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旧青春》穗茶

20、回家

　　即将到来的这个周末，龙茜茜打算回一趟家。虽然家离工作的地方不远，但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吃到爸爸烧的菜了。

　　大巴从市区出来，两个多小时后，停在离龙茜茜家最近的车站。

　　这里没有地铁，只有公交和跨区巴士。好在父母年轻时努力，龙茜茜才能从小生活在热闹的市区。

　　然而，曾经生活的那片区域逐渐变黑变暗。近年来，龙茜茜家马路对面几百米远的拐角处纷纷建起了高楼大厦和地王广场，到了晚上，远远就能看见黑晶玻璃大厦表面那些流动闪烁的炫酷彩灯。

　　龙茜茜家的阳台是被老式的防盗网围起来的，由于暴露时间过长，加上南方的潮湿、暴雨和烈阳的轮番考验，防盗网表层大部分的黑色油漆已经脱落，纷纷露出里面锈红色的氧化金属。就连围绕防盗网顶端的挡雨铁皮也摇摇晃晃，随风飘荡。这个夏天，一场接一场的强台风致使铁皮相继穿孔，接近报废。那段时间，龙茜茜不在家，只有父母两人在狂风暴雨的夜里，紧闭窗户，耳朵里不停地充斥窗外铁皮“哐当哐当”脱离甩动的声音，那几晚，患有严重失眠的父亲更是彻夜难眠。

　　趁着这两天天气晴朗，龙茜茜的父母专门去了一趟批发市场，把刷漆所需的油漆、刷子等工具买齐，打算自己刷漆翻新，节省开销。

　　龙茜茜回家后看到客厅堆满的油漆和工具，得知两个视力和腰腿都不是很好的老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爬上爬下的兴师动众，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行了，爸妈，小区明天不是组织了老人免费体检吗？你们报名了，不去就可惜了，刷漆这种事还是让我来吧。”

　　“你一个女孩子干这个行吗？看似容易，做起来可难了……”龙茜茜的爸爸喋喋不休，虽然他从始至终没有溺爱过女儿，但刷漆这种事他始终觉得不太合适。

　　“行了，行了，楼下大门的告示都贴了，这些留给我明天做就好了。”看在女儿打包票的份上，二老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龙茜茜的父母出门后，她就换一身旧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她以前在家族群中经常看到长辈发的一些生活贴士小视频，她打算学着视频里的样子，在油漆桶的口瓶中央绑上一个橡皮胶圈，然后拿刷子轻轻蘸油漆，然后在胶带线上反复刷几下，再拿起来刷就好了。

　　可是视频里只教会她打开封口后如何既有效使用油漆，又不弄脏地板的方法，录制视频的人并没有教她如何开封一瓶油漆。

　　她费了好长时间的劲才把那层顽固不化的薄薄的铁皮撬开一半。一来怕用力过度会把油漆贱出瓶子甩到自己脸上，二来油漆味实在太刺鼻了，她戴着口罩都不堪忍受，总是半途而废。

　　不到两个小时，她体内的早餐已经消耗精光，肚子开始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期间，她还听到有人在楼下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像说什么“会不会刷漆的，都滴到牛杂汤里头了，这种技术还好意思出来混口饭吃……”龙茜茜家是旧式住宅，没有电梯，一楼的店铺基本都被快餐店和卖肉菜的占据了，快餐店老板为了招呼更多的客人，常常在露天的公共小路上摆上桌椅，将门口的一小块空地视为己有。

　　龙茜茜顾不了那么多了，平时穿36码鞋的她现在穿着父亲42码的水鞋，小心翼翼站在大网状架空的防盗网上，大腿酸麻，脚底用力发热，鼻梁两侧区域还不停冒出细微的汗粒，她还要时不时用手腕背部推一推滑落的眼镜，每次动手前都要细看手背是否干净，生怕自己的脸沾到油漆。期间还得忍受油漆那股令人大脑发胀晕厥的气味，好几次她摘下口罩大口气呼出的气体都让眼镜表面覆盖一层白雾，蒙化了她的视线。

　　“咚咚咚”。有人敲门，龙茜茜家的门铃十年前就坏了。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龙茜茜甚是不爽，因为她要从阳台上下到凳子，再从凳子上跳到地上，走在客厅的途中就要摘掉手套，以防未干的油漆弄到锁上。她以为是父母没带钥匙出门，她连猫眼都没瞄一眼就把门开了。

　　结果发现来者居然是程城。

　　她刚想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临时改口,“你怎么会……”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戴着口罩不太适合说话，连忙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白皙的仪容。

　　“你在干嘛？刷漆吗？”程城的眼神和语气都透露出小小的惊讶，他看见龙茜茜发黄的旧衣服胸前、帽子上都沾了几块形状不明的黑色，还有脚上的那双鞋子，空空的，一看就穿不稳。

　　“我在给我家的阳台刷漆。”龙茜茜说完想起程城还没说明来意以及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家的地址，刚想问就被打断了。

　　“把衣服鞋子脱了，我帮你上漆。”程城说完后两脚踏进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扔沙发上，然后卷起袖子问龙茜茜要了两个大号塑料袋，套在自己的皮鞋上。

　　这次龙茜茜没有拒绝“前男友”的好意，因为她深知靠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任务的，毕竟刷了两个小时，才刷了那么一点，而且还刷得半干不净的。

　　龙茜茜很想问程城要不要穿一件旧衣服，以免弄脏他的贵衣服。到底龙茜茜还是忍住了，她不知如何开口，自己柜子里也找不到适合他穿的衣服，爸爸又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反正还是别问了吧，说多麻烦越多。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程城很难接受龙茜茜读初中时买的那顶非主流版鸭舌帽，无奈他索性从沙发上取了一张报纸，三下除二就叠成一顶防尘帽，戴在头上。龙茜茜心里暗暗惊讶程城连这个也会，大概建筑系的学生人人都会叠这种帽子吧。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只要涉及到个人隐私问题，龙茜茜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你忘了，大三暑假实习的时候我帮你把东西从学校搬到公司宿舍，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你高中的同学录，第一页就是你自己写的，然后我把你家的地址拍下来了。”

　　那时两人还没分手，龙茜茜在异地找到一份暑假实习，程城执意要帮她把东西搬过去，帮她在公司宿舍铺床铺的时候，看到她一本高中时的同学录，翻来第一页就看到她的，然后他趁龙茜茜转身，就把她家的地址拍下来了。

　　“噢。”龙茜茜发出轻微的一声，那语气不像是惊喜，更像是沉闷寡欢。

　　长腿的程城，两只脚抬三下就登上了阳台，那容易程度就像爬几级高一点的台阶，不像龙茜茜，爬上爬下都要动用全身的力量，否则就上不去也下不来。

　　高个子的程城也遇到一个难题，他太高了，必须时刻低头弯腰，否则头部顶很容易碰到屋顶。

　　他沿着阳台外围走了一圈，然后对龙茜茜说:“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别那么快回来，这里的工程一时半会是搞不好的，还有，上面的铁皮也该换换了，都松了一大半了。”

　　“联系好了，师傅要下个星期才有时间换铁皮。”

　　“不用下个星期了，今天就把它弄好，你这个要先把铁皮拆了，然后把上面那部分漆刷了，再装新的铁皮，最后再把防盗网其余部分刷一遍。”

　　说完后，程城就托一位专门在国内搞工程的朋友帮他联系到当地一位工程师傅，以高于市场百分之十的价格预约11点上门。

　　早在这位朋友事业刚起步缺人手时，就让程城这个建筑系的高材生整个大三的暑假都给他在工地干苦力，这也是程城后来为什么能在面试的时候在各大公司都吃得开的原因。

　　“你让你爸妈晚点回来，估计你也不想让他们看见我。”

　　龙茜茜心里想着:我确实不想让他们看见你，可你说让他们晚点回他们就晚点回啊，脚长在他们身上，钱也装在他们身上，我能怎样？

　　程城看着龙茜茜闷声不出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辙，他知道想让龙茜茜求自己简直比登天还难。

　　程城麻利跳下阳台，拿出手机，想了想，问龙茜茜:“叔叔阿姨平时喜欢什么？”

　　“啊？喜欢什么是指什么？”

　　程城思前想后说:“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

　　龙茜茜思考片刻，拿手指甲挠挠头皮说:“我爸喜欢看新闻和战争片，我妈喜欢看电视。”

　　龙茜茜看程城还不说话，只好继续说:“我爸还喜欢做饭，研究菜谱，偶尔自己动手做做蛋糕什么的，还有就是……”

　　龙茜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程城突然抬起头来定睛看她，那眼神似乎在说，“有了。”

　　他立马拿出手机，过了几分钟后龙茜茜手机里收到程城发来的微信，是两张恩城4A景区的门票，价格是每个人80块钱。

　　“你的方案是让他们花钱去大老远的景区逛逛？”对中国的父母来说，逛花钱的景区和逛免费的景区是一样的，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恩城这三天会举行一场盛大的美食节，叔叔感兴趣一定会去，至于景区，那里离美食节很近，加上去那里是明码标价要花钱的，他们不去会觉得可惜，所以最早也要晚饭前才回到。”

　　龙茜茜的父母今天去社区医院体检了，看样子时间也差不多了，龙茜茜把恩城美食节的地址和两张景区的电子门票发到爸爸微信上，还在电话里施展尽语言艺术才华，谎称景区门票是朋友送的，才最终说服了二老坐车去远点的地方散心。

　　挂断电话的那刻，龙茜茜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想起钱的事，对程城说，“我现在转钱给你。”

　　“还是留着待会请我吃饭吧。”程城似乎不太愿意听见龙茜茜和他斤斤计较每一分钱。龙茜茜也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程城不高兴，但她就是忍不住要理清双方之间的金钱关系。

　　其实很多时候，龙茜茜心里都非常清楚，自己有时做的选择会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比如找工作时拒绝程城的庇佑、拒绝家人费尽心思定下的工作岗位、工作后拒绝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的男性的追求……在那么多次的机会中，哪怕她接受了其中一项，她现在肯定不会活得那么累。

　　可是，龙茜茜有时就爱这股偏执，其实，也不是爱，可能是已经习惯了，毕竟生活有时真的让她无法持续相信生活的美好。

　　如果给她继续选择，她可能还会选择继续下注:万一自己这次真对了呢？可到现在她都没有对过一次。她有时很乐观，经常会为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就稀里糊涂傻傻乐上半天，同样，她也可以为在别人眼中根本算不上事的事在深夜痛哭。

　　她敏感，她无法被人理解。

　　“那就下去吃饭吧，早点吃完早点上来干活。”程城说完那句话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龙茜茜大脑里似乎来了一场激烈的思想挣扎，想清楚后，她决定不还钱了，直接下楼吃饭。

　　很多时候，龙茜茜痛苦的根源其实是纠结，像刚刚那样速战速决反倒能让她心里舒坦一点。

　　龙茜茜的爽快让程城有些诧异。

　　“现在吃饭会不会太早了？”程城习惯有规律的生活。

　　“我有点饿了，所以想早点下去吃饭。”

　　程城摘掉帽子，取下脚下的塑料袋，穿一件白衬衫就和龙茜茜下楼了。

　　楼下的几家小吃店风格、价格和口味均大同小异。既然是自己做东，当然是让程城选餐厅了。

　　程城顺路走进一家吃蒸饭和木桶饭的店。偏偏龙茜茜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家店了。龙茜茜以前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爸妈不在家，龙茜茜偶尔会在楼下吃个饭，当时这家店的老板娘特别好人，每次都给龙茜茜的碗里加多一勺肉，就算龙茜茜为了省钱，带上饭盒，买一饭分做两顿吃也不介意。

　　上大学后，有一次龙茜茜回家，碰巧家里没煤气了，爸妈又去吃亲戚的喜宴，她打算到楼下常去的那家店解决，没想到店铺易主了。

　　新来的老板大腹便便，嘴里叼着根烟，短而粗的胡子，秃顶的脑袋，一双发黄突兀的眼睛，没有半点笑容，让人一看就感觉就是不易亲近。

　　连新请的店员也带着有色眼镜看人。那店员穿着橙色工作服，褐色圆点花纹布鞋，看上去应该是五十多岁已经退休的年纪，大概是想趁年轻腿脚还灵活多挣点吧。

　　从龙茜茜进门那刻开始，她的眼神就异常冷淡。毕竟易主了，龙茜茜多看了店铺几眼，热情就被尖利拒绝的眼光硬生生给浇灭了。店员不问她吃什么，只是用不友善的眼光继续盯着她。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点单完成后，老板还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先付款，再吃饭。”

　　吃完那顿饭后，龙茜茜发誓再也不去那家破店吃饭了。没想到程城居然一眼就看上了这家，真不知是这家店铺的招牌好还是自己倒霉。

　　程城前脚刚迈进去，那个店员立马用笑眯眯的眼睛迎接客人，然后发现龙茜茜时，笑容推上去的面皮已经拉下来八分。

　　看来，吃顿饭都会被以貌取人。

　　“想吃什么？”这句话是店员对程城说的。

　　“你想吃什么？”程城回过头来询问龙茜茜。

　　店员期待着龙茜茜开口说出一个菜名，这时的龙茜茜也不知道哪来的亢奋，“我不想在这里吃。”

　　“那我们去隔壁。”程城说完拉上龙茜茜就走。

　　点好餐后，龙茜茜明明很饿，面对眼前的饭菜却毫无胃口。最近几天龙茜茜都这样，好像吃什么都不下胃。

　　“你不是很饿吗？你怎么不吃？”看见龙茜茜碗里的饭菜还剩七八分，程城就问她。

　　“我是很饿，但又吃不下。”龙茜茜说完这句话后低头在想:你胃口这么好，你是不会理解的。就像大学时偶尔和同班同学吃饭，有个女生经常抱怨很饿又吃不下饭，当时龙茜茜觉得这世上还有这种感觉？

　　程城怎么可能不理解，当初分手时，他就是整天茶饭不思，肚子里什么都装就去上班，每次只吃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

　　他没有问龙茜茜要不要喝汤或者吃点别的，他知道问了也白问。总之，如果一个人的胃口不好，即使再饿，舌头都无味。

　　回到楼上，师傅根据程城事先测量好的尺码和拍摄的照片，把该用的工具都带来了，然后开始大张旗鼓开干。

　　龙茜茜只好站在下面给程城递个工具什么的。

　　此时，虽然北方已经进入满地黄叶的秋天，但南方“秋老虎”的势力依旧强悍，没过多久，程城的衬衫已经湿透，背部和面颊两侧早已大汗淋漓。

　　“你可以去帮我买件衣服吗？”低头弯腰，额头冒汗的程城看着龙茜茜。

　　龙茜茜没想到程城会提出让她给他买衣服。

　　“钱包在我的外套口袋里，里面有信用卡，密码是……”

　　听到密码两个字，隔壁那个刷漆师傅的头“突”地抬起，那双发光发亮的眼睛似乎即将看见程城袋子里信用卡的密码。

　　连龙茜茜都为程城捏了把汗，担心他一时嘴快把密码泄露出去。

　　“你的生日。”程城停顿了几秒，说出密码。

　　程城说完后，转过头定睛看着那个想要偷听他信用卡密码的师傅，结果那人用一种疑惑的似懂非懂的眼神看着他俩，好像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是看出他俩有瓜葛还是觉得他俩合起伙来故意整他。直到看到程城严肃正经又不说话，那人才不好意思低头继续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时程城回过头来，发现龙茜茜用一种和刚才不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因为自己不经过她同意就擅自将她的生日号码用在自己信用卡上让她颇不自在，也许她认为这是对她隐私的侵犯。

　　六个简单的数字将龙茜茜的心搅得一团乱。虽然她是女生，但此刻她必须用男性的思维去看待问题。比如:这个密码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男人用前女友的生日做密码，只是懒得换而已，并不是女人想的那么复杂……

　　她强行制止了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

　　在两个男人的通力合作下，下午四点，总算把铁皮和上漆都弄好了。

　　装修师傅还让楼下收废品的大姐上门，把旧铁皮清走。师傅走后，龙茜茜和程城用一些区别于油漆味道的透明液体将地板上、墙壁瓷砖上的油漆擦掉。由于油漆会粘塑料袋，所以程城穿了龙茜茜爸爸的水鞋上漆，42码的鞋被43码脚的程城硬是撑大了一点。

　　后来，有一次龙茜茜和爸爸讲电话，不知为何爸爸突然说起自己的水鞋变大了，还不停在电话里说，也许是自己老了，骨头缩水了……

　　弄得龙茜茜哭笑不得。

　　当天晚上，父母回到家后，看到家里一切都搞定的样子，很是高兴。他们还说花钱的景区就是不一样，地方大，空气好……

　　龙茜茜突然觉得自己亏欠父母的太多。

　　出于礼貌和感谢，按理说龙茜茜应该留程城在家里吃饭的，但一想到父母上次和程城见面的场景，龙茜茜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程城带上龙茜茜买的衣服，去一家酒店开了个钟点房，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微信龙茜茜:“什么时候回去，我送你。”

　　从龙茜茜选择出去的那刻开始，就意味着日后要经常经历这样的分离和启程。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下午的时候龙茜茜已经买好回程的车票。

　　“八点左右。”龙茜茜简单回复程城，让后把微信上订好的票退了。

　　回去的路上，龙茜茜还在问:“你今天是专门来找我的？”

　　“不然呢？只是没想到还要顺带帮你刷漆。”程城说完这句话，嘴角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在这里说。”

　　“也没什重要的事，听说你毕业后周末很喜欢逛公园，原本想趁这个周末和你一起逛公园的，没想到变成了刷漆。”说完以后，他的嘴角再次无声笑了起来。

　　两次提到刷漆，弄得龙茜茜都不好意思了。

　　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里，高速路没有路灯，很黑，很静，程城的车技很好，龙茜茜坐得很稳，只有大老远才有一辆满载的大货车粗狂的喇叭声传来，两人聊着一些似乎只有两人才懂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