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夕叹》龙九戈

3、桃夭

　　接亲的这段路，我与大哥进学、打猎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每次沿着这条路往回走都是巴不得越快越好生怕赶不上新出锅的饭，只是这次我却总在想，要是这条路长一些、堵在路上的人再多一些、队伍走得再慢一些就好了。
　　到了司马府门口，我心里极其别扭地下了马，在门口逢迎一会，做了做样子便进去了。他们都以为我会跟其他人一样要么就享受这筵席的热闹，要么就去围着新妇子起哄……可是我没那个心情。
　　总以为我还小，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五岁了……她也十五岁，却已经要成为我哥哥的妻子了。
　　我又想起之前翁翁求了赐婚回来，一家人的打趣儿。
　　“爹给师儿找了个好退路，儿子谢谢爹”。
　　爹这么说着，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翁翁求的与皇族联姻，联好了是退路，联不好，将来曹家和我们司马家真发生了点什么，结果可是谁都说不准。
　　“可是翁翁，未来嫂嫂比大哥小三岁，那么小，人家家里人舍得嫁吗？”我一边扬头磕着果子，一边慢悠悠地问道。
　　“此乃非常之时，且女孩子十五及笄也该嫁人了……哎哟，这么一说翁翁才想起来这姑娘和咱们家昭儿同岁啊”翁翁笑眯眯地捋着胡子，娘也在一边逗我：“嫌她比你哥小呀？那要不要请翁翁把她给你求来啊？”
　　这么看来，原来是我自己惹火烧身，弄得我怪不好意思，只好红着脸打岔：“可算了吧，我又不是长子，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我呢”，便不好意思地朝大哥吐吐舌头。
　　“昭儿可要想好了啊，现在可是还来得及”翁翁和蔼底笑着对我说，这一家子开起玩笑来可真是没完。
　　“算了，我还是回去看书吧，功课还没做完呢”我放下果子，挠挠头便回房了。
　　其实倒也不仅仅是害羞，而是我顾虑颇多。
　　娶这个女子与其说是喜事倒不如说是身不由己的任务，与她相处怕是真真会难为死我……一言一行安知她不会告之曹家？若是我与她不能心意相通却又不敢露出一丝不敬与不满，以后可怎么办？况且若是她相貌丑陋德行不淑，这日子可是要过得精彩刺激了。
　　我可不敢把这种活往自己身上揽，我浑身一颤，一瞬间心疼大哥作为长子，要承担起这么多，我也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长子，活得可是随心随性，自由多了。
　　这么一想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闷闷不乐，为什么会看到她欣赏大哥的样子而不开心。
　　真酸啊。
　　我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好傻，要是能娶到她相守一生，天大的责任要我担着又何妨？我为什么不事先去打听一下这位夏侯家的小姐，哪怕只是翁翁的一句玩笑话我也要争上一争啊。
　　静姝淑女，所求君子众也。哪怕是再众，只要给我机会争上一争，怎知我不如他人？怎知她不会先倾心于我？
　　可是我，从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不，根本连开始都没有，我连去争取一下她芳心的机会都没有，我连输得心服口服的机会都没有，一切便早已经尘埃落定，决定了结局。
　　想到这些，我揉一揉自己酸涩的眼睛，想要回房静一静，却听到侯吉叔在正堂高声喊着新人入府。
　　恍恍惚惚，不知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我只是站在一侧，远远的望着，却只能看到她窈窕的背影……或许注定了，这辈子我看的最多的，就只能是她的背影。
　　沃盥，酳酒，再酳酒，合卺，夫妇交拜，大婚礼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是啊，大哥友爱兄弟，孝敬长辈，儒雅忠厚，文武双全又风度翩翩，她呢，颜如舜华，沉静端庄，举止有度，迎亲来的时候又听路人称道她德行淑慎……真是一对璧人，不能更相配了。
　　我心里反复念叨，开导着自己，却一面恼着自己还未开始便失去了，一面又真心觉得大哥那么好的人娶到这么好的姑娘是应该的……真的是烦透了。
　　索性摇摇头闭上眼，什么都不想，片刻缓缓睁开双眼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注视着她的影子暗暗起誓：
　　“我会用我的方式对你好的，哪怕我对于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作者有话说

　　汪的一声哭出来……昭儿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