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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半世功名在梦中 ...

  •   宏泰二十一年,即宋明帝十年,征南将军斐临收复郁林,交趾。两年后车骑将军严宏畴平定凉州之乱,灭匈奴国。中原之内再无异族作 乱,天下太平。战事过后,宋明帝行轻徭减赋之策,奖农耕渔牧,一时间百废俱兴,蒸蒸日上,大有盛世初来之像。
      明帝十五年,中秋期至,太子忽染怪疾,卧床不起,数月不见起色。翌年年初,太子病情笃剧,次月有大臣谏书上奏,提议另立太子。宋明帝乃雄才大略之君,虽爱子心切,但知社稷之重,暗中问讯几位大臣意见。朝廷之中推崇嫡皇子魏王(九皇子)者最多,以司空大人冯言,征南将军斐临,尚书令李遵几人为首。而太尉刘裳等人则主张立长皇子楚王(六皇子),两派泾渭分明,争持已有多日。

      这日,车骑将军严宏畴从宫中回来,便将自己锁进了书房内。到晚膳时,其夫人李洛华领着一对三岁的龙凤子严云修,严云梦在厅内等候开饭,一婢子前来道,"夫人,将军说不吃晚饭了。"她将龙凤子交与婢子照看,道,"我前去看看。 "
      李洛华穿过花园,来到书房外,轻轻敲门道,"严哥哥。"他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婚前她便唤严宏畴为严哥哥,婚后亦如此。她见屋内并无响应,兀自推开了门。入屋内,见严宏畴站在书案前,眉目不展,紧闭嘴唇,知他心中有事,就道,"严哥哥,你这几日连半粒米都没进,我可担心极了....."
      严宏畴道,"唉,洛华,我实在无心下饭。上午从宫里回来,听太医说殿下怕是要不成了......"
      严宏畴授太子武学多年,又曾带太子出兵打仗,两人亦师亦友情谊深厚,今日听闻噩耗,尤其难过。李洛华虽也悲伤,但于此事早有心里准备,只轻叹道,"严哥哥,自从太子重病,你我二人食咽不香,睡卧难安,伤感数月,可这般伤感,也无济于事。生死这事,只归天上的司命神管,哪由我们做主呢?"她走近前去,抚上严宏畴的后背。
      严宏畴沉静不语,许久,又听她道,"我自幼身体羸弱,一身病症,小时候总害怕哪一日司命来收走我的命,便日日祈求他老人家,让我多活些日子。我可不怕死 ,就是怕见不到你这傻哥哥....."
      李洛华每次一说起自己幼年生病之事,都叫严宏畴的心肺化成了一腔柔水,虽知她故施计量,只为叫自己吃饭,却不说破,道,"洛华,走罢,我先陪你与孩儿吃饭去,别饿坏了你的身子。"两人这便牵着手吃饭去了。

      李洛华自幼体虚身弱,与严宏畴结婚多年也不曾怀孕,直至近些年身体调理有方,才得这一对龙凤子。因这对龙凤子得来极其不易,严宏畴十分疼爱,即便再忙每日也会空出时间陪伴他们。吃过饭后,严宏畴与李洛华便一同领着龙凤子在花园玩耍,玩还没半个时辰,一侍卫来报,"将军,李大人来了。"李洛华道,"怎么又来了?真是不依不饶!"
      严宏畴无奈道,"快请李大人进来。"
      这李大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华洛的哥哥,严宏畴的大舅哥--尚书令李遵。他近期为魏王做说客,常来严府拜访。严宏畴位高权重,威名震野,近日太子-党-争愈演愈烈,两派自少不得迎奉拉拢,严宏畴武官出身,不善谋策,便一一回绝了。可唯独这大舅哥李遵,隔三差五便登门游说,被拒多次也不泄气,连妹妹李洛华都给惹烦了,她道,"我可不爱见他!云修,云梦,咱们走!"就召唤龙凤子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一矮瘦的中年书生匆匆忙忙进来,只见他脸色铁青,两眼发怔,颇有异样。
      严宏畴关切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遵低声道,“进屋去说。”
      严宏畴便请他入书房说话。须臾,大风潇潇,鸟惊树摇,有雨水将至。李遵走到窗边,探头小心观望,见四遭无人,将窗子逐个放下,才悄声道,“严弟,我怕是惹上大麻烦了!”
      严宏畴道,"大哥,怎么了?"
      李遵神色凝重,眉目紧锁,似是在酝酿如何开口,严宏畴也不催促,只默默在一旁等。倏地窗外一声雷,惊天而动,李遵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严宏畴知自己这大舅哥,虽胆小谨慎,但行事老练,极富机变,就连此次为魏王说客,也是因拥立魏王乃大势所趋,否则如此易于惹祸之事又怎会身先士卒。严宏畴见他这般大惊失色,当真生平初见,走到他身侧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何事?”
      李遵手握着木椅把手,慢慢坐直身体,道,“我方才一路被人跟踪,要不是我机灵躲开......算了,先不说这个,周炘周太医,你认识罢?”
      这周太医正是主理太子病情之人,严宏畴与他也算相熟,便道,“是认识,只是最近倒未曾遇见了。我听说他是您关中老乡,是他发生什么事了?”
      李遵道,“他因盗窃宫中药材被抓入十四段了。”
      严宏畴一听到“十四段”甚是惊讶,道,“十四段?照理不该归十四段管,可是另有隐情?”这十四段乃是朝廷侦办阴谋反叛里通外国等罪行之地,并不审理普通司法事物。
      李遵一边摇摇头,一边应声,也不知在说是还是否。只见他抬起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封,微微哆嗦地递给严宏畴。严宏畴接过信封,见上面写着太尉刘大人钧启,落款则是周炘周太医,困惑道,“这?这是?”
      李遵道,“这是周太医委托我转交给太尉刘大人的信。唉,你先看看罢!”便主动取来那信,拆开来,再交到严宏畴面前,“周太医怕是早不在了,你快看罢!”
      严宏畴踌躇片刻,接过那信,待看清信上所写,绕是他一向处事沉稳,也不免震惊万分,"这....!这!"
      原来这封信是周太医写给太尉刘裳的告密信,信上写半年前,皇后与征南将军翡临合谋抓了周太医的妻儿,胁迫周太医下毒毒害太子。周太医为保全妻儿性命只得就范,如今大计已成,却得知妻儿早被害死,自己恐怕也性命难保。但大错铸成,自己如此下场,实属罪有应得,可皇后与翡将军仍逍遥法外,便写信将各中曲直如实告知给太尉刘大人,请刘大人禀明圣上,揭发皇后与翡将军罪行,处置毒害太子殿下的罪魁祸首。
      李遵道,"我不知这事真假,也不敢猜....我只知道最初看这封信时,还心存怀疑,以为有诈,可这接下来的事,真是令我不得不信.....
      严宏畴问道,“大哥,这信是缘何到你手中,又发生什么事,你且将来龙去脉好好说与我听。”

      此时,大雨已然来至。
      书房屋顶的清瓦为雨浇盖,咚咚碎碎地发响,一个身材矮小的蒙面黑衣人半蹲着扶在上头。青瓦染水,光滑极其,扶得不住了,便缓慢趴下来,他用腹语传声道,“师兄,怎么还不下手?”
      被他传声之人正栖于屋顶中间一动不动,那人同样一身黑衣,腰间束了一条细细的红绳,头发却是雪白。
      那矮小的黑衣人见他不理,兀自又传声嘟囔,“阿,是了,只杀一人,多一个不杀,少一个也不杀,这是咱们的规矩!”便继续趴在青瓦上等待时机。
      书房内,李尊已将事情原委道了出来。严宏畴与太子交好,初看此信时,自愤气填胸,但思虑少顷,慢慢冷静下来想到,"皇后性情宽宏仁慈,太子虽不是她亲生,却胜似亲生。而翡老哥与我杀战疆场出生入死这些年,他为人如何我会不知?怎会做这罪大恶极之事?何况朝廷之中谁人不知我大舅哥是皇后的说客,周太医怎地还敢把信交给他?这事怕没那么简单......"
      李遵愤怒道,"幸好这信没给他们找见,若是找见了,怕是连我也给杀了灭口了!想我为魏王游说这么些日子,竟有眼无珠为虎作伥,皇后与斐将军为夺皇位做这大逆不道之事,真是无法无天了!唉,都怪我贪图策立之功一时糊涂,这贪心不成还把命给搭上了!”李遵握紧拳头,实在又恨又愤!”
      严宏畴见李遵如此义愤填膺,怕早已失了冷静,未必能马上听进异言,便没将心中所疑说出来,只道,"你我多揣无益,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连夜赶去西山向圣上禀明此事,请他老人家来定夺。你歇息片刻,我叫手下备马,咱们即刻就走!"
      那屋顶上的矮小的黑衣人,见二人要备马离去,当即传声道,“师兄,再不快些他们就走了!阿,我肚子饿了!好饿!我真的好饿!"
      对面那黑衣人忽拔身而起,矮小黑衣人以为他要训自己乱说话,吓得一抖,刚要求饶,也立马察觉异样,小声道,"来人了?"耳朵闻风而动,"马蹄子?二十匹,三十匹......五十?有兵!?"他哇哇两声大叫,"哎呀!这可不好!快点行动阿!"便径自破瓦而入,正落在严宏畴与李遵面前!那白发黑衣人本无意行动,却被自己师弟抢得先机,只得跟上。

      李遵见两人从天而降,吓得连连退步,跌倒在地,"来了!跟踪我那些人来了!"严宏畴迅速将信藏于怀中,道,"大胆狂徒!竟敢闯我车骑将军府邸!"他一个翻身跟头向前,挑起搭在悬梁上的黑铁长矛,极速回身,挡在李遵身前。只见面前两个男子,一高一矮,一白发一黑发,虽都蒙着脸,可身着黑衣黑鞋,不过一般刺客打扮,暗想,"这两人是何方神圣?"
      严宏畴单手扶起李遵道,"大哥,有我严宏畴在!必保你周全!"
      那矮小黑衣人听他报出姓名,惊奇道,"严宏畴?师兄,是不是那个歌谣里唱"震西戎,灭匈奴"的那个严大将军阿?"
      那白发黑衣并不回话。严宏畴喝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我严宏畴!"那声音刚正不阿,如一腔天地正气,叫听者皆肃然起敬。
      那矮小黑衣人极是高兴,拍手叫好道,"阿,我常听阿花那歌谣,好唱极了!威风极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好能耐!阿,师兄,严将军不是大英雄吗?若没他打跑了匈奴人,咱们老家凉州不是就丢了?怎么能杀英雄呢?"

      他这一说,严宏畴与李遵俱是一惊,心道,怎么来人不是为李遵而是为严宏畴?严宏畴不敢多想,贴近李遵小声道,"一会儿我掩护,你即刻往前跑!"李遵知前院有侍卫可保自己安全,道,"好!"
      那白发黑衣人道,"不眠你先退下。"
      刀不眠不听,道,"师兄,他,他是英雄,怎地能杀?那阿花他们以后怎么唱歌谣?"
      严宏畴见那矮小黑衣人说话颠三倒四,不正不经,暗松口气,护着李遵向后退去。两人踱到门口,严宏畴反手一推,将李遵支出房门,李遵撒腿便跑。严宏畴见他跑出厅院,才撩起长矛,喝道,"放马过来!"
      刀不眠自顾自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不是书里说的么?严将军是大英雄,当然不能杀!"
      那白发之人慢条斯理道,"你这是想违抗师命吗?"
      刀不眠道,"我与师傅讲理去,她,她若知道也会答应的。"
      那白发人侧首不语,刀不眠不知他正在听逼进的马蹄声,还以为他动摇了,接着劝道,"凤师兄,今日你可得听我的阿,阿花说百姓都喜爱大英雄,英雄是叫人尊敬爱戴的!所以不能碰他,你要碰他,就先碰我!"
      严宏畴见他越说越怪,暗自嘀咕,"这人怎地不大正常?别是故弄玄虚,眼下无论如何不可掉以轻心,我先探探是何来头!"刚要开口打探,便听前院传出一声凄厉惨叫,严宏畴道,"糟了!大哥!"当即抬腿纵身,奔出门去。
      那白发人见严宏畴离去,微一弗袖,背手而立,道,"用不着我动手,已有人来了。"刀不眠一听,急得跺脚,道,"我去救他!"便飞上房檐,身形一晃追了出去。

      严宏畴跑到后院,见 几个禁卫兵站在围墙上,正用长长的铁镣铐住李遵腰身,他长矛一挥,指向人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这是哪里!胆敢来我将军府上抓人!你们首领是谁?可有圣上谕旨在手?这般目无法纪,擅自捉拿朝廷官员!还不速速放手!"
      那几个禁卫兵根本不听,铁镣拉得更紧,李遵倒在地上大声嚎叫。只听得不远处马蹄声,车轮声由远至近,严宏畴知大事不好,一面提矛霍开李尊身上铁链,一面喊道,"快来人!"
      不肖片刻十来个严府侍卫尽数跑了出来,可禁卫兵也已经到了!只听轰地一声震天响,严府的大门就被铁炮给炸开了花!严宏畴看那一地碎片和门口的大炮,自不由心惊肉跳起来!他虽一介武官,却也精明能干,见火营房都来了,便知这事牵扯甚深,怕凶多吉少!他一万西凉军仍驻守京郊,那是他的大本营,为防不测,便与身旁亲信道,"你快带夫人少爷去小西营!"那亲信当即领命离去。
      严宏畴站在众侍卫前,镇定问道,"你们是哪个营房的?归哪位大人管?是翡将军吗?"
      只见数十禁卫兵越马而下,手执大刀,并列而战,身后又有弓箭队伍。一匹壮硕的白马从他们之中走出来,马上是一头带黑盔身披大蛟披风的蒙面将领,他举手一挥,下令道,"给我全部拿下!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数十禁卫兵提刀奔入,来势汹汹!严宏畴知来者不善,只好与众府卫一同应战。刀不眠追到后院,见严宏畴与人激斗,道,"大将军!我来助你!"便飞身出拳,拳拳无声无响,飘忽无定,数个来回,禁卫兵已倒地大半!严宏畴见此人果真来相助自己,大感疑惑,又见他武功这等高强,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倍,刚刚竟还想以一敌二,真是自不量力。他问道,"兄弟这等助我,不知尊姓大名?"
      刀不眠嘻嘻道,"英雄莫问出处!"暗自窃喜自己也成英雄了!便兴奋地横身踢腿,双臂大开,左右通拳,打得畅快淋漓!那黑盔将领见此人武功极高,禁卫兵不是对手,吹号角召唤救兵,又令马下炮兵装上炮弹,指着他道,"给我轰他!"

      刀不眠正斗得欢,只听身后轰隆巨响,一阵风波迅猛袭来,他反应极快,单脚一踏地,便上了天,躲开了炮弹!那炮弹直轰严府主屋,瞬息间炸毁半个屋子,威力可见一斑!
      刀不眠见屋子塌毁,眼神一亮,兴致大起,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杀过海上大船,杀过林里老虎,还未杀过大炮!太好了!我终于见着了!快快!我来与你比试比试!"话音未完,人影便倏地从天上飘到那黑盔将领面前。他身后的炮兵见他如鬼魅穿梭"嗖"地一声飞来,皆是一吓,纷纷你看我瞧。
      那黑盔将军反是泰然处之,见他兴致勃勃瞧着大炮,问道,"你是何人?瞧我这大炮作何?"
      刀不眠目不转睛看着大炮,问道,"你怎么不发炮了哪?你叫他再轰我一次么!我等着呢!"

      那黑盔将领听他说话不伦不类,心存疑窦,便试探道,"我这金刚大炮与寻常大炮不一样,需凝神养气,与人一般。你若比武完了,是不是要休息一会儿?"
      刀不眠一派天真道,"嗯!是这个理,那我先等等他罢。"转头身冲严宏畴喊道,"大将军!我再来助你!"
      那黑盔将领听他言语疯癫,已然胸中有数,本想趁他不备,下令开炮,但见援兵未到,突心生一计,唤道,"你哪里走?不是说要与我这大炮打一仗么?"
      刀不眠道,"他不是养力气吗,我先帮人忙,忙完了再和他来斗。"
      那黑盔将领道,"这可不行,你与别人比武自要耗费力气,等耗光力气后再与我这金刚大炮比划,到时候你输了,便有理由耍赖皮....!"
      刀不眠气道,"放屁!我与那几个臭脚虾斗,怎么会耗没力气!"他举起自己的小手指,比划一小截道,"我与你讲,我就耗这么一点点力气!"
      黑盔将领笑道,"我又不认识你,怎知你吹不吹牛皮!我只知道到时候你若输给了我这金刚铁炮,自会抵赖说是因为与人比武斗没了力气!到那时我又能说什么?你说这不是耍赖皮是什么?"
      刀不眠气得面红脖子粗,又挠腮又跺脚,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气愤道,"好好!我不动,我连屁也一个都不放!一点力气不丢!我就在这养精蓄锐与你的大金刚炮斗!看谁输!看谁耍赖!"
      那黑盔将领见刀不眠轻易上当,心下甚喜,暗想此计一成,可谓一石二鸟,一来可拖延时间等待救兵,二来又可阻止刀不眠助力严宏畴。便叫手下炮兵装上炮弹,一瞥眼见围墙突然多了一个同样装束蒙面的白发男子,问道,"怎么,你也想与我的大炮斗一斗?"
      那白发黑衣人从墙上落到刀不眠身后,兀自看了看那黑盔将领,却什么也不做,只默声站在刀不眠身后。
      那黑盔将领见状冲炮兵微微比划了一手势,道,"小心装,慢慢装!"
      刀不眠见自己师兄站在自己身边,心满意足,就盘腿盘手闭目等待起来,早把相助严宏畴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严宏畴与府卫虽不过十余人,却个个本事了得,何况禁卫兵已被刀不眠杀去一半之多,几人骁勇械斗,越斗越勇,禁卫兵已落败势。正待高兴之际,又听门外传来更响马蹄声,知大队人马前来,再斗实不明智,左手擒起瘫软的李遵,交与一侍卫道,"咱们走!"右手一回马枪横剿敌人,硬生生扫出一条通路来!
      另一边,刀不眠一心一意闭目等候,时不时问一句,"好了没?还没好?"
      那黑盔将领一直不应,待大队人马来到,才道,"好了!"
      刀不眠睁开眼,挺身而起,拍拍胸脯,昂首道,"快来!快来!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黑盔将领问马下炮兵,"弹药都装好了?"炮兵心知炮弹早都装好多时了,可嘴上却道,"刚刚装好了!"黑盔将领微一咬牙道,"那还等甚么!赶紧放炮!"
      炮兵举起火把,点燃火绳,只听得'滋滋'声蔓延,刀不眠腾空而起,在空中四肢大开!只听的炮筒忽地没声了,忽地又碰一声巨响,炮弹就横冲直撞过来!刀不眠飞身而上,运气于手掌之上,竟想徒手接炮,疏不知铁炮无敌威力,手刚一触炮,整个肉身就被弹开重重地滚到地上!他不死心,从地上翻起越上房顶去追,可炮弹越飞越远,转眼已飞出五十步外,哪还能追得上?

      那黑盔将领见刀不眠奋勇直追,大哼一声,下令身后十几个弓箭手,"给我射!"
      众弓箭手张开弓弦,齐齐对准刀不眠。此时,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白发人突然行动起来。他越身到一马车上,抬手将车顶的棚帘扯了下来,臂肘微一用力,那棚帘便如长了翅膀的鹰,扶摇而上,他脚尖轻点车顶,一个旋身追上帘子,左手臂膀一蹦,那帘布翻转出去将百发弓箭全数兜在其中!那黑盔将军道,"再给我射!"话音未落,那白发人已挥开帘布欺身而来,弓箭手们还未来得及再出手,就见发出百发弓箭噼里啪啦的全折了回来!有人反应快提盾防挡,有人挨了几箭,等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黑盔将军已被那白发黑衣人单手牵制下了马,站在他们面前。

      此时,雨已停了。
      黑盔将领并未惊慌左手一压,暗示众弓箭手不要轻举妄动,他问白发人道,"你这是作何?"
      那白发人道,"好玩么?"
      黑盔将领道,"是你师弟自己要与我的大炮比划的!"
      那白发人道,"他比不比大炮我不管,你叫人射箭我却是要管的。"
      那黑盔将领此刻命悬他人之手,自是服软道,"你说的有理,那我不射就是了。"
      那白发人捏住他的右肩,哼道,"你怎地不叫弓箭手向你射箭试试?"
      那黑盔将领疼得直冒冷汗,心中盛怒,仍压住愤火,平静道,"我与你好商好量,你这是何必。莫忘了你们是来做甚么的,咱们各谋其事,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那白发人冷笑道,"各谋其事?我看咱们谋的是同一事,你们既然不信我们,何故叫我们来?"
      黑盔将领知他意思,道,"此事事关重大,自不能掉以轻心。"此时刀不眠已追着炮弹奋身跃进了大运河里,他见状道,"何况我若不来,又怎会亲眼见识你们这等行事作风,你只隔岸观火冷眼相看,而你那师弟竟倒戈相向,杀我士兵损我武器,我们花钱是叫你们来捣乱的不成?我为大局着想,杀他何错之有?"
      原来这二人是西凉非天门的弟子,非天门乃是一杀手门派,专做收钱杀人的勾当。今日他师兄弟二人前来严府,正是奉门主之令来杀严宏畴的。那白衣人知他句句在理,仍理直气壮道,"我们收钱办事,自有我们办事法子!是你们有错在先,怀疑我们能力不足,这等小瞧于人,不是羞辱是甚么?要知道凭我本领便是把你们全杀了也不费力气。我这便动手去杀他,叫你亲眼瞧瞧我的能耐。"说着便松开手臂打算放开他,那黑盔将领还未完全脱困,突左手从腰间抽出一绣金匕首,向白发人脖颈猛力刺去!那白发人也是始料未及,没想此人会突发报复之心,且眼疾手准行事狠毒,反应过来时只见一道金光刺进眼底,不能视物,只好闭眼松手,跃后退去。匕首锋利异常,乃西域宝物,那黑盔将军胡乱一刺,竟切刺破了他脸上的蒙布与几许碎发!他心下震怒,当下发劲,各骨节咯咯发响,黑盔将领直觉一股劲力迎面而来,如排山倒海巨浪,头晕目眩得被拍倒在了地上!他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那白发人此时没了脸上布巾,竟露出一柳夭桃艳出尘脱俗之貌,若不说话,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张男人面孔。只听他道,"你想死,我就让你死。"他欺身上前便出了招,黑盔将领只觉倏忽间胸肉有些疼,胸口发凉,低下头看,那白发人右手五指已悄无声息的伸进自己左胸肉里,血噗呲噗呲往外流,任是他一向镇定也难免骇然失色!那白发人道,"再半寸不到,我就挖了你的心。你还要与我斗么?"
      那黑盔将领不敢说话,连气都不敢喘了,怕是多动一分,白发人的手指就离自己心脏更近一份。他身份尊贵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睁大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白发玉面修罗,将他的一眉一目,鼻子嘴巴全都深深印刻在心底!他做事一向心狠手辣,对待敌人更是睚眦必报,当下暗暗发誓,"若我活下去必要千百倍折辱奉还,扒你骨吃你肉喝你血!"
      正待这时,对街一骑枣红大马的中年官员狂奔而来,身后同样跟着大队禁卫兵,只听他道,"你们'非天门'这是干甚么?收钱不办事,反要谋财害命不成?荆门主与我等有约,唯我等马首是瞻,你们是要违了她的命令?还是要废了盟约从中原滚回大宛国去?"
      白发人冷哼一声,收起右手五指,用沾满鲜血的手拎起黑盔将领的千斤,将他抬起,那黑盔晃晃荡荡掉了下去,现出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庞。那少年眉清目秀,脸色虽已惨白,眉宇间却仍不失尊贵之气。
      白发人灰瞳冰冷一瞥,嘴角轻翘,像神邸睨视。那少年恨极怒极,咬着牙根一声不吱,双眼如锐利锋针狠狠射向他,白发人道,"小娃娃,今日算你走运,我且留你一命。"说完便伸手一推将他送到中年官员手里。那中年官员抱住少年扶他上马背,查看伤口,见他受伤虽深,但不及要害,就放下心来,问道,"您没事罢?"

      那少年眼睛直直盯着白发人,半晌,才语气平稳道。"多谢大人相救,不过一点皮外伤,劳烦大人担心了。"那中年官员见他小小年纪刚经历九死一生,竟还镇定自若,不免心生钦佩。他又问候几句,忽压低声音道,"宫里禁军已经布置好了,只待您与大人前去主持大局。"
      那少年望向远处的严府,见严宏畴早已全身而退,踌躇道,"严宏畴是咱们心头大患,必先除之,我要先杀了他再回宫。"
      那官员道,"非天门既然做了这笔买卖,定会妥善处理此事。您还是尽快与下臣回宫罢。"
      那少年怒道,"妥善处理?他们助严宏畴来杀我士兵!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官员道,"您先别动怒,他们蛮夷之流本就古怪,做事又自命清高,不服礼教,想必是看您带兵前来,不信任他们能力,才迟迟不肯动手。我知您生气,但方才您实不该....”他说这话声音可是更小了,眼神犹豫地看向那少年。
      那少年坦荡道,“大人所言极是,刚才是我方寸大乱,失了冷静,明知他武功比我高强,还要意气用事不自量力,当真糊涂。这等错误,我此生再不会犯了。”
      那官员见他如此心胸豁达,心中更加敬佩,暗道此人当真万里挑一,乃人中之龙。当即坦诚道,“他们非天门能力您已看在眼里,日后必然还有大用处。至于狡兔死,走狗烹.....那都是日后之事,您受得委屈,尚不急在一时。依下臣看,当前宫中之事更为要紧,我猜圣上已经知道此事了,最迟明日午时就回来了,您还是莫再耽搁了......要不这样,为防生变,属下自愿请命,带人马前去捉拿严宏畴。"
      那少年思忖片刻,还是不放心,问道,"小西营已经处理好了么?"
      那官员一手刀比划在脖子上,那少年点点头,满意道,"做得好!没了小西营一万士兵,他严宏畴就是没了翅的鹰,折腾不出个动静来!叫人在小西营把手!你再带人马追上去,绝不可让他逃了!"说到此处,一手指向那已沒入夜色中追赶严宏畴的白发人,问道,"他叫什么?"
      那官员道,"他是荆红淬的大弟子凤源,您是想?"
      那少年狠毒的瞥向白发人离去那方,意味深长道,"罢了,来日方长.....众士兵听令!列队正旗!回宫!"又令那官员道,"即刻给我追上!一个活口都不要留!"那官员领命,带剩余人马朝西方追去。

      严宏畴,李遵及手下,在半山处与李洛华还有龙凤子汇合。一行人预备往山上小西营去,却见山顶处火光闪耀,严宏畴暗道不妙,怕是有人放火烧了自己小西营。再听山下人马已然逼近,当真前有狼后有虎,一时间茫然无绪,竟感天地之大无路可去,心道,"我严宏畴时运不济,却连累家人弟兄.....可到底谁要害我?"危机之中,心生一念,对自己四个亲信道,"戴兄,蔡兄,洪弟,李弟,咱们行军打仗这些年,外面有上下之分,私下却情如兄弟,我从未把你们当外人。今日大难临头,怕我严宏畴难逃此劫,我只求你们一件事,这便护送我妻儿哥哥尽快逃罢!"说着指向不远处壁崖上的吊桥,"待你们过了桥,我就斩断桥锁,你们且快快走罢!"
      四位亲信听这话隐有托孤之意,立马交换了眼神,两位年龄稍长者大声道,"两位老弟,护着夫人,少爷,舅爷赶紧走!我俩与将军一起!"
      另两位年轻亲信,知托孤之任重大,眼含泪光,跪地磕了三个头,这就护着李遵他们离开。李洛华却坚决不走,将龙凤子子交给贴身婢女和李遵手里,挣脱开亲信侍卫阻拦,走到严宏畴身边。李遵去拉扯她袖子,急道,"傻妹子!赶紧走!"严宏畴拉着她手,柔声道,"洛华,你快走,孩子没你在一旁不行,我即刻就跟上!"李洛华一声不应,死死抓住严宏畴。
      几人僵持不下,李遵心急火燎,眼看追兵已在不远处,甩开李洛华的袖子,抱起其中一个龙凤子气道,"你不想活命我和孩子还要活!快走!"这就往桥上跑,那婢女眼看舅爷走了,自己也抱着另一个龙凤子跟上。两个年轻手下看向严宏畴,严宏畴眼中含泪一个手刀砍向李洛华颈部,将晕厥的李洛华扔给两个手下。他自己与另外两人护在吊桥这头,等待追兵前来。

      不一会儿,禁卫兵人马终于来了!严宏畴奋勇发力,冲天跃起,长矛锒铛而出,两个手下与其遥相呼应,大刀挺刺,招招生威。眼见三人越杀越勇,可禁卫兵却越到越多,三人渐而落居下风。
      方才受黑盔将军命令的中年官员,此刻蒙了面躲在一侧,猛地见吊桥之上还有漏网之鱼,立时指挥另一拨人马去砍吊桥。严宏畴见状,奔去挡开人马,后背无防,这缝隙一漏,即刻被人抓住,一禁卫兵操起大刀来一横劈,严宏畴立时受招,跄踉跌倒!众禁卫兵蜂拥而上,两亲信见情况危急,只得肉身庇护,结果纷纷中招,围住严宏畴身体断了气。严宏畴悲怆大喊,支起黑茅再欲抵抗,只听得"咣当"几声,身后木吊桥已被人砍了下来。严宏畴回过头去,见李遵几人还未逃到对面山崖,再听几声嚎叫,几人已没在黑暗深渊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这一时刻,刀不眠从不远处纵身而来,越过严宏畴,直接跳下了悬崖!

      严宏畴见妻儿亲信皆掉下悬崖之中,一时间怔愣不动,似乎已经傻了,手中黑茅也放开了,众禁卫兵见状也停下来未再动手。严宏畴跌跌撞撞要往悬崖那去走,禁卫兵拦住他去处,将他包围于人墙之中。严宏畴突然悲愤大吼,泪流满面,冲众人道,"我严宏畴十四岁入伍,跟随行军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我领兵打仗,开疆扩土,戍守边域,击鞑靼,灭匈奴,收西凉!一生为国为民豪无怨言!我只恨自己当年没战死沙场,把白骨与弟兄们一起葬在边疆大漠,不然怎会流落至此!你们且说!我做错了甚么?为何要至我和家人于死地?你们为何要杀我?我做错甚么?"
      他这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豪情万丈!在场自有不少禁卫兵为之动摇,心想严宏畴刚正不曲,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大英雄,纵军令如山,却兵出无名。那蒙面官员见状,生怕军心异动,大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日杀严宏畴者,不但官升三级,还另有重赏!取首级者赏白银万两!取手臂者赏白银五千!取双腿者赏白银四千!取五脏六腑者赏白银三千!"
      这一赏令下达,众禁卫兵再无贰心,争相上前欲残害分尸了严宏畴。严宏畴手中已无兵器,心灰意冷,却实不愿死于这些害虫之手。正这一时刻,一人影轻飘飘晃过来,如一缕轻风吹过,只听"咔咔"两声响,严宏畴颈骨已断,闭眼倒在了地上。正是那凤源出了手,他道,"不用争了,我已杀了他。"那声音无欲无求,豪无波澜,好似对这世间一切事都没有兴趣。
      众禁卫兵再欲上前分尸领赏,那白发人轻轻抬起左手,只以单掌使来,捏住一攻来的刀刃,微一弹动,那铁刀就裂了两段!众禁卫兵见状再不敢向前一步,那中年官员勒马上前,哈哈大笑,道,"你们非天门真是爱财如命!这半天不出手,一听赏钱就出来杀人了!好,今日这一万两白银就赏给非天门了!记得向你们荆门主讨赏!"便下令手下将严宏畴完好无缺的尸首拖上一木车,带队回宫了。
      此时云破月来,那白发人原先一张白玉面容在月光下渐渐变成老叟苍颜。他垂手而立,仰头望月。

      翌日天近拂晓,一黑衣男子背着一幼童,呼哧带喘的爬上崖头,正是刀不眠。昨日他与大炮争斗无果后,才忆起相助严宏畴一事,便匆忙追上禁卫兵人马。待追到半山时,正听见吊桥处传来孩童的惨叫,他来不及多想,便追随孩童的声音跳下了山崖。
      此时日晕刚出,山中云雾缭绕,他不认路,只好在山中喊师兄的名字,"凤源!凤师兄!凤源!"这一喊不要紧,那好不容易睡去的孩子又哭喊起来,嚷着叫娘。刀不眠只得再坐下来哄那孩子,那孩子又饿又困又没了亲人,哭得更甚,刀不眠也又饿又困,最后干脆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凤源寻着两人哭声找来,见刀不眠面前坐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心中有数,道,"只有一个?"
      刀不眠见师兄来了,吸吸红红的鼻子,道,"我只抓住了个小姑娘,但她掉下的太快,没抓紧,就把她手上那孩子抓回来了。我好危险呐,好不容易抱住一棵斜着长得大树上。嗯,我好饿阿,师兄。咦?严大将军呢?"
      凤源垂下眼道,"死了。"
      刀不眠惨叫一声,指着他道,"你!你!凤源!你这杀英雄的大坏人!"
      凤源道,"我奉令行事,何错之有?再说非天门祖训可是‘不问是非,不管曲直,只管收钱办事’ ?"
      刀不眠愣了愣,转转眼睛,道,"虽这么说,可大将军是好人,不该杀!"
      凤源道,"要杀他的人不是我,我不过代人行事。若这世上没人要杀人,那非天门也毋需存在了。归根结底都是人心之故,再说死有甚么不好?这世上事非恩怨无一刻不安宁,倒不如死了清净。"
      他说到最后已有凄凉之意,刀不眠却是解惑不得。他只觉着似乎有理,但一听到死,反驳道,"我看活着可好了,练功习武,吃肉喝酒,睡饱觉,还能陪阿花读诗,好多美事!我不要死。"这一想到好吃好喝的,对凤源怒气也没那么大了,就宽慰自己想,"虽然大将军死了,阿花肯定是要生我气的。但有了这孩子,阿花大概会少气一些的。"

      凤源轻轻摇头,走过去,拎起那孩子,见孩子衣服领上绣着"严云修"三个字,知是龙凤子中的男孩,道,"找户好人家,把他送走。"
      刀不眠站起来,接过哭闹的孩子,低头寻思了会儿,严肃道,“你杀死了大将军!害得阿花生气,她一定不理我了,我现在救了大将军的血脉带回去,她知道就会高兴很多,也许会理我的!”
      凤源并不理他疯言疯语,道,“你若不送他走,就把他留在此处。生死有命,你救他已足够了,其余只看他自己造化。”说着就把那孩子扔到地上。
      严云修嚎啕大哭起来,刀不眠立马抱起男童,委屈道,“不哭不哭!不哭不哭!师兄不要你!我要你!我和阿花要你!”
      风源拎起那男童衣服,怒道,"您难道还要养他不成?!"
      刀不眠抢来男童又抱在怀里哭道,"他没爹没娘又没了姐妹,好可怜,我要把他给阿花养。阿花也没爹没娘,我也没爹没娘,我们都没爹没娘,都好可怜。哇哇!!"
      凤源知将这男童放在身边,日后必惹大患,可听刀不眠这一说,不知怎地触动了哪根心思,半晌竟道,"好罢,你便带着他罢,日后他若要为父报仇,我却不会手下留情。"说完转身走了,刀不眠见他妥协,自然高兴,擦起眼泪,背起男童即刻跟上,二人当夜便离开京城,回西凉武威。

      PS 1.文中炮弹为实心弹,而非开-花-弹
      2.此时还没有红粹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半世功名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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