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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姜复客离开百味堂的时候,除了简婶家的竹筐和碗之外,怀里还多了一个小瓷瓶。
      张季说那是他新配出来的药丸,有大补的功效。
      虽然不知道能对他的怪症有多少帮助,姜复客仍用心谢过,带着瓷瓶回了家。
      这不是张神医第一次赠药给他。
      每隔一两个月,他都会从百味堂拿到些新药,都是张神医特意为他调配的。
      张季医术高明,百家皆闻,唯一一次束手无策的就诊治他的病。
      为此张神医许下承诺,只要自己还能动,就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摆脱病痛的折磨。

      姜复客的家有东南两间厢房,中间有个不大的院子,只够放下一张八仙桌。
      门朝西开,北面是厨房、茅厕和柴房。
      送碗回饼铺的时候,简婶又给他一碗红烧肉,说是给贺子归做的。
      他把肉送进自家厨房,看到原本空空的米缸又被填满了,显然贺子归比他先一步回来。
      只是南房里没有丁点声响,也不知是睡下了还是又出了门。
      姜复客悄悄来到南房北窗下,垫起脚往里看。
      床边帷帐高高挂起,枕头被子摆放得整整齐齐,显然根本没人睡过。

      姜复客心有不满。
      通常黑白无常去人间集魂一次干足十二个时辰,歇息一个晚上后又要出门干活。
      倘若要追捕叛逃的亡魂,那就可没准了,就算一旬不回家也不是新鲜事。
      因此每次贺子归放工后,姜复客都会盯着他好好休息。
      而贺子归却从不会自觉把休息变成习惯。
      现在人不在眼前,姜复客只能作罢。

      永年蜷在窗台上睡大觉,墙角边的食盆里剩饭依旧堆成尖,和他早上离开时分毫不差。
      姜复客赌气般把永年抱进怀里,挠着它柔软温暖的肚子,故意把它闹醒。
      永年扭扭身体,缓缓睁开眼睛。
      姜复客看着它眼神逐渐清明,最后竟变得有些冷厉,仿佛在怪责他扰猫清梦。

      “为什么又不吃饭?你到底想怎样?”姜复客哀怨地问。
      当初贺子归把它抱回来的时候,姜复客就察觉到永年很特别,比其他的猫更傲慢。
      不过拳头大小它就会对自己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
      姜复客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让永年愿意靠在自己怀里、吃他掌心里的食物。
      永年用力瞪了一眼,从他怀里爬到肩膀,再登到了他头顶。

      想当初,这是永年最喜欢做的事。
      小小的它蹲在姜复客的顶心,昂首挺胸,仿佛凌驾在王座上,神气得让人忍俊不已。
      只是随着它身体慢慢变大,就开始嫌弃姜复客头颅不够大,坐得不够稳。
      在姜复客的记忆中,永年已经好几年不往自己头上爬了。
      见他又一次捡起了小时候的习惯,他立刻转怨为喜,双手高高伸直护在两边,唯恐小祖宗掉下来,尽量保持平衡往自己房间走去。

      姜复客把张神医给的药瓶随手放到了桌上,伸手准备倒水喝,永年趁机从他头顶跳了下来,低头嗅了嗅瓷瓶,随后连蹦带跑跳到了他的床上,找了个舒适角落蜷起身体继续呼呼大睡。
      姜复客看着这团毛绒绒的肉球,忍不住上手轻柔撸着。
      永年的毛很光滑,不夸张地说,比他身上穿的艄公皂衣还细腻。
      轻浅的呼吸带动身体微微起伏,一下又一下顶着他的掌心,还有几分暖意。
      摸到舒服的时候,姜复客不自觉笑出声,痴呆呆仿若傻子。
      永年似被这声音吵到,支棱起一只眼看了看,缓缓摆了下尾巴后又闭上。
      直到窗外天色暗淡下来,姜复客才惊觉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忙起身将床头的脏衣服归置到一处,准备拿出去清洗。

      贺子归踏进家门的时候,就见到姜复客蹲在大木盆边上,吭哧吭哧搓衣服。
      木棚里泡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到多余的水。
      听到动静,姜复客抬起头,随口道:“回来啦!这么久去哪里了?”
      本是稀松平常的话,落到贺子归的耳中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真的回到了家一样,质朴又纯粹得令他感到欢喜。
      “嗯,回来了。华枝姐家的灶台堵住了,我去帮把手疏通了一下。中午忘了告诉你。”贺子归边说边走到他身畔,伸出手打算和他一块儿洗衣服。
      指尖还没够着衣服,就被姜复客轻轻拍了下。
      “都快洗完了,你这手说不定还没衣服干净,少添乱。今天简婶给了红烧肉,好大一碗,应该够我们吃两顿了。米饭我已经焖上,你要不累就去看下火。”

      得了嫌弃,贺子归却是很受用,笑着应声进了厨房。
      等姜复客在院中把衣服晾好,贺子归已经炒完菜,连碗筷都摆上了。
      他一进屋就提鼻子闻了闻,“噫,醋溜白菜,真香。”
      “我会做的菜也就这个和你胃口。”贺子归边盛饭边念叨,“要是没有简婶,我俩肯定得每天吃白菜。”
      “那也不错,反正我喜欢。”姜复客接过饭碗,心里却想着,除了几位熟人之外,大家都说贺子归性格孤傲、冷若冰霜,倘若得知他还有如此“贤惠”的一面,前来提亲的媒人怕是要踏破自家门槛了吧……

      “想什么这么出神?”
      贺子归刚欲起筷,不经意瞥见姜复客定定地看着自己,表情若有所失,显然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啊?哦,没事。嗯?你见到桌上的药瓶了吗?褐色的,个不大,我今天从张神医那儿拿回来的。”
      “张神医给你的?”贺子归脸色微变,猛然握住了姜复客的手腕,“是你身体哪里不好吗?还是又有发作的迹象?不对啊,离上一次还不到两旬,怎么会……”
      姜复客被他突如变化的神情震住,低声喃喃道:“不是,张神医说他新配了点药丸,让我当补药吃。跟我的病没关系。”

      贺子归怔了一息,表情立刻松了下来,同时松开的还有他方才情急下握住姜复客的手。
      “这就好。我帮你找药瓶。”
      说着话,贺子归弯下腰往桌底下看去。
      方才摆桌的时候,他确定桌上除了茶杯和茶壶外没有旁的东西。
      果不其然,在靠墙边的桌脚旁,他发现了碎成数瓣的药瓶,瓶里的药丸却是毫无踪迹。
      难道打开后就化了?
      贺子归诧异地猜测着,顺手将碎瓷片捡了起来。

      姜复客无语地望着桌上的碎片,拼命回忆自己是不是放的时候不够稳当,瓷瓶滚下去才碎成了这样。
      像是猜中了他的想法,贺子归道:“应该不是你的问题。碎片是在桌底发现的,要是从桌上滚落,应该碎在桌边才是。”
      “没见到里面的药丸吗?”姜复客问。
      贺子归摇摇头,对此也诧异不已。
      正这时,一个黑影敏捷地跳到了姜复客腿上。
      后肢撑起身体,前肢搭到了桌边,冲着红烧肉的方向叫了起来。
      “瞄……”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然后露出了苦笑。
      这罪魁祸首还真会挑时间,正找嫌犯呢就自投罗网了。
      贺子归取来簸箕,把碎片清理干净。
      姜复客夹起一块肉放到桌边,永年马上嚼着咽了下去。
      “呵,你还真是会挑肥拣瘦。我做的饭就这么难吃吗?”
      见永年吃得狼吞虎咽,姜复客不忍住又给它夹了一块,嘴里还没忘埋怨它。
      贺子归回来,就看到姜复客一脸宠溺地看着永年,永年则是吃得满嘴油花,不由也乐了起来。

      永年连吃三块就从姜复客身上跳了下去,乖乖蹲在他脚边用前爪洗脸。
      姜复客面带忧色地问贺子归,“它吃了那么多药丸,会不会有事?”
      贺子归宽慰道:“应该不会。张神医知道你受不了大急大火的补药,用的应该都是温性的药材。再说了,你看永年活蹦乱跳的模样,也不像有异。它机灵得很,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比我们分得清。你若还是不放心,我明天去问问张神医。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这些理姜复客都懂,但总觉得哪里还有疏漏。
      现在由贺子归说出来,让他觉得莫名安心,怎么想都是对的。

      吃过饭,贺子归回了南厢房。
      姜复客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下,又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下,准备铺床睡觉。
      床帏刚放下一半,就听身后门轴响。
      贺子归穿着宽松的亵衣,抱着被褥坦然走了进来。
      姜复客愣了愣,很快就说:“不用吧,应该还有几天。”
      贺子归没搭话,将被褥尽量挨着他的床脚铺好,然后走到床边,从他手里抽出了一边的帷幔,又顺手放下了另一边,这才幽幽道:“我巴不得你一直不发病才好,却总也不能如愿,有时候便会彻夜难眠。睡在这里,我能安心些。”

      姜复客半张着嘴,不知该回些什么才好。
      橘黄色的烛火把屋里照得半昏半明,微光映在贺子归的眼里,让姜复客看到了深邃的眼底。
      每当他快发病前,贺子归总是坚持睡在他床畔。
      他屡次让贺子归上床同眠,但都遭到了拒绝。
      即便姜复客假装发脾气,假装恶言相向,也不能改变什么。
      仿佛自己会用的手段都被一一看穿。
      这种情况下的贺子归倔强得像头牛,让姜复客真恨不能狠狠踹两脚。

      突然,床上传来一声慵懒的猫叫。
      不知什么时候,永年跳上了他的床,在软枕旁找了地方趴下。
      贺子归看到永年轻轻甩着细长尾巴,双眼睛炯炯有神看着他俩,不由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暖床的已就绪,我也只能睡地上了。”
      姜复客被他的话逗乐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永年会自动爬上他的床,说明今晚它的心情不错。
      姜复客觉得机不可失,躺下后将永年整个揽在怀里,下意识在它最柔软的肚子上温柔揉着。
      嗯,真是又软又暖和。

      带着惬意的感觉,姜复客很快就睡实了。
      听到床帏中没了动静,贺子归悄悄起身,点燃桌上残烛,然后撩起了幔帐。
      姜复客有时会蹬被子,贺子归即便不睡在他屋里,半夜也会过来查看。
      幔帐里姜复客的睡颜很安详,烛火照着他细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清淡的阴影。
      永年倒是还睁着眼,看精神头也快睡着了,时不时舔一下他的脸颊和额头。
      看姜复客丝毫没被吵醒,永年的动作应该极为轻柔。
      不过贺子归还是担心它无意间用劲大了,会把人吵醒,于是伸手想把它抱下来。

      手刚伸出,永年就察觉到了他的企图。
      它立刻把眼瞪得浑圆,钻出姜复客的怀抱,长背弯曲,尾巴翘得笔直,竖起浑身细毛,嘴里还发出呜呜的低鸣。
      贺子归被它的反应唬到,旋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想当初永年躺在街边奄奄一息,还是自己心存怜惜将它抱回饲养。
      这才几年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永年见贺子归没有撤走的意思,背弓得更高,前脚掌的爪尖都伸了出来。
      眼看下一息永年就会扑过来,贺子归不得不退了一步。
      他倒不是怕永年的攻击,而是怕永年万一叫起来把人吵醒。

      “你呀,真没良心。”贺子归低低嘟囔了一声。
      他快被永年气乐了。
      就在他退了那步之后,他分明看到永年收回炸起的毛,又挤回姜复客怀里,直愣愣盯着他。
      那小眼神,说是挑衅也不为过。
      忆及姜复客还时不时和自己抱怨,说永年瞧不起他,不怎么喜欢搭理他,贺子归就觉得自己才是冤。
      “你守着吧,我甘拜下风便是了。”
      贺子归轻声说了句,无精打采躺回到了地上。
      永年看着他睡下,又变回慵懒模样,有一搭没一搭舔着姜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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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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