰难而绝望的抬起头，暴雨与失血的双重叠加之下，她根本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倒是声音，透过吵杂的暴雨，一字字的敲打在了丽莎的心头。

　　“想活下去吗？”他问。

　　他在说什么？丽莎迟缓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人的问话，然后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嗓子干哑的厉害，声音全部都被蚕食待尽。然而灵魂却在意识到问题之后，回答的毫不犹豫。

　　想。

　　电光划过长夜。丽莎终于看清了暴雨中面前人的脸。她看清了那只冷锐的褐金色的眼睛，也看见了有着竖瞳，如同魔鬼的眼眸。雨夜下的一切都是苍白的，却也都漆黑而阴郁。

　　闪电的光芒一闪而逝。

　　爱德华注视着丽莎，他在某一瞬间里觉得面前的女孩像是很多年前的他。狼狈的如同丧家之犬。他从黑龙城里逃离的时候也下了雨。滂沱的暴雨。遇到艾莉克西亚的时候是在雨后，当年的艾莉克西亚在看到他和汤姆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像是两只狼狈不堪流浪狗。

　　从无意间得到有关怀特家族藏有预言，再到找到莱特家的戴安娜，见到伊丽莎白。

　　好像某些事情冥冥中有了安排，驱使着他沿着那根无形的线前行。

　　丽莎的手在颤抖，她努力的克制着不要去颤抖双手，却无法控制这一切，颤抖的手指抓住了爱德华的衣袖。暴风雨中的衣袖和雨水一样冰冷，抓住的时候还能捏出一滩化在雨幕中的水渍。

　　当轰鸣的沉闷雷声自远方的天际滚滚而来，丽莎将她的耳朵贴在了爱德华的心口上。

　　‘噗通——噗通——’人类的心跳声震动着骨膜。

　　“我……”丽莎艰难的开口，声音若如蝴蝶振翅一般。“听见，心跳，温暖的……”

　　暴风雨里有野兽呜咽的声音。

　　‘咔嚓——’金属断裂的声音被暴雨所遮挡，丽莎的手中握着一柄镶嵌着绿宝石的匕首，那柄匕首原本是插在爱德华的腰间。

　　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爱德华刺出，丽莎终于再也没办法支撑住意识，她在低沉的笑声和哗啦啦的雨幕声中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之前似乎听见了一句朦朦胧胧的话。

　　“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

　　爱德华单手拎起丽莎的腰带，将陷入昏厥之中的丽莎扛在了肩膀上。然后朝着来时路上见到的木屋走去。

　　木屋是供给过路的旅人，进入森林中狩猎的猎人短暂休憩的地方。屋子很破，摇摇欲上。外面下着滂沱暴雨的时候，木屋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爱德华走进木屋之后，先环视了一圈堆积无数个水潭的屋子中哪里不漏雨，然后把丽莎从肩膀上卸下来，丢在地上。然后爱德华尝试点火，但潮湿的柴火并不愿意迸发出燃烧生命的火焰。

　　爱德华瞥了一眼地上的柴火。手掌心中亮起一簇黑色的火焰，他将火焰弹在柴火堆上。被魔法灼烧过的柴火被烤干了身体，随后亮起了金红的火光。将漏雨的木屋照亮。

　　借着火光，爱德华检查了丽莎身上的伤口，外伤看起来最严重的是手掌上的割伤，其次才是脚踝的扭伤，奔跑时产生的擦伤和跌倒的瘀伤。除了外伤之外还有失血。

　　更多的则是陈年的旧伤，那些伤口斑斑驳驳的贴在女孩的手臂上，小腿上，或许后背上也有。但爱德华也没为了满足好奇心去扯一个姑娘的睡裙。

　　确认了丽莎的状况，爱德华坐在了火堆的另一侧，等着看丽莎是死是活，在无聊的等待中，爱德华把那柄断了的匕首放在手中把玩。偶尔他会把目光投向昏迷着的丽莎。

　　并不太相似。

　　或许又有些相似。

　　她们都是怀特家族的人。

　　爱德华又一次的想起一个记忆中已经离开了许久的人。和那位女士相遇的那段时光，是他迄今为止觉得最快乐且无忧无虑的时光。

　　火光灼灼，燃烧着枯枝败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丽莎的呼吸声渐渐的从微弱变得沉稳，身上染着血与水的睡裙也被火烘烤的半干。木屋外的雨下了整夜，直到天渐渐的泛起苍蓝，雨也变得淅淅沥沥起来。

　　丽莎朦朦胧胧间听见了柴火燃烧的声音，雨水滴落的声音，她的身体仍旧被虚弱所笼罩，身上的衣服被火烤的半干，那些脚上擦伤的伤口泛着些许疼痛，手掌心的伤口也在疼。她在混沌意识中挣扎了很久才艰难的睁开双眼。茫然的望着木质的屋顶好一会，思付着自己还活着这件事许久，她这挣扎着坐起身。身旁是燃烧的火焰。然后是坐在火堆后面的男人。

　　那双有异的眼眸就像是活在世间的恶魔。

　　“醒了。”爱德华注意到了丽莎的清醒，他从腿上解下了一柄比匕首稍长一些的短刀。朝着丽莎扔了过去。短刀掉落在地上，滚了两个滚，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丽莎的目光随着刀而动，然后她再一次看向爱德华。

　　雨已经不知何时停驻了，有光从外面照进木屋里，同时也吹来了雨后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味道。

　　“什么意思？”丽莎嘶哑着声音问他。

　　爱德华指着地上的刀命令道。“捡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丽莎迟疑着，空洞的眼中闪过戒备，她缓缓的抓起了地上的短刀，刀握在手里，女孩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力量。

　　“血族要吃了你，而我现在救了你，给了你一柄能杀死血族的刀。”爱德华的语气平缓，听在丽莎的耳中却依旧冰冷，女孩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

　　“你要我杀了艾伦。”

　　“原来那个血族叫艾伦。”爱德华发现自己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再次将目光看向丽莎，“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回应我的期待。”

　　丽莎的眉头微皱。“我自问身上没什么可值得贪图的东西。你无缘无故的伸出援手，甚至看起来不介意我捅了你一刀。”从丽莎醒来的地方到爱德华的面前并不算远，却也花费了她沉睡了半宿恢复的体力。女孩剧烈的喘息着，脸颊上渗出豆大的冷汗。

　　“即便是神明也不会垂怜恶魔，人会为了金钱和权利而出卖灵魂，所有的阿谀奉承与和善笑容只是为了掩饰剥削，为了显示虚假的仁慈。那么只有一个答案，我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得到的，这东西可以让你短暂的放弃仇怨？”

　　爱德华看起来很满意丽莎这样的态度。他放缓了语气，尽量显得温和的开口。“看来你并不是那种被人施舍些许恩惠，就傻傻的相信对方是个好人的蠢货。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先生，您确定见面就朝着柔弱少女扔出刀子的人，是好人？”丽莎睁着那双漆黑无神的眼睛，嘶哑的声音反问爱德华。

　　“第一次见面就能抽出他人身上的少女可一点都不柔弱。”爱德华道。

　　丽莎跪坐在了爱德华的身旁，青年的衣服上还透着些许的潮气，但当手指搭在上面的时候能感受到体温透过布料。是温暖的。

　　少女将手指搭在了爱德华的脖颈，“你也想要吞食我的血液吗？还是……”手指下滑，按在跳动的心口上。“别的什么……”

　　他们其实靠的很近，近到丽莎抬手的时候能将手里的短刀刺进爱德华的心脏。丽莎感受到了面前的人呼出来的气息。爱德华身上没有香水的味道，反而是有种淡淡的仿佛是草木的味道。

　　近距离的与丽莎靠近，爱德华忽然抬手掐住了丽莎的后脖颈，将原本跟他靠的很近的丽莎拎的远了一点。用单手勾开了斗篷，丢在丽莎的头上。

　　丽莎被掐蒙了。她甚至一时间不知道面前这个青年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不喜欢她靠的那么近。过了好一会她才挣扎着从斗篷下面钻出脑袋。

　　把少女从身旁扯开，爱德华又把话题扯回了正途，“丽莎，我想你更习惯被这样称呼。作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我想你该拥有知道一切的权利。”

　　丽莎顿觉心头一惊，心脏几乎就要因为紧张而停跳，她不知面前的这青年要说什么。

　　“是什么？”少女问。

　　“光明教廷的上一任教皇曾经做过一个预言，我正是追寻有关预言的真相而来，预言中，怀特家族的女孩会带上黄金王冠。”

　　黄金王冠，指的是成为君主吗？

　　“所有人都认为伊莎贝拉·怀特，是那个能带上黄金王冠的女孩，她被给予厚望。但……”爱德华的话在这里停了下来。他看着丽莎，眼中浮现出张狂恶劣的笑意。

　　“她们是双生子。”

　　双生。

　　丽莎仿佛知道了什么，她的手臂抱紧了自己，也抱紧了爱德华盖在她身上的斗篷。

　　“另一个女孩叫做伊丽莎白。不是伊丽莎白·莱特，只是伊丽莎白。”爱德华抬手，笑着替丽莎拢了一下脸颊上的碎发。“你能给我，我所期待的回应吗，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