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炼丹师》不愿匿名的某先生

20、又捡一人

　　远处的高山层层叠叠，不断连绵的山峦自成一派。尽管景色尚可，四处零落的山户却是破败不堪，山腰抑或山脚偶有农田，无一不贫瘠无比，除却无水的枯槁之外，农田上还微微散着几丝黑烟。

　　一瘦弱的妇人，左手包着脏兮兮的纱布，脓水湿掉大片，却依旧坚毅的用右手不断刨开坚硬的泥土。终于被她挖出几个瘦小的地瓜，好似什么宝贝一般紧紧护在怀里。

　　这一幕倒是被远处山头上两身影看在眼里，只见那白衫小人儿撇着嘴，两条小眉皱成一团，深墨的眼睛凝出泪光，呢喃嘀咕道“你到底行不行的，这都两个月过去，这里的地质灵脉走向一点没变，还是这么惨。”

　　这句行不行，毫不留情刺痛某人，他应道，“还没，灵脉走向变化没有那么快的，需要等等。”

　　尽管心中对那小人儿的无心之言极其在意，他还是把那人的小手拉过来，捏了捏手心，手里的柔软触感正好安抚他这两月以来的焦躁。而这说话二人，正是前些日子从木系灵树出来的冷一和古风。

　　原本修仙之人不能干预尘世，偏生冷一的小良心作祟，死活要帮这些地方的人。

　　世间万物皆有生死贫富，有地方泥土湿润万分，自然种有所得；有地方黄沙漫天，贫瘠非常，也自然种难有所得。

　　但这地方蹊跷的，远不止一两处。周遭飞禽走兽实在太少，灵气稀薄是一回事，有草滋生的土地尚可，但若是翻开泥土打算种植一些农物，黄土上却是会依稀泛出黑烟，实在怪哉。

　　起初冷一古风皆是怀疑被人诅咒，后面查探水源地质，虽说贫瘠但皆正常，不像被人下咒的样子。古风只好匆匆学得地势乾坤阵，转换风水。只是久久不见风水逆转，倒是白白等了两个月。

　　“两位神仙，这里头有些贡品，是我们村里孝敬您的。”一双黑黄的手，战战兢兢的抵上一盆东西。细看无一不是山里的野果和地里挖出来的地瓜食物，这大概就是全村人最好最珍贵的粮食罢。

　　古风原本从小就出身修仙世家，连普通修士都甚少搭理，又怎会吃这种东西。他颦了一下眉，面色不悦，并不打算搭理。

　　那献上食物的人是个年迈的老人，浑身衣衫破烂不堪，经受不住古风金丹修士无意散发的威压，噗通一声倒是跪在地上，手中贡品跌落一地，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那圆滚滚的野果滚到一双纯白的小靴边，金红的绣纹密密麻麻的绣满鞋边，白玉般的小手一一捡起野果，又放回篮子里。小丹师亲切无比，正打算扶起老人家，只见那头老人凭空被虚抬起，再扭头一看，那头古风袖子里的手指，正影影绰绰施着法。

　　冷一心笑道，这徒弟面冷心善，又要摆面子又心软，真是个傲娇的小孩子。

　　“村长，我们不是什么神仙，只是路过的修士，不需要吃这个，您拿回去。”说罢又将野果篮子塞回去，拉着老人家到一边大石头上细细的问起来，“你们村是不是也有什么怪事，跟我们讲讲，或许能帮上忙。”

　　“哎呀喂，怎么能坐着，我……我我我这种老贱骨头站着就好、站着就好。”那老人家如同被刺一般跳起来，站得远远的。

　　其实这个村也就是个山里的小村落，大多数是些老弱病残，村长正是个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的老头，读过几年书，村里都尊称老黄先生。

　　老黄原本都打算举村迁移，直到前阵子，远方传来消息，说最东面的村子来了两神仙，手一挥村里的土地都可以种菜了，再给每人发了圣水，手也不会有奇奇怪怪的脓水，不消七日怪病全好了。听闻神仙会一路救世，路程会经过老黄的村子，这才守在村口等神仙路过。

　　记得老黄还被隔壁村村长嘱咐过，时刻谨记着要离两位神仙远些，听闻某村子有个贼人胆子大，想从小神仙身上摸东西，被削去双手的肉，只剩骨头吊着，特别可怕。

　　早就准备好说辞的老黄，待谪仙一般的冷一开口，便悉数抖出，什么身上溃烂流脓的怪病，走禽异常死亡，土地冒黑烟种不了农物之类的，统统讲得清清楚楚。

　　冷一见症状差不多，掏出一些灵果，又给了几块下等灵石让他放在村附近的水源里，掏出炼制的药水，按着人头数每人发了一瓶。见那些人陆陆续续领走药水，冷一当即放下心。

　　“古风啊，这都第二十七个村子了，你是不是……嗯？这是谁？” 冷一对着眼前古风丢在地上的小孩表示好奇。

　　“从刚才起就一直鬼鬼祟祟，不甚清楚。”古风愈发变得面无表情，实际上他相当介意刚刚冷一念叨他是个小孩子，明明他就是不喜欢冷一碰那种肮脏的凡人，才施展的法术！

　　只见地上的孩子被摔得手脱臼，也只是哼哼两声，打滚翻身起来又用另一只手将脱臼的手臂接上，全程缄默不语，一双突出的死鱼眼睛倒是死盯着坐在大石上的冷一。浑身破旧不堪，虽说脏，倒是没什么伤，也没有浑身溃烂流脓的怪症。

　　原本藏在暗处，这种眼光还不甚明显，现在被抓到还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冷一看，气得古风更是一脚要将他踹走，脚才抬起来，又是硬生生止住。

　　因为眼前坐在大石上的小冷一，也是同样瞪大双眼，竟有豆大的眼泪落下。

　　除了被疼哭，古风实在是没见过多少次冷一的眼泪，顿时心痛无比，又只能读到冷一心底不明的疑问，‘咦？我怎么哭了，我干嘛哭？这就一小孩啊，他认识我么？我怎么就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哭起来呢？’不仅冷一一头雾水，连带着古风，也一头雾水。

　　“嗯……我、我们是不是认识？”冷一抹掉泪水，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孩子。约莫五六年岁，只见他双眼其大，枯瘦得很，四肢是健在，脸上太多黑泥，实在难以看出面相。见他没有回答，冷一又重复了两遍，那孩子呆滞的看着冷一，终于开开口，却不是说话，反是张开嘴指了指。

　　冷一见状，连一向好脸色的小脸也黑了下来，这孩子竟受过拔舌之刑。

　　古风别的没从冷一身上学到，护短倒是学个十全十，见冷一黑脸，自知是要帮这小孩讨公道了。飞身入村，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佝偻老人回来，一把丢在地上。

　　那老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拿了仙药去村里分派的村长老黄。他四肢伏地，脑袋紧紧的贴着地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原先温柔的小神仙在上头，冷冷质问，“这孩子可是你们村里的？”

　　老黄也不敢多看，本来那小神仙就俊美非凡，看多了都觉得自己眼睛要瞎掉，就偷偷抬头眯着眼缝看了一下，认出小孩，回答道，“这……这、这是我村里的。他就是个孤儿，听说是大官人家的仆人的儿子，犯了错被拔了舌头，有人说他祖籍是这里，那军爷便送到这了……可我寻遍了整个村，都没有一家人认他，只好当成孤儿，吃百家饭……”

　　古风冷笑一声，不加掩饰的金丹威压释放，老黄瞬间哆嗦得更厉害了。说得好听吃百家饭，在这个连农物都种不活的自身难保的日子里，一个残疾孤儿哪有百家饭可以吃，莫不是他身上肉太少，怕是要被人活活刮肉为食。

　　冷一再细细问清楚那得罪的官人，还有具体年份便让老黄回去，并不是他完全相信老黄，而是他掐指算了一下，老黄说的八九不离十，便放他走了。

　　普通的人的一生很容易算，不过几十年便是一生，修真界修仙的，哪个不是几百年上千年的。小冷一小脑袋摇晃着，算一算这孩子，便知道他这一生是穷苦劳累命，身落残疾，自然也是个悲惨的命运。又遇上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冷一心软无比，狠心道，‘不就是担当改一个凡人命格的事嘛！那就收做徒弟吧！’

　　他刚要开口，古风就道，“师父，我看着孩子骨骼尚可，又颇有些渊源，不如待此地事情解决后，我将他送入万剑宗，拜入宗主门下也算是前途无量，比跟着我们流离失所的好。”

　　古风这番话绝对是故意的，本就难忍其他人接触冷一，又怎可让人瓜分这唯一的师徒名分！

　　“你说得也有道理。”冷一招手唤那孩子，检查了一番。不仅舌头被拔掉，四肢筋腱更是被挑断，又被重接上，接得不好，腿是瘸的，手也不利索。

　　饶是常人都觉得难受非常，更何况是颇有因缘的前世人。冷一见他一面就能引得他落泪，必然是前世今生有极大的因缘。

　　冷一叹一口气，仅仅13年岁的俊美少年样，却是老气横秋的商量口气，“小孩，你现在听清楚，我跟这个哥哥，我们是修士，修士你知道么，就是可以御剑飞天的那种。”

　　“现在、我们、要、带你、去、修仙，过好日子，好日子你懂么，就是可以、吃饱、喝足、的那种。”小丹师一字一顿的，生怕眼前小孩听不懂，同时比手画脚着。

　　那小孩目光呆滞的盯着冷一，好一会儿似乎是终于弄懂了，微微点了点头。

　　冷一见他有反应，心喜，又道，“那，等我们，解决完别的事，就送你进万剑宗学剑好不好？”

　　那小孩别的没听懂，只听到个送字，顿时以为要把他送走，瘦小的胳膊紧紧抓着冷一的衣袍，啪嗒啪嗒流着眼泪，猛摇头。

　　古风的黑眸一缩，顿时起了杀意，当他想开口拦，冷一已经开了口，“你不想去万剑宗学剑？那……你要跟着我么？”

　　那小孩一听到可以跟着这么好看的仙人，立马点头。

　　古风再想开口送走这孩子，就显得异常刻意了，只好冷声冷气“既然师父你看他合缘，就收做仆人吧。”

　　“不”冷一低垂着眼，眼角溢出无限温柔，他拿出几套衣服比划着，又亲手抹掉“我要收他做弟子，他想跟我，就让他跟我一辈子吧。”

　　古风抑制住体内狂暴的情绪，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现在杀了这孩子。以冷一的脾性，肯定要跟他闹翻的。终究是咬着牙应了一声“好”，又补充道“小孩子的衣服食物都没有，我去采购一番，师父你先照顾他一阵。”

　　冷一收到前世有因缘纠缠的命中注定的徒弟，心思全在这小孩身上，自然心不在焉随口答应一句“好，快去快回。”

　　速速御剑离开，就算距离远了些，冷一心里想的那些念头，仍是源源不断的传递到古风脑海中。‘要给新徒弟练固身丹，要测测灵根，要准备一把新徒弟的御剑，自己打会不会品质太差……万一他资质不好不能飞升，就带新徒弟游历千山万水，熬到他寿寝正终吧。’

　　嫉妒充斥在古风的心中，他双眼赤红。终究是熬不住，便找一座山，疯狂练剑，好似每一道剑风都能劈开小丹师冷一的心，然后他再将那新来的小孩扯出来，杀死一般。

　　“为什么你要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呢，你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么。”金丹修士疯狂练剑的结果就是，剑风移平整座山，好似飓风刮过，草木皆残，碎木一地。

　　一抹青衫身影摈着一柄寒光奕奕的剑，孤身一人站在残垣中，他低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为什么不能是我，陪你游历千山万水，熬到寿寝正终呢？”

　　古风第一次，无比憎恨自己会读心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