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夕叹》龙九戈

5、婚丧

　　因为翁翁的病情，喜宴只开了一半便作罢了，很多菜甚至还没来得及出锅。几乎所有的人手都忙着翁翁那边，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灶里星星的余火温着锅子，冒出缕缕轻烟。
　　我此时心里却是盘算着她喜欢吃什么，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掀掀这个锅盖，搜搜那个柜子，菜色太多一时间忙乱失措。
　　女孩子，多半是喜欢饼饵点心这些甜甜的东西罢？我铺开荷叶拣着做得漂亮、闻起来又香的点心，数样儿的搁上几块包好，刚走到门口，又担心吃这么多甜的她会不会腻，迈出门的脚又收回来，又满屋子找咸鲜的吃食。
　　这个太油，那个太齁，这个吃起来不方便……找了半天，用荷叶装了下厨拆好的八宝鸡，仔仔细细的包好，这才放心的往新房走。
　　越到新房，我的心越突突地跳得厉害，也愈发注意自己走路时的仪态，总觉得哪里做得不好会很没有面子，被她笑话。
　　终于到了门口，我仔细整理了衣冠，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开了门。
　　进屋隔着屏风，我又看见那个窈窕的身影，她听见开门的声音微微一低头把扇子移到外侧遮羞。
　　她的一举一动都使我悸动，便不再满足于仅仅隔着屏风看她模糊的倩影，索性怯怯地探出了头只求看得更真切一些。
　　每多看她一眼，总会让我忘了时间，只是纯粹出神地望着她，最终还是要她来打破我的沉迷。
　　“二公子？”见许久没有声响，她悄悄从扇子后探出头，看到进来的人并非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又迅速把脸重新遮好，只是诧异不安的询问。
　　她的声音就像春风拂过，很温柔。
　　“啊……嫂嫂”我一慌，却来不及责怪自己失礼，只是为她和我开口说话而紧张，脑子空白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翁翁……翁翁一切还平安吗？”她的语气既有坦诚的关切却也带着些自责，隔着扇子，我仿佛看见她说罢便微微咬着樱唇，忐忑而又慌张。
　　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定要大大方方的给她留下个好印象，站定之后恭谨行礼再开口，却不想见了她哪里还控制得了自己，一开口便结结巴巴：“哦哦……平……平安……宫里派了不少太医……正在给翁翁诊治……我见嫂嫂没吃东西……就去厨房拿了点……”。
　　手忙脚乱把吃食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转身便羞得要走开，走到门口却想起没行礼就又折回去行礼……
　　我逃一般地离了屋子却又开始责怪自己。
　　为什么那么急着出来啊，屋子里又没有老虎吃人……为什么一见到她，路上想的礼节周全便全都忘了啊……真是笨啊，这下以后她把我与大哥比较我怎么可能比得上大哥啊……
　　烦得很，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心里一遍一遍地数落自己不够沉稳，和自己堵着气却突然被震天的哭声吓得回了神。
　　我心想不妙，快步跑回翁翁的院子，却只见跪了一院子的人，都抹着眼泪，屋子里也传来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为大魏贡献一生的老都尉，司马防，我的翁翁，殁了，还是在自己孙子成亲的大喜之日被所谓高高在上的宗亲设计。
　　周围哭声震天，全府上下悲痛欲绝，此时却真正是曹府内的大喜之日吧。
　　我脚步沉重，先前的欣喜悸动甚至为情的责难全部一扫而光，缓缓脱下身上绯红的外披无力地扔到一边，走到三叔身后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听着爹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不止是在哭翁翁，也是在哭自己，哭整个司马家的无奈——砧上鱼肉，命不由我。
　　眼泪簌簌落下，不知过了多久，除了哭喊声，我仿佛听到另外一个声音不断在心底呢喃，虽然微弱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正在渐渐苏醒……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很不赞同“黑化”这个说法的，世界和人性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反而是很复杂的，谁又真敢说自己就清清白白？黑也不是一瞬间就黑的，只是之前就有端倪，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激发出来罢了，况且对于司马昭这种搞谋略的，本来就并非黑白对错，认得就只是输赢罢了。更何况，权谋之事本来就是拿命来赌，你仁慈，旁人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