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逐光》七仔冬冬

17、（十七）风光落寞热搜榜

　　但现场的气氛其实是尴尬的，直播还在online，而嘉宾不旦说了脏话、还起了正面冲突。执行导演看得出来既想为韩旻大声鼓掌、又苦恼于该如何收拾残局，情绪憋得很痛苦。
　　最后救场的是汪明西，他咧着嘴穿梭在人群中左拥右抱地笑：“哎呀，大家做游戏，开心最重要，不要这么沉重嘛！”，他搂着关五一的脖子强行套近乎：“快，给哥哥笑一个。”，又跑到韩旻跟前去伸出拳头轻锤他：“喔哟小舅舅，别生气别生气！”——他和韩旻刚合作完一部剧不久，韩旻演他戏中爱人的小舅舅，所以他才这么故作恶心地撒娇。
　　汪明西面对镜头超级放得开、笑果十足，一下子没有谁好意思不给他面子了。现场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家虚与委蛇地表面和平着，开始假笑和拥抱。
　　陈待走到还无助地杵在轴木上的姗姗身边，温声对她说：“这个绕口令，我教你读一遍，你再慢慢念，好吗？”，他和韩旻扶着小姑娘，耐心地等她念完绕口令，从轴木上走下。两人并立俊美无涛，那画面简直堪称本集节目名场面，一时间弹幕刷屏，全是粉丝对哥哥们热情的告白。

　　节目总算是结束，因着韩旻那番惊天动地的行为，画面黑屏后直播频道还有十几万人，陆续刷着弹幕、激烈讨论。
　　龙佑芙合上电脑，叹气：“骂脏话，呵呵，不知道要罚多少钱喽。”
　　“可……可是……”，展萌小心翼翼地：“有……点……帅……”
　　“何止是有点帅，简直是非常帅！”龙佑芙义正辞严。

　　这期节目果真如节目组期待的那般，气势如虹地占领了社交平台的热搜榜。
　　“汪明西，卖萌”与“陈待，风度”在热搜榜前几位浮浮沉沉了一晚一日，词条里惯常是粉丝的表白和铺天盖地的美图安利。夹杂着“关五一，歧视”这样刺眼的词汇刚冒了个尖，就迅速地被公关、消失在榜单中——这些在牢牢占据了榜首整整三天的那个热搜词面前，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韩旻”。

　　陶菲静作为韩旻的经纪人，以节目组的名义，向监管部门缴纳了50万罚款，为韩旻在直播中的脏话买了单。播放平台上重播的节目中，韩旻的“我X”和“你他妈”都被消音成了温柔的“哔哔哔”，但他那段关于“男尊女卑”和“三六九等”的发言被剪成小视频，在社交平台，被营销号、被粉丝、被观众、被路人，一遍又一遍地点击、一轮又一轮地转发。
　　韩旻，一个已经出道十三年的“老艺术家”，一夜之间，几乎被放大成为了平权领域的“精神领袖”。
　　或许是韩旻那句脏话骂得太过帅气；或许是那段有份量的发言太有道理、戳中很多人的心声。又或许，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汹涌的爱意只是需要一个刚好的出口，而韩旻恰好在那里。

　　最重要的是韩旻曾经红过，那意味着他有实力，长相也十分过硬。
　　那些他二十出头时的热舞片段，和后来或热血沸腾或深情款款的演唱，还有电视剧里扮演的仗剑翩翩少年侠客，都被翻出来一轮又一轮地热转。
　　甚至是后来几年，当过气艺人的日子里，他依然成熟又坦然的样子、为他人做嫁衣的陪衬角色依然被他演绎得风骚有趣的样子、舞台上游刃有余宠辱不惊的样子……一桩桩一件件，令人赞叹。
　　韩旻的专属话题页面里，成百上千号称“十年老粉”的大号小号，此起彼伏地撰写着小作文，含泪诉说多年衷肠，如雨后春笋般一夕遍地，真真假假，情深切切。
　　在这样的一边倒赞扬里并不是全无异样的声音，除了那些拿钱办事、复制粘贴的职业尬黑毫无影响的乱喷，唯一引起了小讨论的是一个叫“李纪”的认证号。这个人写了一篇长文章，大意是暗讽韩旻沽名钓誉哗众取宠，罔顾中华文化传统、无视人伦纲常云云。
　　李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评论员，一贯喜欢剑走偏锋，对各种热门事件针砭时弊，他的言论向来都会引起两极分化，支持的人和反对的人每每吵得不可开交，这一次也不例外。但这个小插曲在这场热潮中，也其实并没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毕竟一个评论员的嘴皮子，又怎敌一位风姿俊秀的小哥哥、朗朗一笑。

　　三天后，当“韩旻”这个热搜词后面那个“爆”字后缀终于变成了“热”，但依然高居榜首；当韩旻的出道舞台都能成为视频网站本周的点击前三的时候，沉默已久的韩旻终于更新了自己的动态。
　　“我并没有那么高尚，只是直觉众生平等。”，他说，没有任何配图的简单一句话。
　　他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长篇大论，甚至没有就着这睽违多年的热度，发表一番对同行后辈的关爱、对粉丝拥趸的谆谆引导、对职业人生的崇高升华。他只是那样简单直接地想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几小时后，韩旻的这条动态被蓝导演转发了。
　　蓝遇安，鬼才导演，出道以来只完成过五部作品，每一部都荣膺国际A级电影节最高奖、至少会送一位主演登顶，被业界称为“神之手”。
　　蓝遇安：哈啰小韩，好久不见，有空来聊聊天吗？/@韩旻：我并没有那么高尚，只是直觉众生平等。
　　两周后，蓝遇安第六部作品筹拍计划官宣：新作《星空与花》，男主角韩旻。

　　关五一以档期冲突为由，悄无声息地从节目下车，换了个很机灵的新人小生补位，效果也十分不错。节目点击率因着韩旻的效应和陈待的稳定高人气，关注度与播放量节节攀升。
　　娱乐圈本就这样，没人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故事的最终下落，毕竟很快就会有新的好戏、新的谈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韩旻又红了。
　　更重要的是，韩旻作为一个艺人、一个偶像，将“平权理念”这个过往多在社会学者、研究人士中被晦涩谈论的深刻话题，变成了很多年轻人开始关注、谈论、思索的大众课题。
　　而最重要也最可贵的是，高峰低谷、风光落寞、踩低捧高、跟红顶白……这些韩旻都经历过，也因此，无所畏惧。

　　展萌再见到吴砳时，离上一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就连冬天，都悄悄地来到。

　　因为韩旻再度翻红、而且是爆红，“蜚声娱乐”乘胜追击，为他做了一系列的演艺计划。包括把版权还在韩旻自己手里的过往单曲收集起来，迅速地出了一张纪念合辑，以及赶在电影进组开拍前的新EP录制和签售会、两档热门综艺节目、和好几台新年晚会的个人表演。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今天这场纪念合辑签售活动的现场甜品台，陶菲静理所当然地把订单签给了“想吃啥”。而本着“绝不会跟钱过不去”的人生信条，展萌自然是义不容辞。
　　这差不多是“想吃啥”开张以来接过最大规模的一次活动，陶菲静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叫展萌别省钱，尽管多雇几个助手。可展萌偏偏执拗地要命，非要一个人守在厨房里开烤箱、准备了整整两天。到了今天摆台子的时候，才强行征用了“蜚声”的两个小助理。
　　展小老板娘，就是这么任性。
　　“蜚声娱乐”在全市范围内选了三家比较有规模的音像行合作，“琴岛音像行”就是其中一家，所以展萌在广场一侧看到吴砳的身影时，其实并没有感到多意外。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大家都是要工作要赚钱的啊。

　　“琴岛”的新员工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精力十足。小女孩派传单的时候去甜品台转了一圈，展萌很客气地给她装了一筐点心，欢天喜地地端回来分给同事们，大家见了吃的自然是奋勇向前，一哄而上。
　　吴砳却好像很不稀罕的样子，专注地装着宣传展架，心无旁骛的样子。筐子递到他手里的时候已经没得选择了，只剩下筐底最后一个甜甜圈，还被压得微微有些扁。吴砳向同事道了声谢，拿起甜甜圈咬了一口，哽在嘴里。
　　杏仁味的。

　　他抬起头在广场上搜寻，人群中展萌还是他熟悉的样子，鲜活灿烂。只是，好像清减了少许。甜品台人气很高，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应邀媒体和领到券的歌迷都在她台子旁边围着，展萌依旧是工作时候一贯那样明媚的笑容。
　　明明已至冬日，她的笑却宛如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令人欲罢不能。
　　吴砳想，明明已经对自己说好了，再也不看、不听、不想的，但是展萌像是有毒。而他身不由己。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孤苦压抑是那么的难熬，好像再多一刻，都忍受不了。

　　像感应到他目光一般，展萌忽然向吴砳这边的方向看过来，正撞上他来不及躲开的视线。吴砳很心虚地咳了一声，半垂了眼。
　　展萌在心中暗笑一声胆小鬼，她扬起下巴，“哼”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