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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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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有余,蓝桥禁闭结束,甫一出狱便直奔心念念了一个月的人的住处。彼时,越初正给房里的草药浇水侍弄着,这些草药是蓝卿送来的,据说有宁神的效用。
那边蓝桥‘庞’地一声推开了门,吓得越初猛地一惊,揪断了一片草叶。
他心有余惊地转身望去,蓝桥精神抖擞,完全不像禁闭了一个月的样子。见他手里捏着叶子,面上虽仍是一片清冷,但眼眸中却不经意透露出几分无辜惊诧地望着自己,白净的脸袋瞧着倒是比一个月前添了几丝红润。
蓝桥心下不由得泛起几分喜悦,三步并作两步便蹿到了越初面前。
突然怼上来的大脸让越初一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啪嚓’一声,撞翻了他身后的花盆。瞧见蓝桥一脸兴奋,越初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便心领神会地问道:
“出狱了?”
“恩?对!”蓝桥总觉得这话哪里有点不对,但想了想还是没用他可怜的小脑袋想明白,遂作罢。
他拉着少年走到桌边坐下,扫了一眼那撒了半盆土壤的花盆,随口一问:“蓝卿送的?”
后者点点头。
“你倒是与他相处地极好。”
蓝桥给自己倒了杯茶,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语气掺满了浓浓的醋意。然而没等他再说几句酸词,却见对面的人看着他眨了眨眼,突然起身转身去了偏房。
蓝桥放下茶盏,瞪大了眼睛伸着脖子看着他一声不吭地离去,片刻发现那人又折返回来后,又立即端起了茶盏若无其事地饮了起来。
越初将端来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轻轻推到蓝桥面前。
“吃点吧,很好吃。”
蓝桥没动,借着饮茶的姿势悄悄瞄了一眼食盒里精致诱人的点心。
别说,虽然他早就辟谷,禁闭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影响,但口腹之欲还是多少难以平息的。
但眼下蓝桥还不能动,他觉得自己理应端点架子,让他的小傻初主动靠近他,毕竟距越初恢复正常已然一个多月,蓝桥这一个月禁闭间不是担忧错过了时机与小傻初生分了,就是担忧自己没能树立好一个光辉灿烂的兄长形象。
然而越初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打从这人第一面就一脸绝望,鼻涕泪水一起流淌地在他床前嘤嘤哭诉,他那光辉大哥的形象就已崩塌——即便这人较自己年长四岁。
这边蓝家小子纠结不断,那边越初倒是自顾自地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个多月来,谷内先后有不少人得知他恢复正常的消息而前来拜访慰问的,其中不乏有一些在修仙者中有些分量的,且各个携礼而来。
修仙之人,给一介凡人送礼,越初险些被这些几乎踩烂自家门槛,与他称兄道弟的修士们吓到。
他原以为自己原在谷里的待遇定然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一个痴儿且无半分修为待在谷里已是特例,怪招人嫌的,但没想到自己竟是混的‘还不错’?
越初本是疲于应付那些修士,还好后来蓝卿急急赶来帮他挡回了一些人,又私下跟他细枝掰芽地解释了一番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他才意识到,所谓万玥谷谷主近侍一职,究竟有多么令人眼红。
毕竟那位谷主至今还不曾收过任何亲传弟子,能近其身的更是屈指可数。
不过再眼红也没用,毕竟这一个月来越初可一次都没有被那位谷主传召,可谓是时刻走在失业的悬崖边儿上。
身上的寒毒早在半月前便被抜净,然而传召不来,越初只能安静如鸡,逐渐散发出混吃等死的芳香。
不过要说这万玥谷谷主也是个奇人,书中记载,此人既傲慢又任性,其狠毒手段更被世人传的沸沸扬扬,然而除此之外在世间众口相传的,却是此人魔道第一美人的称号。
更甚者,有传闻道有色胆包天之人只为一睹其风姿风风火火闯入万玥谷,最后被挑断手脚筋,散去了全身修为扔在了谷外。
即便如此,为色,为珍宝,为修仙得道而前仆后继者依旧不断。万玥谷谷主这一名号一提出,光是民间话本便数不胜数。
而从蓝卿那里得知,这般传奇人物,过去谷内贴身照顾这位的似乎仅他一人,其他人想要近身都是难上加难。
越初虽心下疑惑,但又想毕竟修仙之人,放任另一个修仙者在身边多少还是有些顾虑,像他们这位修为极高的谷主定不需借他人之手加以庇护,放一痴儿在身边用来使唤自然也是极为方便的。
但如此也便能看出这位谷主有多特立独行了,毕竟哪家公子都不会特地让个痴儿来做自己的近侍,即便这个痴儿业务方面没什么问题。
就是不知此番他恢复正常究竟还能不能回到近侍的位置,若是不能,他在这谷中便更无立足之地,免不了要被逐出谷去,而他那位兄长……
越初停下吞咽的动作,想到三年后他与那位兄长重逢后不足一年便被害丧命,不由得涌上几丝不自然的情绪。
要说他与这个兄长有什么深厚情谊……还真没有。就连他自己的身世都是从那书上得知的,何来那么难舍难分的血缘牵挂。
但念及那位兄长也在谷外找了他多年,不管结局怎样,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越初打定主意,若是他能继续留在谷内,待兄长来寻自己时他便让他知道自己在这儿过的不错,让他放心去闯荡便是。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蓝桥放下早已见底的茶盏,看着出神地看着自己手里半块糕点的人,不由分说地一把夺下了那剩下的糕点往桌上一扔,说道:
“不爱吃就不吃,膳房那边做的糕点本就不怎么好吃。”
其实那糕点味道极好,毕竟那可是每日都要为他们那位早已辟谷却仍重口腹之欲且挑嘴的谷主研制新菜色的膳房,蓝桥这么说也是怕小傻初又给自己硬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早些时候小傻初刚被捡回谷时,许是在外受饥的时日久了,来到谷后被喂地吃食多了也不吭一声,再加上又是个痴儿,直到两日后在谷主身边侍候时突然昏倒,众人才发现这傻孩子私下吐了许多回。
当然,蓝桥知道现在的越初不会变成那样,但还是忍不住又操了一把老妈子心——这也许是蓝氏双子的通病?
他对着桌边少年勾了勾手指,见后者眨着双清明的眼睛,乖巧地凑了过来后,忍不住揉搓了一下他的脑袋。
“哥带你出谷怎么样?”蓝桥笑嘻嘻道。
头发被揉搓地乱成一团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丝浅浅的愠色,闻言却是一愣,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迟疑。
“能行吗,万一谷主这时传唤我……”
越初非常担忧,感觉自己这还没正式上任便准备摸鱼了,疯狂地在失业的边缘试探着。
“不打紧,哪有那么不巧!”
蓝桥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他有心弥补之前害越初染□□过错,但眼见着少年依旧一脸犹豫不决,不由得脑袋一热,脱口而出,“谷主前阵儿就闭关了,一般不会轻易出来的。”
越初狐疑地瞅着他,毫不掩饰地表示:我在质疑你。
这一眼顿时把蓝桥看毛了,当机立断道,“我消息灵通还是你消息灵通?就这么定了!眼下已近申时,待酉时我来接你,今晚谷外有灯会,我带你好生玩一番!”
越初听他这话,转念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种了一个多月的蘑菇,若来传唤早来了,又不是话本,哪有那么存的事。
“怎么样,跟哥哥去不去?”蓝桥在一旁催促他。
越初被说动了,灯会的诱惑力显然战胜了那未曾谋面的谷主的威慑。
他礼节性地思考了一秒,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在房里等你。”
蓝桥与他约定好便匆匆离去,他这一月禁闭堆积了不少公务,此刻也是掐着时间匆忙赶来的。
越初露出羡慕的目光,安静地当回了他的混吃等死。
他把糕点收了起来,转而捧着被踢翻的花盆走出房准备去外面移一些土进来——这花开的喜庆,越初还挺喜欢这些东西的,更主要的是,那结辛草的草尖泡茶喝是真的香。
这几日闲来无事,他便把万玥谷差不多踏了个遍,说万玥谷就如同一座皇宫也不为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路边的一个梁柱都散发着金钱的奢靡芳香。
越初把花盆放到脚边,挑了块土壤较为湿润的地方开始默默地掘土。正忙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玉石碰撞的清脆声,越初动作一顿,借着草丛的天然屏障向声音源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亭台中一人正躺在石凳,甚是悠然地支着半条腿。
一只白玉瓷杯滚落在他垂在石凳外的手臂的下方,依旧滚动着发出微微声响。
“……”大意了,方才过来时没注意到这边有人,越初眼下还不想和谷里的人有太多接触,连忙缩回脑袋动作轻而再轻地抱起花盆,准备溜之大吉。
然而他脚尖刚一转,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过来。”
仿佛知道这边有人似的。
越初装作没听见,藏在翠绿草丛中悄悄挪着步子。亭中突然又响起一道声音,仿佛是那石凳上的人坐立了起来,越初一顿,片刻,抱着花盆走了出来。
他目光微移,视线落在那亭中身形修长之人身上。
那是位一身着玄色锦衣的矜贵公子,长发披坠,不曾束冠,正斜着身子歪靠在淡色引枕上,袖口和袍裾处有些淡淡的金色细纹,在阳光照耀下如同流动中的金色液体般,明明身姿慵懒却依旧显得怡然翩翩。
见越初走过来,那人便慢慢直起了身子,抬起手臂轻支着下巴,一双黑眸流转,若有若无地望着他。
越初垂下眸避开他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微微欠身,轻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颜菱微微挑起一边秀眉,一双美眸又上下将面前的少年细细打量一番,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片刻,他轻启薄唇问道:
“你躲什么?”
语气间带着几丝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息。
毫无疑问,这人官儿肯定比自己高。
越初略微沉吟片刻,说道:“回公子,奴才没有躲。”
“是么。”
颜菱调整了下姿势,有些慵懒地靠回引枕。
“过来斟酒。”他命令道。
越初暗中猜测着这人身份,想起蓝卿前段时间给他做的万玥谷的人事科普,眼睛却不由得瞥过了那亭中石桌上东倒西歪的白玉酒壶,心中不免嘀咕这是哪路子来的酒鬼,大白天的就跑这来酗酒。
他放下了怀中的花盆,神态中却不见一丝的不敬:“奴才手上有些污浊,能烦请公子稍后片刻,待奴婢净了手再侍奉公子?”
他摊开自己的一双手,白净的手指上确实沾着一些泥土。
越初垂下眸,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其实这泥土是他方才悄悄弄到手上的。
“或者奴才去招呼下其他下人,也免得耽误了公子。”这才是他的真正目地。
毕竟多说多错,一旦他无意间开罪了什么人,连能求的人都没有。
那人靠在引枕上,形容昳丽的面容上,一双如若桃花般勾人的眼眸目光如炬地望着越初,不知在想什么。越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上前捡起了地上的酒盅,轻声唤了一声:
“公子?”
“退下罢。”
越初心下一喜,连忙应下,把酒盅放在桌边后捧着花盆就走出了亭台。
走了有段距离后,他又回头望了望那边一眼,亭台中,那人又拿起一盏干净的酒盅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长长的袖袍滑下手腕,露出一节白皙的皮肤,却不显纤弱,俊美的五官在酒盅后面显得愈加明显。
如若那位谷主真有男宠,想必也该是这般姿色罢。
越初不知怎地突有感慨,随即惊醒过来暗道‘失敬失敬’,脚下加快了回房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