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习，天天爱你》刘慕晚

3、第三课

　　顾北辰不善酒力，却喜欢喝酒。
　　人在微醺的时候，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最是畅快。
　　但他常常把控不好微醺和大醉之间的临界点，导致每每喝多，总是出糗。

　　这一次，他没等到隔天，就已经在冷风中被冻得醒了酒。
　　吐了口罩少女一身这件糗事，属实够丢人，也亏得他当时机敏，报了林阳的大名。

　　罪名虽然栽赃出去了，总归衣服还是要赔的。
　　顾二少最不缺的就是钱，他打算如同每一次处理糗事那般，加了对方微信，转账赔钱拉黑。

　　申请好友的理由已经想好：我是昨晚的酒鬼。
　　顾北辰手速飞快，正埋头打申请理由，林阳桌上的座机响了。

　　林阳说了两个嗯，就挂断了电话，麻利地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扯着顾北辰就往外走，“高速车祸，急诊救场。”

　　顾北辰闻言皱眉，也多了几分焦急。
　　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句申请打成了：我是昨晚的鬼，就匆忙按了发送，跟着林阳步履匆匆赶赴急诊。

　　高速上连环车祸，有三个人据说已经当场死亡。

　　送来的十几个人中，也有两个在路上就断了气，还有一人各项体征急速衰竭下降，生命垂危，迫在眉睫，最好的资源都可着抢救优先。

　　急诊俨然成了修罗场，林阳接手的是个才九岁的孩子，名叫毛毛，父亲坐在驾驶位，当场就死了，母亲重伤昏迷。

　　毛毛坐在后座上，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身上多处骨折，躺在床车上，疼得流泪喊妈妈。

　　林阳初步触诊，基本能够确定，毛毛骨折的地方没有伤及内脏。
　　对他而言，毛毛心里上受到的创伤要远远大于身体。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血肉模糊，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视觉冲击力可想而知。

　　西医都是标准化流程，并不能凭借林阳的触诊就下定论，进一步的治疗还要等拍了X光和B超才能决定，送来的人多，毛毛的情况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严重，要等重患用完了设备，才轮到他做检查。

　　林阳寸步不离地陪着毛毛。
　　“叔叔，我要我妈妈，我要我妈妈。”毛毛嗓子都哭哑了。

　　林阳俯下身，用棉球擦净毛毛脸上的血渍，“妈妈很爱毛毛，如果知道毛毛受伤了一定很心疼，对不对？”

　　毛毛想点头，脖颈被护板护住了，大眼睛眨巴眨巴。

　　“毛毛是九岁的男子汉了，要乖乖听话，我们做检查，养好身体，让妈妈看到一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毛毛，好不好？”

　　“好。”毛毛仍然在流泪，他紧紧抓住林阳的手指，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叔叔我好想她，好想爸爸，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不是第一次被病人这样问到。
　　每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林阳都有种无力感。
　　一切问题在生死之间都会变得渺小。
　　“爸爸的爱会一直都在。”林阳推着毛毛的床车，带他进去做X光。

　　毛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皮在颤抖，喉咙哽咽。

　　“阳哥，2床脚踝扭错位了，这里我替你。”顾北辰步履匆匆赶来，两个人眼神交汇，点头示意，林阳就大步流星往外走。

　　午饭没吃，晚饭也草草应付，林阳同急诊的人忙到了后半夜，才总算把交通事故的病患都各归各位，急诊主任见大伙都忙坏了，要给大家点夜宵外卖，十几个小时连轴转，有人至今还在手术室里做手术，大家也都没心思吃，喝点牛奶算是补充体力。

　　林阳回去休息前，特意去看了毛毛，毛毛腿上胳膊上都打着石膏板。

　　陪护的是毛毛的姥姥，毛毛睡着，老人家坐在床边抹眼泪。

　　毛毛的奶奶，知道车祸的事情以后，直接犯了心脏病，还在抢救，爷爷血压也冲到了一百六，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因为一场车祸而阴阳永隔。

　　毛毛姥姥不住地叹气，林阳安慰了她几句，退出了病房。

　　“他妈妈抢救过来了，不管怎么样，总好过双亲都不在。”顾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两个人并排走在凌晨三点的走廊里，林阳手机的提示音，变得格外清晰。

　　“我是前天的妖？”林阳狐疑地看着顾北辰，“拒绝申请的回复，你又拿我微信把妹了？人家还拒绝了。”

　　“拒绝了？”顾北辰一把抢过林阳的手机，“口罩少女有点意思啊。我是前天的妖！这回复很皮。”

　　“口罩少女？”

　　顾北辰点头，“就是环球的那个，那天喝多了，我吐了她一身，这不是想着赔她衣服嘛，就软磨硬泡问了好几个她们动漫社的人才要到她微信的。”

　　“怎么不用你自己微信？”
　　“我手机没电了。”顾北辰心虚地撇了一眼林阳。
　　林阳却不含糊，手搭在顾北辰的肩膀上，吓得他当即就哆嗦了一下，“我那天喝多了失了志，跟口罩少女说我叫林阳……”

　　“阳哥我错了！”俩人刚走出医院大楼，林阳就对顾北辰下了死手，疼得顾北辰发出惨绝人寰般的求饶。

　　*

　　自从被人吐了一身，沈星就觉得晦气。

　　本来和软软约好了要一起去看爱豆的演唱会，偏偏老哥夺命call，说未来嫂子阑尾炎住院了，让沈大小姐亲自去跑腿送汤。

　　一想到将近一周的时间，要鞍前马后，沈星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儿了下去。

　　本来就跑个腿也没什么的，她对未来嫂子充满好奇。
　　然而，当她顶着熊猫眼，早上六点起来去厨房接应李妈做的汤的时候，与徐青青女士不期而遇。

　　老妈为了养生，从来不会耽误一丢丢睡美容觉的时间。
　　上一次她老人家起这么早，还要追溯到……沈星高考那几天。

　　老妈的厨艺让人一言难尽，基本上这么多年，家里能吃的饭菜都是李妈做的。

　　沈星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表，确实是六点零五没有错。

　　老妈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有那一瞬间，让她以为是幻觉。

　　“妈？”

　　徐青青女士闻言，板着脸走过来，解开围裙递给了李妈，搂着沈星的脖子徐徐诱之，“星儿，你哥和那女孩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沈星企图逃离徐女士的魔抓，却被徐女士一把拉过她的小手。

　　徐青青眼底升腾起一股雾气，“你哥没去英国留学之前，我就担心他早恋；他在英国留学，我又担心他的取向；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一直埋头工作，非要去打游戏，隔壁你张阿姨都已经抱了两个孙子了，你难道就忍心和你哥一起瞒着妈妈，就见不得你妈我也跟着开心开心？”

　　沈星素来就吃软不吃硬，徐青青红着眼眶一开口，她内心的防线就已经彻底崩塌，全面溃散在老妈的柔情攻势之下。

　　能说的不能说的，尽数交代。
　　这位未来嫂嫂林沫，沈星也只不过就见到过一次。

　　那次她参加漫展活动，社里经费不够了，要提前垫付出造型的钱。

　　沈星刚上大学，老爸老妈又控制她的开销，所以只好跑到老哥他们JP电竞基地去堵人。
　　没成想，正好撞到了老哥在房间里装病！
　　未来嫂子还一脸担忧。

　　“好了，还愣着干什么，走吧。”徐青青提着保温桶，催沈星换衣服，“早点过去，等会我还要赶到公司开早会。”

　　“不是吧妈，我去就好了，这怎么好惊动你也跟着跑腿？”沈星一脸不解，她妈外号铁娘子，哪怕天上下刀子都不会耽误早会，竟然为了去看老哥女朋友而要跟她一起去医院？

　　徐青青不以为意，径自去玄关换鞋，“还有三分钟，三分钟以后你不出现在车上，我就停掉你的信用卡。”

　　“妈！”

　　“还有两分五十四秒！”

　　沈星随手披了件外套总算紧赶慢赶在徐青青女士夺命倒计时结束前，上了车。

　　“等会你上去把你哥给我叫下来。”徐青青女士低头看简报，冷不丁来一句，吓得沈星一身冷汗，老妈好一招离间计啊，要她去叫人，岂不是摆明了告诉老哥，她是叛徒。

　　“来都来了，一起上去呗。”沈星弱弱地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徐青青女士用一个白眼，终结了这场不平等对话。

　　半个小时后，沈星鼓起勇气提着保温桶，走进长乐医院的电梯。

　　电梯很大很空旷，大早上的，只有她和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

　　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有些长，很久都没修剪过的样子，黑眼仁占据了瞳孔大半，视线相交，马上垂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脚。

　　沈星穿了一件加棉的牛仔厚外套，这件衣服没有兜，徐青青倒计时那会，她随手就背了个双肩包。

　　平日里，她是不太喜欢背双肩包的，因为身材的缺陷，胸太平。

　　这会满脑子都是她哥对于她此次背叛的失望眼神，沈星失魂落魄般走出了电梯，那小孩也跟在她身后一起下了电梯。

　　沈星发微信给沈放，老哥秒回了病房号。

　　她心事重重往病房走，倒霉催的撞到了人，对方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胸口太硬，让她以为是撞到了一堵墙。

　　她走路一直在走神，撞到了人，是她理亏，本要开口道歉。

　　对方却径自略过她走了，那人穿着白大褂，看背影俨然白衣王子，然而他一开口说的话，却毫无风度。

　　他双手插兜，走路带风，一面走，一面和身旁的白大褂吐糟，“不看脸我还以为撞了个男的。”

　　“阳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色气。”顾北辰素来知道林阳嘴巴毒，“今儿怎么了，感冒发烧烧的路都走不稳？故意往人家飞机场身上撞。”

　　林阳笑而不语，两个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林阳在楼梯间停了下来。

　　不多时，刚刚那个跟在沈星身后的小男孩推开防火门，走了进来，看到林阳和顾北辰，先是一愣，接着拔腿就跑，林阳眼疾手快，一把拎住男孩的脑领子。

　　男孩转身，张嘴就往林阳的胳膊上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