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曾甄

21、第二十一问

　　霍尚闻声下楼的时候，就见霍母拄着拐杖站在门边，病痛缠身的她此刻脸上挂满了笑意。

　　厨房一隅，单斯斯有些拘谨地站在一边，将手上的水轻轻抹在了粉红色围裙上，讷讷地喊了声：“阿姨。”

　　霍母的眼神连落都没落在她身上，只一味地盯着自家儿子，颤颤巍巍地往里走。

　　“尚哥！”一道清丽的女声从霍母背后传来，单斯斯这才发现霍母竟还带了客人过来。

　　是一个年轻女人，算不上特别漂亮，只是挺拔的站姿，时髦又不夸张的打扮平添了几分韵味。

　　单斯斯几乎是本能地打量她，嗯，这个大波浪卷的头发应该是刚从理发店吹的，空气刘海的弧度一看就是用卷发器夹过。睫毛很长，虽然看着很自然，但以她阅美女无数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最近种上去的。唇色目测是市面上已经断货了的斩男色。耳环和项链上的钻货真价实，款式小众而又经典。西装领的套装裙有些无聊，可搭配的丝巾精致又吸睛。包包是限量款，红底黑色高跟鞋看似低调，却暗藏心机。

　　来者不善。

　　单斯斯心中警铃大作，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两人面前，穿着最简单的居家服，身上带着牛肉的腥气，脸上甚至还有些油光。

　　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年轻女人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她显然是认出单斯斯来，微微张了张口，状似吃惊地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妈！你来了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霍尚已走近两人，立刻察觉到了女子看向单斯斯的目光，“一乔，先进来坐。”

　　名唤“一乔”的女子还在震惊中，有些激动地扯了扯霍尚的衣角，语调有些高：“尚哥，你女朋友长得也太像单斯斯了！”

　　霍尚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小步，看了眼仍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单斯斯，招招手让她自己过来打招呼。

　　事已至此，单斯斯只能硬着头皮往那对看上去很和谐的璧人身边走。

　　一边走，一边听到霍尚对那女子解释道：“是住在三楼的房客。”

　　随着单斯斯越走越近，一乔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嘴里念叨着：“天哪，姑娘你实在太像……”

　　“你好。”单斯斯打断她，扯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我是单斯斯，是这里的……房客。”

　　女子惊讶地捂住了嘴，一双杏眼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的失态也不过维持了短短两秒，随即便妥帖地收起满脸的震惊，轻轻握住了单斯斯伸出的手，“你好你好，我……我是李一乔。我很喜欢你的作品。”

　　这话一听就属于客套，单斯斯早已习惯这样的问候，只浅浅应道：“谢谢。”

　　“一乔啊！快过来陪我坐会儿！”霍母在沙发上招呼一乔，“你说你个大忙人，刚下飞机就过来了，也不多休息几天！快让我看看，瘦了没？”

　　李一乔抱歉地看了一眼单斯斯，便转身快步走向霍母，“阿姨，哪能瘦啊！欧洲的甜点那叫一个甜！我自小就是爱吃的，您还不知道嘛！”

　　霍尚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要不你先上去避避？”

　　“避什么？”单斯斯没好气：“我这么见不得人的？”

　　她的语气有些冲，霍尚微微拧了拧眉毛，“我是怕你觉得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单斯斯赌气地转过身去，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玻璃杯一个茶杯，往玻璃杯里倒上柠檬水，往茶杯里倒上热茶，双手一边举着一个，擦过霍尚就往客厅里的正在热聊的两人走去。

　　她将水杯轻轻搁在茶几上，鞠起笑意：“这杯今天早上刚泡的，放了些洋槐蜜，很香的，给李小姐解解暑。这茶阿姨您慢慢喝，小心烫。”

　　上次霍母来她就注意到了，这位明显身体抱恙的老人只喝热茶，便默默记在心里。她这举动摆明了是端着“女主人”的架势，可沙发上两人一个比一个泰然自若，倒生生显得她像个菲佣似的。

　　霍母端过茶杯，笑眯眯地看向单斯斯，单斯斯却觉得她的笑意不及眼底：“斯斯是明天要搬走吗？”

　　“嗯。”单斯斯乖巧作答：“准备回去开工了。”

　　“哦~” 霍母了然地应道：“做演员就是清闲啊，说休假就休假，找了这么个好山好水的地方来养养，我看你啊，现在的皮肤可比前阵子我见你的时候好多了！”

　　霍母说话滴水不漏，单斯斯却觉得她话里有话，心里隐隐有点不舒服，面上也只敢连连称是。

　　霍母又把话题引回了李一乔身上：“一乔啊，小小年纪这么拼干什么？非得当那个什么……什么总监！女人啊，得靠男人疼男人养的，你就该学学斯斯。”

　　霍母一边说，一边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单斯斯，又抓过李一乔的手，体贴道：“这次回国就好好休息几天，你看明天这三楼就空出来了。怎么样？要不要也来这里住上一阵子？也好给我这个老太婆做做伴。你尚哥啊，最近休假呢，正好让他陪你去四周逛逛，保证你乐不思蜀容光焕发！”

　　李一乔笑得温柔，美眸若有若无地瞄向霍尚的方向。不料霍尚先行开口：“住在这可以，不过我周一就回上海了，有个实验项目要跟，恐怕陪不了一乔。”

　　霍母一听有些不乐意，倒是李一乔笑着打起圆场来：“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下周开始估计有家都回不得，得在公司打铺盖呢！等过阵子忙完了，尚哥要是有空，可一定要陪我去吃这儿最正宗的海鲜啊！”

　　霍尚闻言，淡淡“嗯”了一声。

　　被晾在一边的单斯斯心里有点堵，仿若她和其他三人之间有面玻璃墙似的，状似透明公开，却是看得见触不着的距离。

　　话题越扯越远，这里没有她单斯斯插嘴的余地，想到晚上要吃的牛肉还没有腌，她便轻轻开口道：“抱歉，我先去准备下晚饭。你们慢聊。”

　　“嗯。” 霍母颇有领导风范地点了下头，眼睛却没看她，只和善地看着李一乔，“一乔啊，你晚饭在岛上吃吧，多坐一会儿再回去！饭点离岛的人特别多，避开高峰再走。要不让霍尚带你去尝尝海鲜？”

　　单斯斯猛地回头，直勾勾地看向霍尚，心悬在半空。

　　李一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哎呀阿姨，我在欧洲都吃胖了，就不下馆子吃了。再说了，您不是吃素吗？海鲜餐厅里的蔬菜不多，您一准儿不爱吃。”

　　她微微停顿了下，看向厨房案板上放着的一大堆新鲜食材，笑意盈盈地提议道：“我看这里食材又多又新鲜，要不然还是家里吃吧？单小姐也一起！”

　　被点到名的单斯斯一脸惊诧地看向李一乔，一脸的不知所措。

　　霍尚轻轻揉了揉后颈：“还是出去吃吧。”他看向单斯斯的方向，眼里有些无奈和歉意，“单斯斯也一起去。”

　　鼻头压也压不住的酸涩，单斯斯低头看向脚尖，眼中的光芒似是一瞬间消失了，喃喃道：“我……我不方便出去吃。你们去吧。”

　　“就是！人家是大明星，哪能和我们一起去小馆子吃啊！”霍母开口拍了板：“一乔难得来一次，就别在家里做了。咱三个就去息来小庄吃吧，那儿的蔬菜我吃得落胃得很！”

　　李一乔甜甜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单斯斯此时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低着头拼命忍下满眶的泪水，僵着脸硬扯出一抹笑：“我先回屋休息会儿，等你们出门了我再做饭好了。”

　　说罢，也不管是否礼貌，一溜烟跑上了楼。

　　霍尚站在原地，嘴唇蠕了蠕，终是什么都没说。

　　霍母拉着李一乔家长里短地说，霍尚一个人坐在一边，捧着手机，紧锁着眉头。

　　与【妖精】的对话框里，他打下一排字：“明天中午一起吃了饭再走吧？”顿了顿，又清空内容，重新打上：“晚上我晚点回来再吃。”

　　他眉头皱得越发紧，删删改改，最终也没能按出发送键。

　　单斯斯一回房间就将脸埋进枕头里，温热的泪水再也蓄不住了，浸润了柔软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枕头。心头像是被挤了柠檬汁，又拌上了芥末，又辛又辣，却又哭喊不出来，只有眼泪拼了命地往下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眼泪渐渐干涸，单斯斯仰卧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楼下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渐消，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是钱静来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来，没出声，只听钱静在电话里问道：“斯斯啊，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明天早上八点我准时来接你，明天下午有个1分钟快速采访，就在公司。”

　　“嗯。”单斯斯有气无力地应道。

　　浓浓的鼻音怎么也遮不住，钱静语气急切，“你怎么了？”

　　“静姐……”听到钱静的声音，就像在大海里漂了许久摸到的一块浮木，委屈一下子爆发，眼泪也卷土重来：“静姐，你能现在来接我吗？我想回家……”

　　电话那头只沉默了一瞬：“我马上来。”

　　单斯斯支起身子，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来自霍尚的信息——
　　【假和尚】：抱歉。

　　单斯斯摁掉手机，抹掉两颊的泪，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东西。来的时候带的行李本就不多，钱静陆陆续续寄来了些补给，可整理起来也不过只是一个三十寸的大箱子。她理得专心，只一个小时便将所有的东西装了起来。

　　她立在窗边，扫视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房间。床上的被套是本来就有的，日系的米色，陪伴了她一整个月，即使现在看来也透着股温暖的味道。只有枕头上那抹深色的泪渍，看得她越来越凉。

　　单斯斯冷着脸将被套、床单、枕套全部卸下，一股脑全塞进了洗衣机。

　　门铃响起，钱静的高跟鞋在门外焦急地敲着地。单斯斯跑下去开门，瞪着一双微红的眼，一言不发。

　　钱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问，帮她将大箱子从三楼运了下来，柔声问道：“还有什么没带的吗？”

　　单斯斯摇了摇头，回望了眼客厅，又蹬蹬蹬地冲到三楼，打开窗户，重重地毫不犹豫地将手机往楼下砸去。

　　钱静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待她心情稍稍平复，低声问道：“现在走吗？”

　　“走。”单斯斯应得决绝，将钥匙留在玄关，头也不回地往外。

　　霍尚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还亮着。餐桌上空空如也，厨房里的食材同他出门时一样，仍放在案板上，牛肉还淌着血水。

　　她没吃饭？

　　霍尚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三两步便上了楼。

　　轻敲了三下门，没有人应声。站在门外能隐约听到洗衣机滚动的声响。

　　他加重了敲门的力度，提高音量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吃的？”

　　门内依然没有任何响动。

　　额头的经脉跳动了一下，一种不安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开来。霍尚眼神一凌，猛地拧开房门。

　　“单斯斯？”

　　依然无人应答。他将电灯按开，暖黄色的光瞬间充盈，却没有照进他的眼里。

　　屋里空无一物，只有角落里的垃圾桶里，躺着还未枯萎的九十九朵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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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问——
斯斯：我这么见不得人的？
霍尚：……藏着不想给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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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捧好~
火葬场开始营业了，期待地搓搓手。